第89章 红粉多情(1/2)
雷督理十分愤怒、六分好奇、三分留恋的跟着叶春好回了家。
他坐在汽车里时,就一直在等待着叶春好开口,她随便说点什么都行,哪怕是在汽车里和他撕破脸皮吵起来了,他也乐意奉陪。如果实在不肯说话,那么瞪他一眼,也算她是个长了人心的。然而这个毒妇真是绝,一路上竟然就真的对他一眼不看、一句不理。
她不理他,他不便给她脸,于是也保持了沉默。及至汽车开到了家门口,他二人分别从左右下了汽车,叶春好在府门前先停了停,见那白雪峰也从副驾驶座上跳下来了,这才低头打开自己手中的小皮包,从中取出了一串钥匙。钥匙全用一枚银闪闪的环子穿起来了,是沉甸甸的一小团。她从中卸下一枚顶小的钥匙,转身递向了白雪峰,一团和气的微笑道:“白副官长,这是楼里那座大柜子的钥匙,大帅平时常穿的衣服,都在楼上那几只立柜里挂着,你要是觉得那里头的衣服还不够齐全,就把那大柜子打开,那里头总是应有尽有的了。”
叶春好对待白雪峰,向来是客气的,白雪峰先前也常同她合作,管理雷督理的生活琐事。如今她这么温温柔柔的把钥匙递了过来,他想都没想,下意识的就伸手接了钥匙——接过之后,他的手僵在了半路,这才意识到自己这行为很不合适:雷督理回来是干什么的自己这最会“揣摩圣意”的人,怎么此时就糊涂起来、还当真预备给他找起衣服来了
他傻了眼,迟迟疑疑的回头去看雷督理,然而雷督理背着手,已经昂然的走向了大门,在经过叶春好身边时,他低声说道:“你也不必和我撇得那么干净。”
说完这话,他跨过门槛,头也不回的往里去了。白雪峰抓住这个机会,连忙逮住叶春好的目光,可怜巴巴的向她拱手求了求,又用极轻的声音说道:“太太,大帅是为了您回来的,您就跟着过去看看他吧。”
说完这话,他见叶春好手中的小皮包还敞开着,便轻轻巧巧的将那小钥匙向内一投。叶春好见了他的举动,脸上没有笑意,也没有怒意,只平静的一点头,说道:“好,那我就去瞧瞧。”
白雪峰陪着笑后退一步,暗暗的松了一口气——大帅爱闹家务,就让他两口子闹去好了,闹破天了都没关系,只要别祸及自己就好。
雷督理在前头走,叶春好在后头跟着。他能够听见她那高跟鞋踏在水泥路面上发出的笃笃声,然而把持住了心神,坚决的不肯回头。他不能对着这么个毒妇妥协——当初若不是她行为不检,故意的气他,他何至于要把林子枫兄妹叫过来喝酒他若不是因为喝酒醉了,又何至于睡了林胜男这要是旁人的妹妹,睡就睡了,花几个钱打发掉也就是了,可那是林子枫的妹妹。林子枫的妹妹,能是他可以随便打发的吗
这事说来说去,他虽有错,但错并不全在他一人身上。本来他那一天回来对叶春好坦白此事的时候,就已经是心虚得很了,她却全然不能谅解他,他这边的话还没说完,她那边就疯子似的闹起来了。
兴许天下的女人,闹起来的样子都有相似之处。雷督理和冯氏前妻斗争了许多年,当时猛的见了叶春好这横眉竖目的怒相,先是吓得向后一退,以为她要扑上来打人,退过之后,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身为丈夫,完全不必害怕这位年轻娇嫩的新太太,故而振作夫纲,开始拍桌踢凳,发作雷霆之怒。
叶春好闹得凶,他比叶春好更凶。横竖论起“闹”这件事情来,他乃是个行家。他从小就是个能闹的,闹得他亲娘对他百依百顺,闹得他那弟弟在他面前如同避猫鼠一般——他那弟弟是在爱上了玛丽冯之后,出于一种同性竞争的心理,才开始对他不恭的。
总而言之,他从小到大,在家庭内是战功赫赫,万没想到自己这一次会闹得有头无尾。他不知道叶春好这是什么意思,是接受了这个现实,还是依旧在同自己赌气。一鼓作气走进了楼里,他在客厅内的沙发上坐下了,不提拿衣服的话,也不看人,单是自己拉开那茶几下的小抽屉,翻翻捡捡的找出了一盒香烟。眼角余光瞥着一道珠帘外的叶春好,他看那叶春好目不斜视,居然就这么一路往楼上走去了。
他找到火柴,给自己点了一根香烟,决定坐下来再等等。
叶春好走到了楼上卧室里,进门之后先关了门。后背靠在门板上,她闭上眼睛,半晌不动。
平时日夜不见这个人,倒也罢了,反正她忙忙碌碌的有事做,总能设法把身心都占住。不见他,也不去想他——想了就是伤心、就是生气,想他做什么
可是没想到,她不想他,他反倒又回来招惹她了。这算是什么意思他不是已经另有一处新公馆了吗难不成和那边也闹翻了,所以转过头来,又想同自己重做恩爱夫妻
紧接着,她又推翻了自己的这一番分析——为什么一定是闹翻了呢林子枫可能让自家妹妹和他“闹翻”吗他这一趟回来,也许只是想回这个家了。这个家舒服,是他住惯了的好地方。他那时候为了追求自己,曾经为自己住了几个月小四合院,不是后来把他住了个忍无可忍吗
想到这里,叶春好走到床边坐下来,用拳头捶了捶自己的心口,好像那里头堵了什么东西,她要用蛮力把它震落一样。然后又站起来走到桌边,桌子上摆着一壶微烫的新茶,是女仆提前预备好了的,她自己倒了一杯,慢慢的喝了,心里想象着自己若是个女将军或者女皇帝,一定就要发下命令,把楼下那人关押起来,若不悔改,便不赦免。
她这么恨他,也还不肯把他真正的往外推,因为方才跟在他身后往回走时,她几次抬头去看他的背影,每看一次都是一阵心痛。她先前是多么的喜爱这个背影啊!她现在依然是喜爱着这个背影的啊!
把茶杯放下来,她想自己不能总躲在这卧室里。匆匆跑进浴室里,她对着镜子,用小块绵纸轻轻擦了擦眼角鼻洼等处的油光粉渍,又把头发重新梳了梳。晚餐她喝了些葡萄酒,脸上唇上现在还有酒色,倒是省了胭脂口红。
转身出门走下了楼,隔着那道珠帘,她看见雷督理躺在长沙发上,正伸了手往茶几上的烟灰缸里磕烟灰,没事人似的。今晚微微的有点凉,他还在肚子上搭了一件上衣,倒是很知道保重身体。掀开帘子走了进去,她没深入,只站在门口,不冷不热的说道:“你要拿什么衣服,就请拿吧。”
雷督理坐了起来,把肚子上的上衣往旁边一撂:“你急什么我不能在我自己的家里待着了”
叶春好一听这话,还是不讲理要找碴的意思,便答道:“我只不过是白问一句,你也不必着急。你请自便,我不扰你了。”
说完这话,她转身要走。雷督理最恨她这冷淡的样子,当即对着她的背影说道:“站住!我难得回来一趟,你就这么给我脸色看”
叶春好一听这话,当即停了脚步——好,只要你有话问,那我就有话答!
重新转过来面对了雷督理,她极力的平静了情绪,像是专为了要活活气死谁似的,气定神闲的反问:“你也知道你难得回来一趟”
雷督理把手里的半截香烟往烟灰缸里一掼:“怎么你还要干涉我的行动不成我愿意去哪里就去哪里,愿意回哪里就回哪里!”
叶春好点了点头:“是呀,你回到这个家里,也只是你自己愿意而已,并不是为了我而回,我为什么要强颜欢笑的欢迎你呢”
雷督理站了起来:“你这叫什么话难道我是你的仇人、你见了我要强颜欢笑”
叶春好听到这里,昂首挺胸的向前迈了一步:“你若说到这里,我就不得不和你争辩一番了!你身为我的丈夫,用甜言蜜语追求我和你结婚,结果我们新婚了不过半年,你就在外私自纳妾。我知道了这件事情后,不过是质问了你几句,也并没有在行动上对你和你那位新妾有什么冒犯之处,你便恼羞成怒,打得我连路都走不得!我怎样忍痛,怎样去医院,怎样养伤,你关心过一分一毫吗你打完了我,便跑去了小公馆里,连着这么多天不回来!像你这样的丈夫,也有资格要求妻子对你笑脸相迎真是令人齿冷!”
说到这里,她瞪了雷督理一眼:“你总疑心我和张嘉田有私情,以此为题目,对我百般的无理取闹,可你闹到了如今,我也未见你拿出一样和那私情有关的证据!倒是你自己,装了个痴情的假象,结果新婚期还没有过,你就在外面讨了十六岁的小女孩做妾!我很不理解你是如何能够这样公然的说一套做一套而还理直气壮、毫无惭色的!”
叶春好天然是个可亲的相貌,平时见人又爱笑,总给人一个和蔼的印象,今日她忽然发功,开炮似的对着雷督理连轰出了一大串话,而且这一串话让她说得斩钉截铁嘎嘣溜脆,一点停顿迟疑都没有。不但客厅里的雷督理被她说了个哑口无言,在楼门口溜达着的白雪峰窃听到了此时,也很想对叶春好一挑大拇指。
叶春好说完这一番话,转身走到茶几旁,在一把沙发椅上坐下了。扭头盯着地毯上的花纹图案,她沉默下来,不再说话。而雷督理垂头站在原地,因为这屋里再没有人理他,所以他站了片刻,回头又看了叶春好一眼,然后走到那距离她较近的沙发一端,也坐了下来。
“我打伤你了”他低声的问:“伤着哪儿了重不重”
叶春好依然盯着地毯上的那片图案:“不劳关心,死不了。”
雷督理又向她那个方向挪了挪:“是腿上吧”他边说边站起来,走到叶春好身边去摸她的胯骨和大腿:“是不是这儿我看看。”
叶春好一推他的手:“更不必了。这么多天过去了,那伤还养不好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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