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番外·不如不见(二)(1/2)
夜色渐深,桓娘也有些撑不住。谢涟便让她早睡,自己坐在一旁陪着。
先是谢清如归宁,继而桓娘分娩。司马煜又带着阿狸来凑热闹,护卫那边也要多费神,是以这一整日谢涟也没怎么得闲。此刻身上已经乏倦了。只是新为人父的喜悦还没有褪去,一时便没有睡意。
桓娘却心疼他,也催着他回去睡。
谢涟只低声道:“不急,我等你睡了再回。”
桓娘面上便有些羞涩,笑道:“你这么一说,越让我欢喜得睡不着了。”还是道,“早些回去歇着。我屋里有守夜的呢。”
谢涟点了点头,依旧没有动。
桓娘又想起什么事,从枕下翻出个小漆盒来,交给谢涟,“收好了,回去后再看。”
谢涟接过来,又随手放在一边,道:“记下来。你睡吧,累了一天。”
桓娘闭上眼睛,唇边还噙着笑。然而此刻放下了所有心事,身上又乏倦至极,不过片刻功夫,就已经睡熟了。
谢涟又陪了她一会儿,听她鼻息平稳了,才将手抽出来,将她的手塞回被子里,起身熄了灯。
回到书房里,将桓娘给的盒子打开来。
里面放的果然是阿狸送给他的荷包和绦穗。
桓娘终究还是将东西完好的还给他,令他回来后再看,其实也就是不再干涉的意思了。
究竟是丢是留,一切随谢涟的心意。
谢涟在灯下细细的看着,手指抚过每一条纹路。很长时间都没有旁的动作。
其实那个时候,桓娘将荷包和绦穗送到他手里,谢涟就知道,那不是阿狸做给他的。
自己带了七八年的东西,也曾无数遍摩挲过。每一条纹路,每一段花织擦过手指的感觉,他都记得清晰如新。何况新银线的色彩与纹理,和戴久了的东西是不一样的。
有那么一瞬间,他也不解,桓娘明明是想逼他烧掉,却为何要用假的。谢涟也曾请匠人修过,他知道便是假的,做那么只荷包要花多少心思。
但是此刻一个人静默下来,心里却忽然就明白了些什么。
也许桓娘不是在逼他,她心里确实做好了离开的准备。只是这女人的心思怎么可以这么纠缠和柔软她只想着若自己真要离开,也要悄无声息的将阿狸留给他的印记替换掉。反而谢涟真将那荷包烧毁了,她却会将真的荷包还给他,默许他在心里保留那么一处地方。
她其实并没打算将他的过去连根刨除。
只是一点丝线般缠绕难解的小心思罢了。
谢涟从来都没有放下阿狸,他也并没想过要放下。人心最难掌控,可顺导而不可逆折。谢涟不勉强别人,也从不勉强自己。
他不说思念,也不说遗忘。只是在某个角落里,阿狸还是王家闺中的阿狸,不曾出嫁,不会变老。她站在那一年深秋远香阁外桂花树下,细雨如丝,木樨如米,散落在她发间肩上。
他也一直都清楚,桓娘才是他的发妻。她少年时嫁他,为他生儿育女,和他相伴白头。他敬她爱她,一生不相辜负,不相离弃。他对她是真心的。
他一直以为两边互不相干,但也许他错了。连桓娘都能觉察出,他心中还有旁人。
有些时候,人能骗过的也只有自己。
谢涟从书橱上取下一只镶锁的盒子,打开来,里面一封一封全部都是信。他看也不看。将漆盒放进去,再度锁好,放回了原来的位置。
终究还是没有将这些东西毁去。
他吹灭了灯,上床睡觉。
半梦半醒间,听见外面敲响了更鼓。仿佛没过去多久,又仿佛过去了很久,忽然有人来惊慌的来敲他的门。
谢涟披衣下去时,外间守夜的小厮已经起身开门,大概美梦被扰,十分的不爽快,问道,“什么事啊大半夜的来扰人”
“太子妃薨了!”外面的人道。
小厮这才紧张起来,忙进屋来寻谢涟。一回头便差点撞到谢涟身上。
谢涟脑中只有嗡的一片响声,他其实已经听到了,却还是要不死心的再问一句,“你说什么”
“从咱们府上回去,太子妃便忽然病急……东宫传来消息,太子妃已经……”
“胡说!”谢涟用力的将他推到一边去,推门大踏步出去,“备马,我要去东宫!”
外间一片漆黑,夜凉如水。天上寥寥几颗星子,星光也清得要流下来。
马蹄声踏破寂静,守门的郎将听是谢涟,便不阻拦。太子妃薨逝,台城与东宫的旨意接连出入。太子妃的家人已经入宫。郎将知道谢涟与东宫素来亲厚,以为他大约也是奉旨来的。
谢涟下了马,一路直入。
东宫里一片哭声。到处都是白幡,招魂的宫人正站在墙头挑一件衣服招展,唱着魂兮归来。
夜里露重,这一路跑来身上衣服浸透了露水,谢涟膝盖上便有些沉,几乎挪不动脚步。
到了寝殿,司马煜正坐在外面。面容遮掩在身上的黑暗中,感觉不到半分生机,卫琅陪他在一旁坐着。伺候的人都忐忑的守在他身边不远处。他们才将司马煜从太子妃身上扒下来。在最初的痛哭之后,他便像失了魂魄一般木然无声,死气沉沉。皇后正在殿里主持着,怕他是魇着了,强令人将他送出来,谁知到了院外他便将人全部推开,一个人守在门外。
司马煜抬头看见谢涟时,沉黑的眼睛才微微的动了一下。
谢涟只望他一眼,便往殿里去。
司马煜猛然抽出长剑便向他挥去。
谢涟心里那些压抑已久的情绪,便在这一刻汹涌的爆发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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