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仕宦岂为稻粱谋(一)(2/2)
读到这里,韩冈合上了书册。不经意间,他已把二十卷论语背了四分之一。
‘经书就是短啊!’
韩冈站起来伸了个懒腰。经典本章传承自上古,字数通常很少,只占需要背诵领悟的很小一部分。但历代以来的注释却千百倍于此。经不通有传,传不通有注、注不通有疏,疏不通还有补注、补疏。要想将古往今来浩如烟海的文章都背下来,再多一条命都不够。连他身体的原主,都只背下来了其中比较重要的一部分。
当然,利用已经背下的文字和自己别出机杼的阐发,在学术水平普遍不高的西北边境,韩冈说不定还能混个贡生,去开封走一走。但如今的进士科举,又与这些经典关系不大,考得是诗词歌赋。没有半点诗才的韩冈,不可能有指望中个大奖。
读书读得累了,韩冈正要回营房巡视一圈,以作休息。一名护工脚步匆匆的小跑着过来,“韩官人,门外有个王大官要入营!”
“王大官”韩冈愣了一下,心中计较,多半是王韶来了,他认识到王姓官员也就王韶一人。连忙道,“我这就过去。”
韩冈向营地大门走去,暗自冷笑。不管怎么想,王韶都不可能无事跑来甘谷,若是会有什么事,想必就是应该落在自家的身上。真得多谢张守约,他这一举荐,王韶就坐不住了,这买涨不买跌的股民心态,千年前倒也一样有!
不过这对韩冈他也是好事。两家相争,自己待价而沽,总能卖出个好价钱。原本还担心向宝暗中做些手脚,耽误了自家的前程,现在多了经略司管勾机宜文字相当于后世军区参谋长的高官来举荐,韩冈也不必担心再会有什么波折了。
“这是伤病营”
站在营门门口,王韶有点楞。眼前的这座改名叫疗养院的伤病营,完全颠覆了他过往的认识。没有了普通伤病营中那种死气沉沉的感觉,也没了普通伤病营遍地的污秽。伤病们在营中四处走着坐着,互相谈笑。他们的伤口上都绑着干净的绷带,眼神中也不是如过去那般空洞无物,而是多了名为希望的神采。而一些臂上扎着蓝色布条的役夫,则略显匆忙的打扫庭院,搬运衣物。但看他们的神情,却也没有役夫脸上惯常见的麻木,而是日常生活中才有的平和笑容。
自从担任秦凤路机宜之后,王韶走过军营很多,见识不可谓不广。根据不同的时间,或是不同的将领,军营可以是喧闹的,可以是寂静的,也可以是悲伤的,还可以是愤怒的。但一座干净清爽,甚至带着一点家庭温馨的军营,他却从来没有见识过……
这还是一座聚集了所有伤病的军营吗这个奇迹韩冈又到底是怎么做到的
‘韩冈……韩玉昆……’王韶默念着奇迹之手的名字,‘玉出昆冈。这块璞玉还真是不简单。’
王厚却没有自己的父亲想得那么深,看着脱胎换骨一般的伤病营,只是啧啧的赞了两下,便急急入内,连声的要找韩冈说话。
“不要急!”王韶唤住毛毛躁躁的儿子,眼望前方,“人已经来了!”
远远望着营地大门处王韶、王厚父子俩,以及围在左右的一队护卫,韩冈仍是不徐不急的走着。一派宠辱不惊的气象,将名门弟子的风范淋漓尽致的表现出来。
大概是来回奔忙的缘故,比前次见时,王韶貌似又黑瘦了一分。走到近前,韩冈行礼如仪:“学生韩冈见过机宜。”起身后,又和王厚行了平礼,打了个招呼。一套礼仪做的滴水不漏。
儒家尚礼,此时儿童开蒙入学,第一件事不是认字,而是学礼。吉礼、凶礼、宾礼、家礼,待人接物,言谈举止,其中的礼仪都是要仔细学习。不同的场合,不同的人物,所适用的礼节也都不尽相同,错上一点,便是惹人议论。‘有礼仪之大谓之夏’,这一句不是乱说的。而张载是儒学大家,对于礼法的认识和见解,自然无不精通。韩冈作为他的门生,当然浸甚深。平日里表现出来的气度,也是来自于此。
领着王韶父子入营,韩冈一边介绍着周围,一边漫不经意的问道:“机宜和处道兄此来,不知为得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