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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三章 偶遇(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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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霹雳虎吧。”陈嘉说。

“我觉得也是,霹雳虎最帅。”周遥一锤定音,给了结论,“她们女生是不是都喜欢乖乖虎那样儿的长太嫩了吧……就没那么帅了。”

陈嘉忍了半天,憋不住说出实话:“不知道女生喜欢什么样儿,但是,我妈喜欢乖乖虎。”

噗——双双低头一阵狂笑。

俩人下意识互相端详对方。生活中正常人谁长那么乖那么嫩的就没有。反正眼眉前儿没一个“乖”的!周遥比较白,男孩长得好看,但论性情绝不是省油的灯。至于陈嘉,陈嘉从小到大就跟“乖”那个字没关联,吓死谁哦……

“哗啦啦”迅速翻过几张女明星海报,俩人都盯着齐秦的一脑袋大波浪式卷发看了半天。那绷着大腿的紧身牛仔裤,再斜挎一把吉他,那个范儿,帅。

大街上也看到过有人敢这么穿的,二十多岁的小青年,用老人儿的话讲都是“流里流气”“流/氓的”“不正经的”,就穿这种紧身的前tu后qiao的牛仔裤,玩着摇滚,留着爆炸式的长发。摇滚青年们身背的长柄吉他,事实上就带有某些器官的造型含义,在舞台上每一次颤抖着、咆哮着挺动吉他,就是向这个浮躁的世界传递性/解放的诱惑和冲动……

“这歌会吹么哎你吹一个我听听。

“《红蜻蜓》,《青苹果乐园》,你吹一个么!”

周遥永远是那个话多的,挑头的,直到陈嘉皱眉回了一句:“烦,你嘴就合不上吧”

陈嘉就把两手凑在唇边,手里其实就没有琴,没带口琴出来,却能以手型模拟口琴,甚至对得准每个音符应该存在的位置,紧闭的嘴唇里轻轻哼出那首歌的调子……

真好听。

周遥目不转睛望着人。

周遥跟店主买了小虎队三人组以及齐秦的两张海报,八毛钱一张,两张卖一块五毛。他又要买专辑磁带,死活缠着店主砍价,十块钱一盘带子实在太贵了,五块钱吧!“五块钱我们俩一人买一盘!”周遥说。

陈嘉瞪了周遥一眼,五块钱忒么也是钱啊,谁说要买了。

周遥当时那样儿,就是把羊皮小夹克往后掀开着,吊在后背上,俩胳膊肘把夹克撑开,胯一扭,戳在音像店里,一双长腿轻晃着,还穿的一双皮鞋。

清秀,帅气,有范儿。他也就是年龄还不大,年龄再大点儿,他自己就可以印成一张海报,贴在这家店门口,毫无违和感。

周遥把两张五块钱纸币贴在他下嘴唇上的,叼着,瞅着那店老板,卖不卖,您到底卖不卖!

店老板拗不过这种,以为又是胡同里野出来的不良少年,再不卖就要把三棱/刀拔/出来了。算了,十五块钱给你两盘带子拿走拿走!

周遥美滋滋儿地把两盘磁带揣怀里,顺手搂着陈嘉跨出店门,冬天里的阳光真好啊。

“你听吗你挑一盘拿走,咱俩换着听。”周遥说。

“不用,你自己听吧。”陈嘉说。

听个屁,他只有来音像店里才能听歌。

“那你下回去我们家听,”周遥说,“我们家礼拜六下午总没人,下回去我们家玩儿。”

……

在陈嘉不太靠谱的回忆里,周遥好像也是第一个,邀请他去家里玩儿的。

中午他俩吃的是烤白薯,就在关东店副食商场门外,路边卖烤白薯的摊子。

冬日里老北京街头的“老三样儿”,比食堂里可好吃多了,就是糖炒栗子,冰糖葫芦,烤白薯!路边就支着这一个生锈的铁皮桶子,里面生火,冒出一股一股黑烟,铁桶上面摆着一圈白薯,干烤,慢慢地烤熟。

“红瓤的白薯最好吃,你挑红瓤的。” 陈嘉特意教给周遥。

“我们那边儿管这个叫地瓜。”周遥说。

“白薯。”陈嘉说。

“这瓤要么是红的,要么是黄的,我就没见过白色的!”周遥反问,“你们凭啥管丫叫白薯啊”

老子从小到大就管这个叫白薯,陈嘉瞅对方一眼。

“白薯丫同意你们这么叫么”周遥道。

陈嘉瞪了一眼,你吃不吃,你这么多废话

“呵呵我也知道叫白薯么……”周遥咧嘴笑了,就是逗陈嘉呢,“我在北京生的,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在城里住过,后来才去东北。我们家爷爷奶奶亲戚都还在北京呢。我还有点印象,好像是在东单大街边上、中山公园门口,看菊花展览,我吃过烤白薯……”

三毛钱一个烤白薯,陈嘉也就请得起周遥吃白薯了。

他又拦腰把周遥往后推了推:“有火。”

周遥:“没事儿——”

陈嘉又说了一遍:“有火,你皮衣服会烧出疤。”

周遥已经迫不及待伸手去抢了:“这个烤好了,可以吃了吃了!”

烫,贼烫的。

周遥“腾”地又缩回来,吹手指,然后再拿,“嘶嘶”地又缩回来,往嘴里含着他的手指,“真烫啊”。

陈嘉冷笑一声,好像是笑话他瞎咋呼又怂,轻骂了一句“傻b样儿的”。

“你说我什么……”周遥一肘子从后面勒住陈嘉就往后扳,陈嘉已经空手把一个白薯抓起来了,热气腾腾抓手里正倒腾呢,“烫着”“我靠”“啊——”

两人勒着抱着打成一团,一个烫白薯在四只手里颠来倒去,周遥狂浪地大笑。还是陈嘉拿了那个白薯,在冷风里吹了一会儿就不那么烫了,帮他剥开皮。然后才去拿自己那块热白薯。

“还是你手上皮厚,好用。”周遥腆着脸呵呵的一乐。

“你脸上皮厚,有什么用”陈嘉说。

“靠,你又说我。”周遥吃得满嘴都是,笑,“陈嘉你行。”

一团红瓤在冬日的温度里特别诱人,香气扑鼻,又暖又甜。在周遥儿时的记忆里,烤白薯这玩意儿并没这么好吃。可能是饿了吧……真挺香的。

他们又坐回一站地的电车,回南营房胡同,回陈嘉的家。周遥也想不清楚要去干什么,就是俩人挺开心的,没晌没晚地就混呗。

“听听歌,听你吹个口琴。”周遥说。俩人手插着衣兜,周遥的外套怀里还揣着他的磁带和明星海报,并排挨肩往胡同口走,迎着漫天很细很碎很美的小雪花。周遥高兴了,声乐小王子突然扯开喉咙吼一句:”我们亚洲——山是高昂的头——”

吼完了看陈嘉,给点儿面子,赶紧接下一句啊。

陈嘉是下意识张嘴了,但实在不习惯这么傻帽,没理他。周遥自娱自乐地又吼了一句:“我们亚洲——河像热血流——”

“雪人还在么早上就化了吧”他兴致勃勃地问。

“还在,”陈嘉忽然一笑,“没化。”

一拐弯,绕过路灯兼电线杆子,就是胡同里他们昨天堆雪人的地方。地上有一片黑黢黢的融雪,被踩成稀烂。雪堆里隐约还能找见碎掉的栗子壳和小红辣椒,“土肥圆”胖雪人的脑袋已经碎成八瓣,身子也瘪一大坑,都碎了……

两人站着愣住,周遥猛然有点儿失望。

陈嘉抬眼,就那胡同墙上,有人用粉笔之类歪歪扭扭写了几个大字,骂人的话,骂谁“臭傻b”“没爹养”之类的。早上路过时候还没有的,很明显的。

“没了就没了,回家呗。”周遥抬胳膊搂着人要走了。

身后胡同口有几个少年在嘀咕,瞟他们,挑衅似的笑了两声。陈嘉停住脚,猛一回头,那时脸色就变了,怒视。

房檐上头的天色骤然陷入阴霾,一阵冷风吹进胡同,穿堂而过,卷起雪花。

其实就是闲了没事儿手欠、瞎捣乱,一帮半大的屁孩子,能有多大怨多大仇怎么的当一个孩子往来都是形单影只,看起来极为孤僻冷峻不合群的时候,或者他的家庭暴露了激起旁人轻视嘲笑的弱点,他就容易成为被其他群体轮番嘲弄的对象。

连一个雪人都不放过。

只是陈嘉今天碰巧没有耍单,今天碰巧让周遥目睹了一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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