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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人贩丐帮(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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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人贩丐帮

武陵市青年路中心有一棵树,一棵百岁高龄的桃树。

2000年10月2日,一个少妇把一个4岁的小男孩从自行车后座上抱下来,她对小男孩说:“旺旺,你在这棵树下等妈妈,妈妈去厕所,马上回来。”

小男孩坐在树下的石头护栏上说:“好的。”

10分钟后,少妇回来了,小男孩却不见了。少妇脸色煞白,站在树下询问过路的人,半小时后,惊慌失措的家人纷纷赶到,他们报了警,拿着孩子的照片去附近的路口以及车站和码头询问。警察在调查中得知小男孩被一个女人带走了,少妇听到这消息就瘫软在地上,围观的群众把她扶起,有的好心人建议她去写寻人启事贴在街头。过了一会儿,少妇在众目睽睽之下脱掉衬衣,咬破手指,用自己的血在衣服上写下一份寻人启事,挂在了树上。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这个只戴着乳罩的女人,终于号啕大哭起来。她像疯子一样坐在地上攥着拳头,发出声嘶力竭的呼喊,一阵阵撕心裂肺的痛使她的声音变调,她说出的话更加凄惨骇人,那段话足以让每一个母亲落泪:“我的儿子丢了,哎呀,我该怎么说呢,老天爷,没了,是个女人拐走的,人家说看见了。我给人家磕头,磕一百个、一千个、一万个,求求你了呀。哎呀,刮大风啦,天冷了,我的儿子还只穿着一件小夹克。旺旺,你到底在哪儿啊,我能听见你的声音,你哭,你笑,喊我妈妈。我的儿子呀,被人贩子抱走了。人贩子,我吐唾沫,该千刀万剐下地狱的人贩子。一个女人,偷人家孩子,我剥你的皮,抽你的筋,喝你的血,剁你的手指头,你真该死!该死!该死!那是我身上掉下的肉呀,他只有4岁。不不不,我说错话了,你大慈大悲,把我的孩子还给我,好不好没有他,我活不下去。你也是个女人啊,抱人家小孩子,还有良心吗你要把孩子卖钱,我愿意出十倍的钱,一百倍的钱,把我的孩子买回来。告诉我,我的旺旺在哪儿,我愿意在地上爬,我要爬到孩子身边。我愿意卖房子,贷款,钱全部给你,只求你别伤害孩子,别要孩子身上的器官。求求你了,你这万恶的女人,你会下地狱,下地狱……”

第二天,她又站在树下,神情呆滞,仿佛一夜之间老了十岁。一连几天,路过的人都看到一个女人对着树自言自语,她像一个苍白、呆滞、阴森的幽灵。有时,推着平板车卖核桃糕的人从她面前走过,她就会发出一连串恶毒的咒骂,但是因为嗓子嘶哑,谁也听不清楚她在说什么——她已经疯了。

半个月以后,在华城火车站广场,一个老乞丐用铁链牵着一个小男孩乞讨,小男孩卷着裤脚,腿上有三个触目惊心的烂疮,苍蝇绕着他嗡嗡乱飞。

半个月前,这个小男孩还在幼儿园,他所有的本事就是唱几首歌,背几个数字,讲一个简单的故事。他和所有孩子一样,有着像苹果一样的小脸和像小鸟一样的嗓音,用小铲子在地上挖一个坑,发现一只蚯蚓就会高兴地跑去告诉妈妈,喋喋不休,对着妈妈的耳朵兴奋地说一些谁也听不懂的话,然后他所做的就是抱着玩具熊在沙发上睡着。醒了,却不想吃饭,尽管他只有4岁,但是他会抬着小脸很认真地说,妈妈,我都十几年没有吃过冰激凌了。他有他的小火车,有飞机和军队,他统治着天上所有的星星以及地上所有的花朵,也就是说,统治着幸福和快乐。

当一个孩子和一只狗融为一体,同时在你面前活动,本应该戴着项链的脖子却系着铁链,眼窝深陷,他的目光已经由惊恐变成了呆滞,他不说话,不再笑,甚至不敢哭,他就那样跪着乞讨;当这个面黄肌瘦、骨瘦如柴、满身尘土、衣服破烂、蓬头垢面的孩子,就这样猝不及防出现在你的视线里——即使是在阳光之下,这个孩子告诉我们的是:黑暗是存在的。

一个儿童跪在地上,陈述的是全人类的罪恶。

根据公安部报告,2004年,共破获拐卖儿童案1975起,解救拐卖儿童3488人。这仅仅是破案的数据,是冰山一角,在海水之下还有更多不为人所知的内容。天下没有什么事情,比一个妈妈失去自己的孩子更加残酷。人贩子拐卖一个孩子,就等于毁灭了三四个家庭,多少失去孩子的父母从此精神失常,多少爷爷奶奶外公外婆从此一病不起

我国对于拐卖妇女儿童罪处以五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刑侦一号大案主犯白宝山因为盗窃几件衣服就被判了四年徒刑;马清秀犯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判处有期徒刑三年缓刑五年,马清秀涉案金额达931万元(巨额财产来源不明罪最高量刑是五年)。

我们不禁要提出疑问,现行法律的天平是否倾斜了呢

天平的两端,有时是否过轻有时是否过重呢

不仅如此,我们还要对每一双光着的脚提出疑问,为什么没有鞋子只需要从衣衫褴褛的洞里深入细察一下,就会发现一个苦难的世界。

我们应该正视这些,因为这正是我们自己制造出来的。

那个人贩子,那个女人就是古丽。

库班锒铛入狱之后,古丽就带着巴郎四处流浪。她想过工作,可是没有找到工作,她想去监狱看看库班,但是又打消了这个念头,因为她也参与了贩毒和盗窃银行。在颠沛流离的日子里,她怀念家乡的葡萄架和棉花地,想念从前的平淡生活。最终她觉得自己走投无路了,这个心如蛇蝎的女人把自己的儿子卖给了山西的一户农民。

当时,古丽拿着钱,走到村口的老槐树下的时候,放了个屁,她咯咯地笑了,笑着笑着又哭了。

她返回那户人家,老实巴交的买主——那个家徒四壁的农民——问她怎么又回来了。她说:“舍不得孩子,我再和孩子说几句话。”她把巴郎搂在怀里,在他耳边悄悄说:“十天之后,你从他家偷偷跑出来,我在村口的那大槐树下等你,我再把你接走,记住了吗”

巴郎若有所悟地点点头。

这种使人人财两空的把戏她只玩过三次。第二次,她把巴郎卖到了贵州,几天后她带着巴郎逃跑的时候,一整个村子的人都打着火把在后面追她。第三次,她把巴郎卖给了华城的一个老汉,老汉叫阿帕尔,乞讨为生。

这里要简单说明一下,在华城、深圳等发达城市,都有一大批职业乞丐,以深圳、上海宾馆公共汽车站附近的乞丐为例,几位来自河南的叫花子只要看到交通灯变成红灯,就会喊一声:“灯红啦,快上!狠要,灯一绿就没有啦!”他们向等候红灯的车辆不停作揖讨钱,他们每个人一天的收入在70元左右,一月2000元。这个数字对农民来说是很诱人的,所以不断地有人加入这个群体,有的一家几口人共同出来乞讨,甚至有一整个村子的村民结队乞讨。

阿帕尔就是一个职业乞丐。

最初他拄着一根木棍,端着破茶缸,走街串巷,收入甚微。后来他从家乡带来一个残疾儿童,一个嘴歪眼斜流口水的女婴,每天就是坐在幼儿园门口。幼儿园门口确实是最佳乞讨的所在,接送孩子的家长很容易将对自己孩子的爱转化成对这“爷孙俩”的同情。

1999年,也就是菊花一元硬币发行的那一年,阿帕尔每个月都要去银行兑换两箱子硬币。一箱子一元的,崭新锃亮,每一枚硬币上都有一朵菊花;一箱子五毛的,黄灿灿的,散发着金子似的光芒。

2000年4月,他的摇钱树——病婴死掉了。9月下旬,古丽将巴郎以4000元价格卖给了他,他对巴郎感到失望,因为巴郎太健康了,年龄也有点大,他向古丽表示愿意出高价买一个4岁以下的孩子。10月6日,古丽将一个哭哭啼啼的孩子带来了。

在阿帕尔的住所,华城天河区的一个出租屋里,他和古丽有过这样一段对话:阿帕尔摇着头说:“这孩子我不能收。”

古丽问:“为什么”

阿帕尔说:“他穿得太干净了,你看看,这衣服,这鞋子,这胳膊和手都太嫩了,你从哪儿偷来的孩子父母还不找疯了,他们会找上来的,会打死我。”

古丽两手做一个掰东西的手势:“你可以弄残他。”

阿帕尔说:“丧天良的事,不能干。”

古丽说:“你心眼不坏。”

阿帕尔说:“除非你贱卖。”

古丽说:“你说个价。”

阿帕尔说:“4000,看在老乡的面子上。”

古丽说:“成交,给钱。”

阿帕尔说:“给啥钱啊,咱俩扯平,你把巴郎领走,这孩子留下。你的小巴郎,他不跟我上街讨饭,嫌丢人,还拿把小刀子,捅我,一天到晚在外面玩,饿了就回来吃饭,你还是领走吧。”

古丽骂道:“阿囊死给(脏话),过几天我把巴郎带走。”

当天晚上,下起小雨,阿帕尔坐在小圆桌前喝酒,他教孩子喊爷爷,孩子不喊,他就用拐棍敲着地面说,“以后我就是你爷爷。”

巴郎哼着歌曲回来了,抓起桌上的煮羊蹄就啃,他看到床腿上拴着一个小男孩,问道:“这是谁”

阿帕尔说:“买的,明天就带他上街。”

巴郎说:“那我先给他化化妆。”

巴郎把手上的油抹到小男孩的衣服上,又把烟灰倒在小男孩头上,小男孩哇的一声哭了。

“这样才像个小叫花子,不许哭。”巴郎拿出一把蝴蝶小刀威胁着。

小男孩惊恐地向后退。

“你叫什么”巴郎用小刀捅了捅小男孩的肚子。

“旺旺。”小男孩回答,他吓得几乎要哭出来,却又不敢。

“旺旺。”巴郎重复着这个名字,哈哈笑起来,“你是一只小狗,以后我就喊你小狗。”

“小狗,你从哪儿来”

小男孩摇了摇头。

巴郎拍拍额头,换了一种提问的方法:“你家在哪儿”

小男孩想了想:“武陵青年路光华小区四号楼。”他说得很熟练,看来平时妈妈没少教他。

阿帕尔道:“再敢说武陵——”

老乞丐举起拐棍做个要打的姿势:“就抽得你乱蹦乱跳。”

“你妈不要你了。”巴郎说。

小男孩用手背揉着眼睛,呜呜地哭起来。

“那又有什么。”巴郎耸耸肩膀说,“我阿达进了号子,阿妈把我卖了三次,三次。”他向旺旺伸出三根手指,然后他把一个羊蹄塞到旺旺手里。

“啃。”巴郎命令道。

每天,阿帕尔都带着旺旺上街乞讨,旺旺已经彻底沦为一个脏兮兮的小乞丐。阿帕尔还用白胶、红墨水、棉棒在旺旺腿上制作了几个伤口,这些假的烂疮做得非常逼真,如果放上蛆,抹上一点臭腐乳吸引苍蝇,对乞讨更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因为经常哭,旺旺的眼睛深深隐在一层阴影里,已经失去光彩。最初跪在街头,神色仓皇,对每个人都有着无法克制的恐惧,然后这个4岁的小孩习惯了、麻木了。巴郎有时也跟着阿帕尔乞讨,但是更多的时候他喜欢在街上四处游逛。孩子是很容易混熟的,正如两颗星星的光芒是一样的。巴郎有时欺负旺旺,有时亲切地称呼他“小狗弟弟”。

有一天,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这样的天气没法出去讨钱,阿帕尔就躺在床上睡觉,老年人总是睡得很沉。旺旺从床底下拉出一个小盒子,里面有一些卡片,两块磁铁,几个掉了轱辘的小车,他拿出一个很漂亮的塑料小人,对巴郎说:“给你。”

“垃圾箱里捡的。”巴郎不屑一顾。

“给你玩。”

“这有什么好玩的,”巴郎说,“有很多好玩的事,你不知道。我带你去冰窖,天热,那里也有冰。再去游泳馆,我们可以溜进去,从台子上跳到水里。我带你去三元里,看那个骨头女人,她还没死,还要去火车站看人打架。”

“我想妈妈了。”旺旺说,他抬起一双大眼睛,忍着满眶的眼泪。他并没有哭出声音,只是任由泪水涌出来,唉,这个小小的孩子已经学会了坚强和忍耐。

巴郎说:“哦。”

过了一会儿,巴郎打个响指,似乎做出了一个重要的决定,他说:“这还不简单吗,我带你回家。”

两个孩子手拉手走在雨中,雨把他们的头发淋湿,他们不说话,就那样一直走,一直走,走出那个藏污纳垢的城中村,走过那些破败的堆满垃圾的小巷,走到大街上。旺旺紧紧抓着巴郎的手,我们无法得知这个4岁的孩子一路上在想些什么,在他长大以后,能否记起是谁带他走出这场噩梦,能否记得此刻他紧紧抓着的这只手在一个菜市场附近,巴郎从身上摸出一张皱巴巴的钱,他对卖羊肉夹饼的摊主说:“来两个夹饼,我要请客。”他对旺旺说:“吃吧,塞到肚子里。”吃完之后,他们继续向前走,巴郎把旺旺领到天河区棠下街派出所的门口,巴郎问旺旺:“你还记得你家在哪儿吧”旺旺点点头。巴郎说:“进去吧,让条子帮你擦屁股,他们会送你回家的。”

巴郎推了他一下,说:“去吧,小狗弟弟。”

说完,巴郎就迅速地跑开了。他藏在街角,偷偷地看到旺旺站在派出所门口放声大哭,一个女民警走出来,蹲下身询问着什么,然后拉着旺旺的小手走进了派出所。

巴郎放心地离开了,他用口哨吹着一首歌曲:你有了花苑要栽果树,

你有了儿子把书念,

要教育孩子爱劳动,

做一个刚强的好男儿。

古丽在一次偷盗婴儿的时候被人发现,她被打得奄奄一息,事主怕她死掉,所以没有送到公安局,而是将她扔在了医院门口。

很多天以后,华城三元里世康大街出现了一个妓女,她是那条街上最老最丑的娼妓。她坐在发廊的玻璃门之内,像是安静的空气,静悄悄地培养着下身的金针菇。她不笑,因为门牙掉了两颗,即使是白天,她也给人带来夜晚的气息。这个尚未染上梅毒的女人对每一个路过的人招手,她特别钟情老年人,她钩手指,抛媚眼,甚至掀起裙子,然而生意还是惨淡。没过多久,她交不起房租和当地小痞子收的保护费,只好浓妆艳抹走上街头。这个站在路灯下打哈欠的女人,在夜晚她可以作为城市的夜景,正如乌云也是天空的一部分。

在华城的车站、码头、广场、地铁通道、人行天桥,有那么一群人,不管夏天还是冬天,老是躺在水泥地上,身上盖着一条破毯子,自己的胳膊就是枕头。站起来时,头从一个窟窿里钻出来,那毯子也就成了衣服。

他们还有一顶帽子或者一个破茶缸用来乞讨。

曾有个过路的小女孩在一个冬天对此产生疑问,她问妈妈:“这些人不冷吗”

妈妈说:“他们是乞丐。”

小女孩说:“乞丐是什么”

妈妈说:“就是要饭的,要钱的,叫花子。”

小女孩说:“他们为什么当叫花子啊”

妈妈说:“因为他们穷,没钱。”

小女孩说:“他们为什么穷啊”

妈妈不说话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小女孩又说:“他们的家在哪儿”

沉默……

没有任何一个城市会禁止乞讨。

一个下夜班的纺织女工曾经看见过一个惊恐的画面:在她回家的路口,出现了二十多个黑衣人,他们姿态怪异,有的躺着睡觉,有的坐在地上不停地摇头,有的站着看着天空发呆,有的念念有词,有的大喊大叫,全都是破衣烂衫,臭不可闻。

在文明下面,在社会的土壤下面,还有另外一个世界。

有位76岁的老人扮为乞丐,卧底行乞两月,自费万余元,揭开残害胁迫流浪儿童行乞的重重黑幕,他撰写的调查笔记,被国家领导人长篇批示。这位值得尊敬的老人是在深圳居住的北京离休老干部曹大澄。

在他的调查笔记中可以看到乞丐已经职业化、组织化、集团化,带有黑社会色彩,他们按籍贯聚集在一起,划地为界,如果有人侵犯了自己的地盘,那么就会爆发群殴事件。

每个城市都有着城中村,低矮的房屋,破败的街道,到处是垃圾,走进去,会看到几个又瘦又脏的小孩子用树枝敲打着一个瓦罐,离开的时候,那些孩子还在敲着。

华城粤溪新村,棠下村,租住着大量的乞丐。

这是一个唾弃不到的角落,污秽在这里汇集,渣滓在这里沉淀,让我们跳进这个粪池,走进这些人的灵魂深处。各种臭味混合在一起,眼前恍惚,只能看见光怪陆离的黑暗景象,有的像人,有的不成人形。他们群体性地蠕动,汇聚成一个怪物:丐帮。

他们也是社会秩序上的一环。

当乞讨不再是因为贫穷而是因为懒惰,当乞讨成为一种职业,任何逻辑到了这里也就成了乱麻,自尊在这里没有立足之地。他们聚在一起也有些光,在两次欺骗之间的间歇,这么多从未流过泪的眼珠子,闪烁着贪婪也闪烁着对生活的向往。白天敷上自做的烂疮去要钱,晚上摇身变成劫匪去抢钱。污水流进流出,这些四肢健全的寄生虫从阴暗的巢穴走向城市的大街小巷。蛔虫也可以变成蟒蛇,它所吞噬掉的东西比我们想象的还要多。不断地有人堕落到这群体里来,以别人的同情和怜悯为生活来源,以懒惰为起点,以愚昧为终点。

当然,也有一些真正的乞丐,他们不是为了生活而是为了生存,例如,残疾人。

下面这段莲花落是一个老乞丐唱的,也就是说,这些话来自一个乞丐的内心世界。

他下肢瘫痪,两手划着一辆自制的小车,仿佛他的周围是海。

他每天都打着快板沿街行乞。

(白)来啦来啦又来啦!

太阳出来照西墙,

照着俺的破衣裳。

叫花衣,叫花帽。

还是去年的那一套。

竹板一打震街头,

拜拜三教与九流。

竹板打,进街来,

一街两路的好买卖。

金招牌,银招牌,

这几天,俺没来,

各行各业都发财。

要拜俺就挨家拜,

拜拜财神人不怪。

家有规,行有道,

现在街头不好要,

俺先到菜市去瞧瞧。

走又走,行又行,

遇见个老头卖大葱。

老大哥,卖大葱,

你年轻时候立过功。

大哥你,不简单,

俺把你来夸一番。

老大哥,耳不聋,眼不花,

能活二九一百八。

说大葱,道大葱,

一头白来一头青,

下面胡子乱哄哄,

就像老蒋离南京。

带来的多,卖里个快,

三沟两垄不够卖,

一天能卖几万块。

卖里个钱,盖上了屋,

好给大儿娶媳妇。

盖东屋,又一厅,

要把香台立当中。

高门楼,矮阳沟,

梧桐栽在墙外头,

孙子求学路好走,

定是清官把名留。

(白)老大哥,你给我几毛

(白)中,刚卖了八块多,给你五毛。

弯腰接钱去就走,

旁边大姐在卖藕。

(白)大兄弟,别唱啦,俺带着孩子来得晚,还没开市哩。

俺出门的人,多照应,

大姐领着个大学生。

没卖钱,也别烦,

兄弟广告做宣传。

北京的,上海的,

哈尔滨,烟台的,

还有澳门回归的,

不买别人买你的。

藕又白,多好卖,

带得少了不够卖,

卖得干,卖得净,

卖得一两都不剩,

卖的钱呀背不动,

你租个三轮往家送。

(白)这个大兄弟,我说不给你吧,你唱得好,哎,先给你一毛,走吧!

走过一家又一家,

碰见大哥夸一夸。

这大哥,人不赖,

骑着洋车卖芹菜。

这个自行车,两头轻,

你不骑两头骑当中。

说芹菜,道芹菜,

炒肉丝,炒肉片,

来人来客好招待,

吃到肚里多愉快,

芹菜呀一盘好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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