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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庄--一头来自南方的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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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庄

---一头来自南方的熊

一个人坐着等送电是最枯燥不过的事情。

起初的二十或三十分钟里面,或者还会有几句说话,但最多也就能持续这么长的时间,便会各各的都感到无聊,于是纷纷委顿下来。

感谢现代科技,一方小小的屏幕就可以提供出能够消磨许久的游戏,但时间一长,仍是不免要头痛眼花。

窗外的风声渐大,似是什么大事件的先兆,忽然想起前几天湖北那边被烧塌掉的铁塔,颇觉得是一种晦气的联想,连忙自己呸呸上几口,方才觉得好受一点。

风却一发大了,居然还有了雨雪的意思。

以旧历算,此刻已是二月中旬,是“沙塞三河道,金闺二月春”的二月,也是“不知细叶谁裁出,二月春风似剪刀”的二月,可惜,凭窗而望,却不见“碧烟杨柳色”,也绝无“红粉绮罗人”,虽真是“九重幽深君不见”,可那只是因为“夜太黑”,绝不能与崔颢眼前那“二月三月花如霰”的美景并提。

千多年前的某个二月,长吉公子高呼一声“东方风来满眼春,花城柳暗愁几人”,至今令人神往,可现在,空中明明是北风呼啸,满眼寒意,虽然也真是一座皆愁,却只缘网调的令迟迟不下,关甚的花城柳暗

蛰已惊,春何在

于是想要找些文字消遣,可懒懒的,一时间并不能想起什么是特别有兴味来阅读的,便自己做些无聊的连线:因为今天是十一日,便翻出“古风五十九首”的第十一首来看,却委实不喜欢“春容舍我去,秋发已衰改。”的味道,更颇遗憾于今天为甚不是“齐有倜傥生”的十号,也不是“难为桃李颜”的十二号。

又因为是阳历三月,便将《苏东坡全集》的第三卷打开,单拣第三首读,却发现竟是“发洪泽中途遇大风复还”,在这样的夜里,呆在离家几十公里外的地方听着外边的风吼读这样的事情…实在很难避免一些不好的联想。

又努力向下去翻,用着玩塔罗一样的心情去找出第十一首诗来,却劈头第一句便撞上个叫做“穷巷凄凉苦未和”的硬钉子,方缓过气,又见“破恨径须烦曲蘖”七个大字直撞入眼,于是兴致败尽,也不理后面那“白发青衫我亦歌”的豁达,顺手便将文件关上。

恨恨了一时,到底玩心难去,也为着长夜漫漫,总归无心入眠,瞧瞧已是十点,就又换个数字,将“诗经”打开,自上而下,数得第十乃是唐风,带些踊跃的心情打开了,却一抬眼看见的便是《蟋蟀》:

今我不乐,日月其除。今我不乐,日月其迈。今我不乐,日月其慆…

真tmmd……

这个打击着实太大,只觉得一口气哽在喉头上不去下不得的,又挂念起家里的老婆儿子,更加不乐,便打开图集,第一百次的重看儿子的百日照片,看到七十多张以外的时候,果然就觉着神清气爽了许多。

最喜小儿无赖,床头卧咬枕头…

如是一回,渐渐得精力回复,到底不肯死心,于是又把藏书打开,思来想去,终于想到今天实是周六,便定了个吉祥之极的数字,打开史记,直奔第六十六卷,定睛一看,几乎一口血倒喷上来,叫一声苦,不知高低。

居然是,史记卷六十六伍子胥列传第六。

三六相连,简直吉利到不能再吉利,可是,瞪着列传前的那个名字,我却实在没法制止自己的怒火一阵阵的烧个不停。

上有兵圣孙子,下有仲尼高弟,为甚偏偏是这个简直就和“吉祥”两个字沾不上边的家伙厚颜抢占到这个大吉大利的位子

嘿…

终于死心塌地的向天命屈服,明白到今夜的所有数字大概都不会跳转到“白日放歌须纵酒”或是“仰天大笑出门去”这样的文字上了,一边安慰自己说这至少暗示今天的送电会很顺利,一边乖乖的向数学屈服,老老实实的打开了伍员先生的传记。

却只看了第一行。

伍子胥者,楚人也,名员。员父曰伍奢。员兄曰伍尚。其先曰伍举,以直谏事楚庄王,有显,故其后世有名于楚。

大笑一声,老子偏不向数学低头,伍子胥的故事虽然英雄,却到底扼腕,伍举,以及他因之而留名的那个男子的故事便要好得多,也yy的多。

所以,我最后打开的文件,是“史记\040.htm”,说具体一点,是“史记卷四十楚世家第十”。

在这样一个夜里,我开始读,并且重述楚庄王的故事。

如果落在现代的户口本上,楚庄王的名字会写得相当尴尬,叫做芈熊侣,或者说是芈熊氏侣(感觉上象是某个叫熊侣的mm嫁进了某个姓芈的大家族…),这,主要是源于古代“姓”和“氏”这两个字的区别。

在今人而言,姓氏两字早已通用,没甚区别,其实,不光今天,自春秋未年”礼崩乐坏“那时代起,姓氏两字的区别便渐渐模糊了(因为是太啰嗦,而且也因为原有的贵族体系大崩盘,确实没什么用了。)要说清这两字的来龙去脉,没个两三千字怕是整不透彻,这里只简单解释一下:姓,是跟血统来的,生你的人姓什么,你就姓什么;氏,则是在这个大姓之下又分出的小集团,更多代表了这个小集团的一些地位或共性。

举个例子,要是有人站在楼下面大吼一声:“检修工区的都出来!”那当然是全楼上下一起向外跑,但要是喊一声:“检修工区继电保护的都出来!”那就只有二楼的一窝蜂,三楼往上统统装听不见了。这里面,“检修工区”就等于是姓,“继电保护”则是“氏”。

为什么会有“姓”与“氏”的区别呢,因为从三代往下的时侯总共就没多少人,从神话时代过来也还没几天,个个都自称是炎黄血裔、华夏后人,还都能攀出家谱,几代以上是谁的第几重孙子云云,别管是真是假,反正至少姓上总要正确吧这三皇五帝都算上,总共才几位啊所以天下虽大,姓倒真没多少,这在连尧舜两位老人家都还下河抓鱼,捏土烧陶那会倒也没什么,反正基本上是众生平等,可到后来,当大头目的都用上象牙筷子,拿酒啊肉啊的来作园林了,再想一想和脚下面这群家伙居然几乎都是一家的,显不着什么高贵,于是乎便不爽起来,就又整出个“氏”,就是个人的身份。

比如屈原,他与楚王就是同姓,封于“屈”地,故称屈氏,名平,字原,所以屈原先生的全名也应该叫做芈屈氏平、字原或者芈屈平、字原。(不过多嘴一句,纪念先生的文字见过不少,还真没几处写全的,甚至还有地方堂而皇之的写着“屈原,姓屈名原,我国著名爱国诗人…”,真是残念…)

就这样,姓和氏的区别就出来了。

(再多一句嘴,后来赵秀才受不了阿q姓赵,心情正可说是“与先王有戚戚焉”,只可惜赵老的学术底子差点,不然重振古风,将阿q定为赵姓q氏,可不比原来的强梁手段光彩多了)

现在再回头看,就清楚了,楚庄王,全名芈熊侣,芈为其姓,楚贵族皆可冠,熊为其氏,只有王族才可称之,侣是他的名字,单字。(单字,要在今天连户口都上不了…)

西元前613年,楚庄王继位。

横向的比一下,这也算是一个蛮热闹的时代:法老王的埃及已灭亡了半个多世纪,印度的古王国正在成形,巴比伦城里都排到了第十王朝(第十了,真是懒哦,再想到后来那些某某十几、某某几世的国王皇帝…替这些没想到年号这东东的朋友叹一口气。)年轻的雅典共和国仍然充满活力…哦,还有,最像笑话的,某些邻居一直高喊的“万世一系”的什么应该列入人类遗产的x基因,按照他们自己的说法,也是始于这个时代,这个,真是让人无言…

(顺便说一下,这一年中还有一位仁兄继位,谁呢陈灵公,说起来这位老兄治国没听说有什么成绩,野史里倒是大大有名,身为《株林》众多男角当中最为亮丽夺目的一位,他也算得上是名垂千古了-_-)

越扯越远了,回来,回来。

楚庄王刚刚即位的时候,显得很消极(不过用今天的广告语言说那就应该叫“真正懂得生活的成功人士”,笑),每天也不下王令,就是呆在宫里喝啊、吃啊、玩啊,那日子过的叫一个美气,他还特烦人家来劝他,发了个文叫作“有敢谏者死无赦!”,就这样,一气就过了三年。

要知道,这可不是楚国的传统啊!

春秋诸国中,楚国的资历相对是比较是卑微的,正统的北方贵族如晋鲁宋齐还有周天子都不怎么放他们在眼里,说他们是“蛮夷”,不是华夏正种,好比管仲当初用阴招收拾一下楚国,就有人夸他是“抑夷”。就象今天的俄罗斯,虽然大面子上也算是g8的一员了,可不行,人家老牌的那几位诸侯和你说话的时候总还要捏着鼻子,戴上手套之类的作点小动作,就算是你在家里请客吃饭,然后人家也来了,可不行,吃你也不嘴软,还是要先唠叨两句:“你丫的还是落后,丫的人权大大的少,民主大大的不够…”也不管主人待见不待见。

那时候,楚国就这么一地位。

可,这样楚国也就少了很多顾忌,左右你也拿我当一流氓了是吧那我还就流氓给你看了!这就叫做“与其虚受其名,不如名实皆备”。(再多一句嘴,我一直觉得伊朗、朝鲜甚至广义点还可以包括上俄罗斯哥几个也就是这么回事:咱倒是想先绥靖几年呢,可反正你美国鬼子看我也不可能是好人了是吧那,tmd谁还认识谁啊!离心机,大浦洞,天然气都抡圆了上吧!使慢一慢,慢一慢可保不齐就和老萨蹲一起后悔没早整几件大杀器出来了。)

因为后来楚怀王那代人太不争气的缘故,楚国给大家的印象一直是一腐败大国,文恬武嬉,就跟什么南唐南宋南明那几位南字辈的兄弟一样,其实满不是那么一回事,楚国,特别是早中期的楚国,根本就一狼,还是特凶特饿又特壮的狼!

楚国刚立国时没多大,就今天湖北枝江附近一带,一小点地方,当时叫“封于楚蛮”,第一代也根本不是王,只得了个“子男之国”,叫熊绎,后来过了几代,到了周夷王,史书上说“王室微,诸候或不朝”,这一家子就不安分了,想想,反正北边那些家伙也觉咱们是强盗,干脆就动手抢吧!于是左右出击,西边打到上庸,东边打到鄂州,把原有的地盘扩大了好多,基本上控制了今天湖北省的南部和湖南省的小部分地区,算是个有模有样的军阀了。

这个时代呢,楚国的当家叫熊渠,看到自己地盘越打越大,他一高兴,说实话了:“我蛮夷也,不与中国之号谥。”我就一流氓国家了,我就一邪恶轴心了,怎么着吧各位,这六国会谈我还不玩了!一甩手,也不在乎自己只是个子爵,自个给自个升格到了王,这,就是楚国领导人称王的开始。

当然,这个王没王几年,后来周厉王一上台(嗯嗯,就是引发了“国人暴动”那位),熊渠就泛嘀咕了,为啥周厉王可不是省油的灯,看见他的谥号了吗什么是厉,“致戮无辜曰厉”,这家伙最不怕的就是动手!熊渠越瞧越是不对,敢情这厮是一正品老恐怖分子,他是真敢动手亡别人国的!于是挥挥白旗,主动放弃王号,又跑回到六国圆桌边上开始啃月饼。

就这样,又过了一百多年,一直过到烽火戏诸侯,过到西周变成了东周,过到秦国也悄悄的露出了头成了一诸侯,楚国终于又出了一胆大的,叫熊通(这家伙不光胆大,命也大的很,整整当了五十一年的楚王),自立为王,还带了个字号,叫楚武王,就是楚国被史书承认的第一代王。

这个时侯,是西元前740年,离熊侣继位还有一百多年。

这一百多年如果照这样说下去,估计等说到熊侣时这文章就该改个名,不叫《楚庄》叫《楚世家》算了_

…不过还是忍不住要把这位熊通武王的事迹再讲一件。

他去打随国,这是今天河南南部的一个地区,请记住,周室分封的时候,越亲的离的越近,随国能封在河南,当然不是外人,他们也姓姬,是周朝宗室。

随国人说:“我没招你啊!”咱们熊通王就说了:“我蛮夷也。今诸侯皆为叛相侵,或相杀。我有敝甲,欲以观中国之政,请王室尊吾号。”

就是说,我是南边来的蛮子,现在我看你们姬家快管不住这些诸候,互相打来打去的,我手里也有点部队,愿意出力,只要委员长封我个省主席就行了。

从这段话中,我们可以看出两层意思:一是那时楚国确实和中央基本上没有联络渠道,想帮忙想要东西都得人传话;二,是那时楚国虽然口气很冲(“我有敝甲,欲以观中国之政”),但骨子里呢,还是透着一种自卑,渴望被承认,渴望被接纳成为这个国际秩序中有地位、受尊重的一员。

其实,这种情绪基本上一直伴随着整个楚国的出现与消亡,翻翻史书就能看出来,春秋战国时期上得了台盘的大势力中,只有楚国会动不动就高喊“楚之先祖出自帝颛顼高阳!”,其它没谁这样,为什么其实这就和咱们东边那几位邻居属于同一种心理:中国埃及印度希腊…谁没事也不会高喊“我们祖先确实是老牌文明!我们祖先确实有好几千年了!”只有东海那几家会在那里向全世界拼命叫唤:“神武天皇确实在西元前七百年就存在了!《古事记》绝对不是后人捏造的!天照大御神真得存在,他比中国的黄帝正好大三岁!”或者是“世宗大王才是天下第一神圣英明文治武功超级无敌大皇帝王,思密达文明史前一万年”云云。

这一次申请递上去呢,周天子还是没批,这下把熊通王气坏了:“吾先鬻熊,文王之师也,蚤终。成王举我先公,乃以子男田令居楚,蛮夷皆率服,而王不加位,我自尊耳。”

我们也是老资格,祖上在文王那时候光荣的,成王把我们家封在楚地的,现在周围的弟兄们都服了,让你许可是给你面子,你丫的还敢不批老子自己签!

乃自立为武王。

这个时候,是熊通王统治的第三十七年,严格来说,现在才算是楚武王元年,不过史书很宽容,追认了之前的三十七年,都算成了武王的治世。

之后,楚武王又统治了楚国十四年,他可以说是一个典型的军人国王,最后倒下的时候,也是卒于军中。

另外,请注意,前面有说到熊渠把楚国扩展到了整个湖北的南部,而现在,我们可以清楚的看出来,湖北北部,包括河南的部分地区也已成为楚地了,这还没有算上南方战线向渝湘之地的开拓,事实上,这一百年中,固然各大诸候一直都在进行着扩充和吞并,但没有任何一家能够象楚国这样,扩充的这么快,又这么肆无忌惮。

这,正如我在前面说过的,才是楚国真正的传统。

(忍不住又要多一句嘴:这几年什么狼文化狼性格狼图书的甚嚣尘上,说什么汉人自古没有血性,还说什么需要游牧民族的先进性补充,几百年一次之类的…扯淡!自古就光有阴柔温和,当初殷商易姓革命时是拿口水把杵漂起来的炎黄子孙是靠吃饭从河南吃到全国各地的知不知道什么是“吴人剽悍、越人轻死”,知不知道什么是“吞炭纹身之辈”…讨论一下文化传统中的优劣得失我一向都赞同,但最好找准自己的位置,研究了多少,就说多少,不要轻易一开口就整些总结性的、概括性的观点出来,说句难听话,诸子百家没看完一半,二十四史没通读一遍,就站出来分析什么“中国传统文化中的结构性缺点…”,分析个大头萝卜分析,真以为自已有五四那代人的底子啊!)

下面一百年,跳过不提。

楚庄王熊侣,终于在西元前613年继位并且又一直吃喝玩乐到610年了。(呼,终于写到他了,再写不到我也要烦死了。)

玩乐三年,伍举(对,对,就是他,伍子胥的先人)入谏,入谏时,那场景可以说是相当颓废:熊侣王左边抱着郑国来的美女,右边搂着越国来的姑娘(用书面语叫“左拥郑姬,右抱越女”,左拥右抱这成语就这么来的),坐在一堆娱乐器械中间,酒也不撤,地也不扫,瞪着眼看他,伍举也不客气,也瞪着眼看熊侣王,问他问题:“有鸟在于阜,三年不蜚不鸣,是何鸟也”

有个鸟蹲在山上,三年不飞,三年不叫,这是什么鸟

熊侣王想想,答的也不错:“三年不蜚,蜚将冲天;三年不鸣,鸣将惊人。举退矣,吾知之矣。”

三年不飞,飞就冲天,三年不叫,叫就吓死人,你走吧,我明白。

伍举蛮高兴,回去,可等了几个月,越看越不对劲,不光没动静,好象还变本加厉了啊!

于是又跑出来一个人,大夫苏从,气冲冲的跑去宫里,熊侣王这次就不大客气了,眼睛瞪的更大,剑也亮出来了,“若不闻令乎”

你忘啦我说过敢进谏就杀的!

苏从还是气哼哼的,说话也不象伍举那样委婉,“杀身以明君,臣之愿也。”

要是我死了你能明白,那也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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