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2章 胜利(1/2)
闯军阵地这边,忽闻明军方向传来三声高吼:“必胜!必胜!必胜!”
便听炮声轰隆,数不清的炮子劈头盖脸而来。
便是在洛阳战中许多闯军将兵见识过舜乡军火炮的威力,但此时野战中再次经历,仍然让人感觉有如恶梦。四十五门火炮的射击,而且皆是群子,便如暴风骤雨般,一下子将整个闯军阵地打蒙了。
红夷大炮威力较猛,以往连续发射不能超过三次,每发射四十发后还必须暂停一小时,以使炮管冷却。不过经过火药配方完善,现在军中火炮射程更远,开炮次数更多,己经可以打五炮再散热,威力更增。
特别佛郎机炮没有散热这个顾虑,双方距离不到一里之地,大佛朗机不但可以打进闯阵,射程还笼罩闯军前阵饥兵许多队列。
而且佛狼机火炮使用子铳,熟练的明军炮手二十秒钟可以打出一炮,舜乡军炮手却不需二十秒。在闯军这边的感觉中,便是明军火炮源源不断,永不停歇一样。
呼啸的炮子不断激射而至,所到之处,血肉横飞,断肢飞扬。不说正面阵前的闯军各刀盾兵,弓箭手,铳手,炮手一下子溃散。便是被炮弹波及的后面几个军阵的饥兵们,也是惊恐逃散。
虽说方才士气激起,但金属风暴的恐怖又岂是这些饥兵可以承受若是一刀一枪明面撕杀还好,这等炮火的威力,便是一等强军也难以忍受。更不要说往日这些还是平头百姓的存在。
不但如此,那些未被波及的军阵,众多闯军士卒都是阵阵骚动,心惊胆战,特别目睹一些中炮士卒的惨状后。
中军位置,李自成等人脸色极为难看,虽说大阵极厚,火炮的威胁终究只是少部分阵列。也打不到中军这边。但官兵一开炮,至少数个饥兵阵列近万人陷入混乱,给这场战事蒙上浓厚的阴影。
炮军一开炮就有如此战绩,让整个明军阵地喜逐颜开。士气高涨。不但如此,洛阳城观战的军民们也是欢呼一片,人人皆呼:“官兵火炮厉害。”
此时王胤昌众官与世子也爬上了文峰塔,随福王一起观战。从三十米高的塔上望去,敌我区别明显。两块大阵,一大一小,小阵是我,红而锐,大阵是敌,杂而散。
炮击过后,敌阵的骚乱看得很明显,楼上众人皆是兴奋,世子高兴地道:“打得好啊,人说王将军勇冠三军。打得鞑子抱头鼠窜。以前我还不明白,现在知道,有这火炮,不勇也不成哪。”
福王眯着小眼看着那方,良久,才有些不可相信地道:“为何王爱卿炮营如此犀利,而我师却不能如此”
这话让洛阳众官尴尬,王胤昌说道:“回殿下,炮药铅子好说,只是炮手训练不易。”
福王叹道:“王将军有大才。麾下杰俊倍出。”
这话有点不好接口,前兵部尚书吕维祺若有所思,兵备王胤昌说道:“有此良将,家国幸甚。”
……
而在闯军那边。眼见局势如此,李自成果断传令,让各阵收拢溃兵,稳住阵脚,有敢骚动者,就地斩杀。同时命令前军众多饥兵立刻出阵迎战。主动攻击,使敌火炮不得发射。特别是略处于明军阵列外侧的饥兵阵地,更是如此。
众将都是点头,义军阵地展得极广,明军毕竟人少,排开的阵列长度与义军相比,有如大拇指与中指的区别。范围之外的饥兵出击,都可以威胁其侧翼,也没有火炮的威胁。
“义军攻势,波波不止,马军、骁骑押阵,有敢脱逃者,立斩当场!”
“告诉那些当家的,击败官兵后,缴获辎重任其挑选,务必奋勇向前,不得后退!”
立时流水般的传令兵将闯王的号令传了下去,本来旗号最便,不过那些饥兵还有头领有几个看得懂旗号不说他们,大明军备废黜,很多朝廷将官都看不懂旗号。
“杀退官兵后,全军酒肉犒劳……”
“斩杀官兵者,一级赏银五十两,甲一副,上好兵器一把……”
“敢后退者,斩杀当场!”
随着闯王的命令一道一道前来,前军的饥兵们雷动起来,饥荒时代,对生死早己漠然,能有酒肉吃,或是战后封赏,不论是在闯军中有个好前程,将来回到乡里也能过一段舒心日子。
众人纷纷道:“跟那些官兵拼了。”
“人死鸟朝天,老子早就活够了。”
各阵的首领亲随更是拼命鼓动起来,不比步卒、马军一队人数有所定额,饥兵组织分散,多是同城同乡的乡亲,甚至整村的人都在一起。以有威望之人,或是亡命悍勇之徒为核心。这种裹胁饥民,每遇战事,除了实在太老太弱太小的人留在营中外,便是一些青壮妇女,十一、二岁的少年,多有持长矛木棒立于阵中者。
一时间,各饥兵阵中,哪些队比较悍勇的,或是哪队中比较强悍的勇士,纷纷组织起来,排在首先攻击的队列。各人神情激动,拼命给自己打气。
官兵的火炮仍在轰击,忽然闯兵中军阵地一声炮响,声嘶力竭的呐喊声响起,无数面黄肌瘦的饥兵冲出阵地,高举兵器潮水般向官兵军阵涌来。
王斗举起千里镜看去,一波一波的饥兵出动,前后不绝,人海茫茫,有如浪波般涌动。声势不小,真是人海战术。
陈永福放下千里镜,神情凝重,对王斗说道:“我师毕竟人少,不能这样与他们消耗!”
王斗点头,看闯兵的攻势,除了正中外,还有外弧众多的饥兵正冲而来,看其意图,或是一起攻击正方,还极有可能趁机攻击自己的两翼。毕竟闯军这种内弧战阵,有这个优势。
王斗立时传令,炮军继续轰击。轰散正面攻击的饥兵们,火铳手长枪手准备作战。又传令两翼的骑兵,视军情不定,出动队总。击溃那些朝两翼奔来的饥兵们。若他们溃逃,可以驱赶其冲击中军或是马军阵地。
战前王斗与陈永福的战略意图是骑军与闯贼精骑作战,不过闯阵极厚,马军、精骑被饥兵们重重包裹在内,要想与之作战。还需击散外围的饥兵们再说。
立时中军部旗手将王斗的将令传到各方,各千总部,把总部都有精通旗语的旗手存在,领略中军将令非常快捷。这又是舜乡军的一大优势所在,军情如火,谁能快一步布置到位,谁就抢占一分先机。
陈永福又举起千里镜看一会,对王斗说道:“闯贼正间大阵,每每贼军溃败时,也需派出骑手驱赶。加速其部溃散!”
王斗点头:“陈总兵长于军伍,此是正理。”
陈永福爽朗一笑,与王斗并肩作战,老实说没有压力是不可能的,王斗只是参将,自己一个副总兵每每只能做配角。虽承认双方间的差距,不过陈永福何尝没有表现自己,展露风华的心思
他命令自己儿子陈德领家丁营出战,视军情不定,攻击闯军正间大阵。其溃便驱,其阵严整,便退。
看王斗要说话,陈永福摆了摆手:“王将军勿要劝说。战场没有父子,只有兵将,陈德虽是我儿,也需奋勇杀敌。”
得到陈永福命令,陈德兴奋地应了一声:“是,父亲!”
又高声叫道:“儿郎们。随我来!”
领着五百家丁,如风而去。
看着陈德离去,谢一科有些羡慕,他也想如陈德那样去杀敌啊。护卫总主官虽然风光,地位尊崇,不过谢一科还是更怀念以往做夜不收时的刺激生活,前线与敌撕杀,让鲜血溅到自己脸上。
不过就如王斗不能再象以前那样冲杀在前,现在的谢一科,也不能由住自己的性情。王斗的安危事关东路前途,数十万军民所在,何等重要,由不得谢一科再如以往小兵时的做派。
有得就有失啊,谢一科暗暗叹了口气,感觉自己成熟了。
此时潮水般的闯军饥兵涌来,己经与舜乡军炮军千总接战,密集的饥兵阵形,不时被呼啸而来的炮弹砸开一条条血肉胡同。中者无不血肉横飞,断肢残臂,如此惨烈的死法,众饥兵心惊肉跳,各人强忍恐惧继续冲上前去。
由于人流密集,许多人都是不由自主被别人带着冲锋。然后越冲上前去,官兵火炮越猛,特别各饥兵阵中,那些原本比较悍勇之徒,在炮火模扫下,更是伤亡惨重。
众饥兵心下打鼓,先前的血气慢慢散去,各人东张西望,己是各打主意。
不过这时,官兵的火炮突然停了下来,众人大喜,有人高呼:“官兵没子药了,各家兄弟冲上去,斩首一级,五十两银子到手。”
一时人人踊跃,人潮有如洪水,争先恐后冲上前去。
随军冲锋的二愣子却突然有一种恐惧不安,下意识地放慢脚步。
二愣子人如其名,人长得粗大,甚至有点痴傻的样子,笑起来更是憨憨的,所以虽然大名叫杨元发,别人却一直叫他外号二愣子,不论以前在酒楼跑腿,还是入了闯军饥兵,一直如此。
其实二愣子外表痴傻,内心精着呢,在郏县酒楼做伙计时,不知多少冲他大呼小叫的客人吃他的口水菜,还夸他憨厚,赏他几个铜板小钱,让他心中直乐。
闯王大军攻陷郏县,又将城铲了,县城的大部分百姓从了贼,二愣子随老爹,还有家中几个兄弟也一起入了伙。
二愣子想法很简单,闯贼害得自己没饭吃,他拿闯王没办法,就要让别人也没饭吃。别人可以抢自己,自己也可以抢别人。这或许是很多从贼裹胁百姓的报复心理,财帛被掠夺一空,无法活命是一,自己不好过,也要让别人不好过。
加入闯王大军后,二愣子以活命为第一要务,所以精明的老爹死了,同样还有精明的几个兄弟也死了,看上去痴傻的二愣子却一直活到现在。
此时二愣子包着头巾。拿着木棒,学着以前见过的官兵样子打着行縢(绑腿),裹着一件棉袄,缩手缩脚。呵着寒气,和许多饥兵没什么两样。
不过他对危机嗅觉非常敏锐,看着前方黑压压的炮口就觉得不安,所以在大家都喊叫着往上冲时,他却故意放慢了脚步。
他的举动被旁边几个汉子察觉。立时一个汉子的棍棒落在他的身上,骂道:“你个憨货,藏头露尾,萎萎缩缩,尽在这装模作样,官兵没子药了,还不往上冲”
二愣子认得他,本是同一坊的泼皮,纠集了几个青皮,不论往日在城里。还是入了闯军,这些人都没少鞭打欺负他。特别这个泼皮,现在仗着自己是这一队的哨总,更是趾高气扬。
虽被棒打,二愣子又哪敢还嘴还手,立时陪笑,心中却在盘算什么时候冷不抽给他们一下。
旁边一个心腹奉承那泼皮:“哨总大人,何必跟这种憨货一般见识,我们冲上去,早点砍官兵首级。立功拿赏银是正经。”
立时一伙人不理他,也不顾队列,大呼小叫用力前冲,唯恐军功被别人夺去。
二愣子更放慢脚步。将身影缩在人流之后,见眼前人头攒动,各人高举长矛棍棒,个个神情渴望贪婪。
猛然大地抖动,炮声惊人,二愣子一下子摔倒在地。不知道发生什么事。他努力抬头望去,却见前方哨烟滚滚,无数人在凄厉嚎叫,官兵原本停止的火炮又在一门门发射,喷出大股大股的火光与浓烟。
每道火光喷出,原先密集的冲锋阵列便一道一道被打空,股股血雾激起。
“散炮子,是散炮子。”
二愣子喃喃说道。
他见过官兵或是闯军的虎蹲炮,内有无数铅子铁弹,人被打中,便是成碎肉漏子的下场。这些官兵的散炮子更可怕无数倍。
再看去,那伙泼皮己经人影不见,怕是打成碎肉了。这样的大寒天气,那堆碎肉会成什么样子
二愣子心下快意,死得好,让你们欺负我。一边又是恐惧,一个激伶,他猛地跃起,回头就跑,一边高呼:“败了,败了。”
这波冲阵饥兵己经被舜乡军霰弹打得心胆俱裂,再听二愣子这样喊,更是无数人紧随着跌跌撞撞往回跑去。
二愣子一边跑一边回头看,见无数人跟随自己奔跑,心下得意,大家都跑,回到阵中,上官就不能随意处置自己了。不过想想,不能跑在最前头,免当出头鸟,还是大家混在一起。
忽听后面一阵大叫,二愣子惊讶回头看去,蹄声滚滚,硝烟中冲出一群骑兵,凶神恶煞的挥舞马刀追杀自己这帮溃逃的饥兵们。二愣子一声大叫,丢了手中棍棒,使出吃奶的力气,嚎叫着拼命奔跑。
不过两条人腿哪跑得过四条马腿,一个骑兵掠过他的身旁。那骑兵是陈永福家丁营中打老的骑士,搏战经验极丰,他的刀也不劈砍,只是刀刃向前,借助马的速度快速划过二愣子的身体。
二愣子向前扑倒,最后一个心思:“千辛万苦,还是没活下去。”
“还好,那伙泼皮死在自己前头,也不亏了……”
……
此时不论敌我战阵皆是号角齐鸣,战鼓震天,充满了激动人心的气氛。护卫右翼的庚部,骑军千总李光衡此时也接到了中军部的将令,击溃那些朝侧翼奔来的饥兵们。敌若溃,便驱其冲击对方大阵。
李光衡的骑兵千总与高史银的马步兵千总护在两翼,由于此战要大用骑军,高史银的马步军千总,也要随在骑军后面冲阵。所以两方军队都分折开,李光衡的骑兵各分两总在两翼,高史银同样如此,皆由骑兵队率领。
此时见流寇数千人朝己方奔来,李光衡一哼,粗犷的脸上闪过寒意,区区数千流寇,己方一总骑兵就足以应对了。他喝令:“传令杨把总,令他率领本部人马出击,斩杀流贼。”
立时那骑兵把总得令,率领自己一总两百多骑兵,以严整的队列。席卷如风,滚滚向那些流寇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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