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五章 夜谈(2/2)
“因为了解。”索性她并没有继续卖关子的打算,很快便再次说道。
“了解”纪欢喜却愈发的困惑。
“六十年,我已经为大燕做了足足六十年的州牧,他们太了解我了。他们知道我会对他们用兵,我怜惜这大燕百姓,三霄军与朝廷对抗,最后便宜的是虎视眈眈的齐与鬼戎,苦的却是我四州之地苍生。这一仗,注定打不起来。所以,金不阕才能这么的肆无忌惮。”江浣水这样说着,目光却意味深长的看着纪欢喜:“这是阳谋。”
“你明白对方的打算,却无可奈何,只能任由对方施展的阳谋!”
纪欢喜的心头生出了短暂的恍然,但于此之后在她心头攀起的却是更大的疑惑。
“州牧既然不舍得苍生蒙难,那为何还要请岳老将军出山”纪欢喜又问道。
江浣水不答他此言,反问道:“纪姑娘跟在娘娘身边这么多年,那敢问姑娘一句,这大燕江山若是交到了娘娘手中,真的能有中兴之望吗”
纪欢喜闻言心头一震,她直视向眼前的老人,想要从他浑浊的双眸中看出些就里,但偏偏,她着实难以洞察出老人的心思,反倒有种要被对方看穿的窘迫感。好似在那样的目光下,所有的谎言都注定会无所遁形一般。
“娘娘
并非……并非州牧想的那样……”她这般说着,不觉语调却有些干涩。
“以往啊……”江浣水很是适时的打断了纪欢喜还未脱口而出的谎言,他抬起了头,喃喃言道:“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嗯,或许比你还要小上些许的时候。我常常在这样的夜里思虑着自己以后要做什么,怎么做和所有我这个年纪的少年一样,心里装的是天下,是宏伟得不像话的鸿鹄大志。后来我有了机会,施展我的抱负。我做得勤勤恳恳,小心翼翼,舍弃了很多不该舍弃的事情,也做了很多到现在也不知到底是对是错的选择。”
“可我越是想要顾全所有,便越是发现,人力有穷时。哪怕是你绞尽脑汁,想要解开一个个死结,但却发现死结之所以是死结,便是哪怕能解开,也得付出的代价。”
“我这一生解了太多的死结,到了这个年纪才明白,管不了那么多,非要都管,最后便是两手空空皆无所获。”
“所以啊,你们要在泰临城怎么斗,我都管不了,但宁州……”
“曾经有那么多人跟着我,用性命让我坐稳了这宁州州牧的位置,我得对得起他们,我得守好宁州,就像很多年前,他们在玉雪城、在蛮鸿关做的那样。”
“你们要杀我,老朽这条命给你们也就罢了,但这是宁州最后能给你们的东西,我带姑娘来此,就是要告诉姑娘,底线在这里,越了,宁州与大燕便从此以后,不死不休。”
老人云淡风轻一般的说出这样一番话,让纪欢喜也不免一愣,她还是满心的困惑与不解:“我不懂州牧的意思,既然有心一斗为何要先送掉自己的性命。更不懂的是,难道州牧以为你一旦仙逝,宁州还能是燕庭的对手吗还是说州牧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了那位岳老将军的身上”
她无法理解江浣水的逻辑,江浣水表明了自己并不信任燕庭的态度,可又为何要在之前屡屡让步。
“老岳的为人坐不稳州牧的位置,他的脾气容易让克制的双方真的爆发,让宁州与大燕之间爆发一场真的大战。这不好,至少在未到那个时候之前,我并不愿意看见这样的事情发生。”江浣水摇了摇头,如此言道。
说道这处,他也吃完了碗里最后一点面条,他放下了碗筷,从怀里拿出一张手帕擦了擦手,嘴里言道:“记得我刚刚说过的话吗”
“金不阕的肆无忌惮源自于对我的了解,也源自于燕庭对我的了解。以后的宁州需要的是一个让所有人都猜不透的人,这样的家伙,才能真真正正的让燕庭投鼠忌器。”
“谁”纪欢喜皱着眉头再问道,她的心底泛起了阵阵暗涌,某种不好的预感忽的在她心底升起。
江浣水并未回答她的问题,只是抬起头看向不远处。
纪欢喜一愣也抬头看去,只见夜色中,那个被老人唤去打酒的少年……
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