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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7.第 87 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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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穹似帐, 新月如钩。

墨桥生仰躺在宫阙的屋顶之上。

不管在哪里,主公总会在自己的寝殿附近给自己留一间屋子。

但只要有空,墨桥生总是喜欢悄悄待在主公所在的屋檐之上。

主公现在越来越忙, 寝殿内的灯烛时时亮到深夜。

墨桥生不想搅扰,他只想默默在更近一点的地方,守护着她,陪伴着她。

只要想到自己心中的那个人,就在自己身后几片薄薄的瓦片之下, 他就觉得自己的心很安稳, 很舒适。

悠悠筝鸣, 在夜色中荡漾开来。

是主公在弄筝。

墨桥生在秋夜的月色中,感到了一阵霜雪加身的凉意。

似有忧愁暗恨顺着那袅袅清音爬来上来,丝丝缕缕缠住他的心, 轻轻这么勒了一下,勾得他的心微微酸痛。

墨桥生皱起了眉, 主公的筝音他时时听,素来是疏朗大气, 浩瀚磅礴的曲调。

往往令闻者豪情顿生,胸怀畅快。

很少弹这种带着悲凉之意,令闻者心酸的曲调。

主公这是有什么烦心之事吗

墨桥生很想下去看一看。

此刻的屋檐下, 由远及近的响起了车轮滚动之声,那是周子溪的轮椅, 向着主公的屋子行驶过来。

墨桥生收回了自己的脑袋。

周子溪抱着一堆的文书进入屋中。

筝音就停了。

“子溪你来啦。”

程千叶收住势, 整理了一下自己的情绪。

她站起身来, 从侍从手中接过周子溪的轮椅,推着他来到案桌边。把他带来的文献摊在桌案上。

这些都是新拟定《晋律》法规条款,以及修订的整改方案。

周子溪草拟之后交由程千叶过目。

程千叶一页页的翻开,见那厚厚的一叠纸上,整整齐齐写满了俊逸的字迹,行列缝隙之间另插入了密密的红色批注。字里行间无不倾注着著者的心血。

周子溪和张馥,还有许多的人,都这般的拼尽全力。

身为君主,我又有什么资格沉浸于自己的小情小爱程千叶在心里唾弃了自己两句,把自己那一份楚楚可怜的少女心,卷吧卷吧的收拾了。

“子溪,我今日回城的时候恰巧看见署衙内一个丞吏在审案,他们已经能够开始使用新的法规来审判案件了。”程千叶一边翻阅,一边由衷的赞叹,“你真的很有才干,这么短的时间内,就能把《晋律》推广到了基层。”

周子溪低头行了一礼,算是接受了程千叶的夸赞。

自从他失去双腿,周围的人看向他的目光,或多或少都带着一丝怜悯,同情,乃至鄙视。

然而主公却从未用过任何异样的目光看向自己。

他像对待一个正常人一样,同自己讨论朝政,委以信任,甚至毫不忌讳的把自己带入朝堂之上。

因为主公这种坚定的态度,他人对周子溪的非议之声,也就渐渐的少了,让他这样一个身躯残废之人,也能够坦然的行走在蓝天之下,跨入庙堂之中。

周子溪真心诚意的想用尽自己毕生所学,来协助主公实现他的宏图大志。

但今日,进门之前,他听见一阵筝音。

那筝音中透着一股悲凉孤独之意,令闻者动容。周子溪的音律造诣很高,他觉得自己不至于分辨错抚琴者的心绪。

晋国稳定了汴州,又新夺取了郑州。击退了犬戎,震慑住周边诸侯。新政也推行得如火如荼,国力眼见着蒸蒸日上。

主公身边不仅人才济济,更是人人忠心耿耿。

便是身陷敌营的张馥,也被巧妙的解救了回来。

按理来说,主公此刻应当是最为意气风发之时。无论如何也不应流露出这般孤独之意。

但他却不知为何,总能在隐约难明的地方,琢磨到主公的一些不对劲之处。

程千叶翻阅着文献:“虽然负责刑律的官员们了解了新的政令、法规。但是我发现国内的百姓多目不识丁,想要普及这些还是很有难读。你觉得有什么可行的操作吗”

周子溪答道:“依照新政,我国新入籍的庶民均必须明确户籍,规范住所。以十户为一什比邻而居,百户合为一理巷,设里长一名。十里为一亭,又设亭长。十亭为乡,多乡成县,再而有州郡。”

“主公只需命郡守管辖诸县,县丞自会负责教化乡长,乡长再普及给辖区内的亭长,里长。由亭、里长时时在里巷内为里民宣讲。里民们就会慢慢熟知新的政令,法规。主公所要做的,是选择适合的州牧,郡守,并定期对他们的政绩进行考核。”

程千叶点点头:“这样确实是一个有效管理的方式。就是太慢了点,主要还是百姓们的文化程度太低。之前我们推行一个简单明了的军功授爵制,在绛城各地设置专职人员,反复宣讲,我发现还是很多平民听不懂。”

“现在要推广条文复杂的法律制度,还有兵役制度,税务制度,困难就更大了。单要选出那么多具有文化知识的基层管理人员,也是不容易。哦,我的意思是里正,亭长那些人。”

程千叶摸了摸下巴,自言自语道:“主要还是学校太少,文化普及的不够。连个科举制度都没有,官员也不好选。”

周子溪愣了一下,疑惑的问:“主公,选拔官员惯常靠得是举孝廉。何谓科举啊”

程千叶回过神来,继续翻阅文稿,笑着道:“我说的是学堂,民间的学堂太少了。此事回头再细说,你先把手头这些事忙完。”

周子溪看着案桌前的主公,那单薄的身影,时时会透出一股和这个时代格格不入的气息。

主公表面上看起来温和守礼,但他思维其实十分的新颖跳脱,提出的政策见解,往往令人耳目一新,闻所未闻。甚至有时还会脱口而出一些大家不能理解的词汇。

他对臣子,士兵乃至平民和奴隶有一种发自内心的关怀和尊重。

这种过于平等的观念超出了任何一个君主所能具备的度量。甚至他自己也意识到有些不够妥当,因而刻意做了一些掩饰。

不能被我们这些臣子理解,所以主公才会有那份孤独之意吗周子溪在心中想到。

“主公,您可是有何烦难之事”他小心翼翼的问出盘桓在心中的疑惑。

“我……”程千叶从书案中抬起头来,她不太想欺骗这个十分敏锐的臣子,但她也不能直说。

周子溪将他的轮椅转到程千叶面前:“主公这几日不在郑州,可是亲自去了……镐京您和公主一同潜入了镐京”

周子溪猜到了一半,只是他没想到程千叶不是隐瞒身份去了镐京,她根本就是直接去参与了谈判。

张馥说得果然很对,想要瞒过俞敦素,贺兰贞等人容易,但对于周子溪这样细致又敏锐的人,是不容易瞒过的。

“对,我是亲自去了。”程千叶沮丧地说,“你是不是也觉得我做得很不对。”

周子溪在轮椅上郑重其事的行了一个礼:“我大晋朝堂之上,皆为晋臣。但微臣,永远只是主公一人的臣子。只要主公想做的事,微臣绝不会反对。臣是希望,主公若有烦难之事时,能让臣为您分担一二。”

“臣虽双足不便,但未尝就不能出使他国。主公既不放心让妹妹独自前去,当使微臣代劳才是。”

程千叶低头着头想了想,心中渐渐高兴起来。

她体会到了周子溪这份小心翼翼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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