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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一十一章:无底洞(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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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阴恻恻的笑,那账本啪的一声合上了。

郭闵安脚尖儿转了个方向,转过头来,目光如炬的盯紧了夏贵年:“原来,这就是你怕本官查账的原因。”

他扬了扬手,那账本便被举高了,看那架势,他是想把账本甩到夏贵年脸上去的。

可是不成。

喜怒不形于色,他在公堂上,就是一方父母官,不能这样动了怒,更不能被怒火冲昏了头脑,失去了理智,失去了判断。

夏贵年早瑟瑟发抖。

早在白安带着账本回来时,他就料想到了这一切。

他合上眼,深吸口气:“不是怕,是觉得,事到如今,大人查来又有何益呢”

夏贵年苦笑一声,抬起头来:“大人在账本上,就只看到了王全的名字吗”他一面说,一面摇头,“有些名字,用的是号,用的是字,衙门里的师爷主薄,或许不认得那是何人,但是大人您——”

他拖长了尾音,目光倏尔坚定起来:“您在朝为官十数载,一步步走到今天这个四品知府的位置上来,这些人,您,不认得吗”

不,他是认得的。

所以他才明白,夏贵年为什么会那般底气十足的威胁他,而在看见那些人名后,他也的确后怕过,只是他仍旧觉得,他今日查旺兴赌坊,并不能挑出错处来,即便惊动了人,这些人,也未必敢大张旗鼓的整治他,如果赌坊真的有鬼,他出手料理了,对他们而言,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你的确是很有本事的人,这些人,能成了你的靠山石,这齐州城,连魏老爷,怕都要佩服你。”

他话音落下,魏业顺势望过去,眼中似乎闪过狐疑。

夏贵年深吸口气:“所以大人,您现在,又打算怎么样呢王全是分了红,也的确参与了赌坊的经营,可那又怎么样”

他说着,耸了耸肩:“两年多前,王全带了一大笔银子到赌坊,一下午,赢了赌坊七百多两银子,赌坊的伙计们怀疑他捣鬼,告诉了我,我出了面,那是我第一次见到王全。”

“所以你后来干脆拉他入伙因为他手气好还是他的确太会赌”

“不。”夏贵年却斩钉截铁的否定了,“是王全他说,要入伙。”

郭闵安登时一惊:“就凭他赢的七百多两银子”

他一面问,一面嗤笑出声来:“旺兴赌坊的背后,站着这样的朝廷大巨,也是他一个王全,用区区七百两银子,就能入伙的吗”

“七百两银子,当然不能,可是王全给了我一样东西,那东西,到如今,我都不明白,他从何处得来。”夏贵年呼吸顿了顿,又合上眼,仿佛陷入了昔年的事情中去。

直到郭闵安催促着叫了他一声,他才回过神来:“大人可曾听说过,广阳王殿下手中,曾有一对儿宝刀刀鞘宝石镶嵌,刀柄白银铸成,刀身又取玄铁,削铁如泥。这样的东西,大人您见多识广,应该听说过的。”

秦昭的刀——

传说广阳王府的一对儿宝刀,是从太祖皇帝时,秦家建功立业,传下来的,秦家先祖跟着太祖皇帝南征北战时,那一双宝刀,跟着他,立下赫赫战功,只是再到后来,再无人有缘得见宝刀真身了。

外面传言什么都有,有说自太祖皇帝驾崩,秦家先人伤心而殉,秦家后人便将宝刀陪葬进了先人墓中去,也有说那宝刀如今都还被广阳王供在王府的阁楼中,以祭先人……

可是今天,夏贵年突然提起广阳王的刀,郭闵安没由来呼吸一滞,再开口时,几乎是一字一顿,带着难以置信:“王全给你看的,是广阳王殿下的刀”

“说来大人一定不信,别说您不信,这件事情,当年我写信告知那位大人时,他也吃了一惊,而后他曾亲自到过齐州城——”他见郭闵安眉心一跳,顿了声,哦了一嗓子,“自然是极隐晦的来,又悄悄的走。王全手上的那柄刀,他见过,也确定了,那的确是广阳王殿下的东西。而大人您该知道,这天下什么人吃了雄心豹子胆,敢偷广阳王的宝刀,还这样明目张胆的拿出来给人看,当做资本,来做交易。是以王全手上的刀,只能是他堂而皇之从广阳王府得来的,绝非他偷盗而来。也正是因为这个,那时候,才不得不答应了他入伙的事儿。”

他说到这里,唉声低叹了一回:“其实宁氏所见到的,王全带回家去的三千两的银票,是他从赌坊得的分红,并不是赌来的,更没有什么偷鸡摸狗,见不得人的勾当在里头。”

郭闵安闻言又低头去翻看账本,大约莫翻了有一二十页,他眉头紧锁:“这么多年来,一直是这样的吗王全的分红,竟远远高过你,甚至于刚开始的那两年,他每年所得,比许……”他险些脱口而出,忙咳了一声,“比那位还要多些”

“后来就没有这么多了。第一年的时候,那位大人摸不准王全和广阳王殿下有什么关系,所以让着他,那也真是不得不让着。”他跪的久了,双膝发麻,上了手,落在膝头上,揉了两把,“当初魏家还在京城的时候,魏老爷不是和广阳王殿下有过往来吗而且魏家那时候还得了广阳王殿下的高看,那位大人心里一直觉得,说不准,这件事,背后是魏老爷指使的,并不是王全自己,不然那柄宝刀,怎么会落在王全一个不得脸的奴才手上呢”

郭闵安面色僵住:“你没去找过魏业”

他问这话时,目光早已经转投向了魏业,而魏业却始终神色淡淡的,仿佛这堂上发生的一切,他们口中所说的一切,都和他是没有关系的。

夏贵年在郭闵安的目光游移中摇了头说没有:“这种事情没法找,更没法问,我也和那位大人商量过,本来这种事情,魏老爷有心做,也该让王川带着刀找上门来,怎么会托了王全这样的人呢可是又觉得,他既没叫王川来,八成不想让任何人知道,即便是将来有人发现了这账本上的古怪,也只以为是他王全一个人的事儿罢了。只是今日大人要查账,查出了这一宗事儿,我不得不实话实说,至于魏老爷这两年多来,知否知道此事,我不得而知,那柄刀如何落到了王全手中,我更无从知晓。”

言外之意,剩下的事情,只管去问魏业便是了。

郭闵安此时心中却久久不能平静。

原本是魏家丢失玉佩,说大不大,说小不小的一个案子,可是平白无故的,又牵扯出这样一段往事,这里头,又有昔年魏业和广阳王之间说不清的交情。

他的感觉果然没错。

这就是个无底洞,要把所有人都拽进去,不死不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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