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辽西双城(十九)(2/2)
这么一说,李诚中才明白,感情碰上演出季了,兴致又高了几分。
过不多时,客人越来越多,将大堂挤得满满当当,就见慧娘忙里忙外的张罗,在厅堂沿角处添置了许多桌案和脚凳。她又抽空带了几个女妓过来陪着,便又去忙了。</p>
李承晚是这里的熟客,和那几个女妓也认识,调笑之间便将席上的气氛热络起来。王思礼则规规矩矩的在一旁陪着,也不多说话,反而是几个女妓主动挑逗他。
李诚中打听今晚献艺的行首花魁都有谁,几个女妓七嘴八舌,一阵鸟语花香之后,他听明白了,明月松风阁三大花魁,如娘、杜清秋、婉枝,如娘善唱、杜清秋善琴、婉枝善舞,今夜献艺的是如娘和杜清秋,婉枝身体不适,由另一舞伎代舞。
说到这里,李承晚在一旁挤眉弄眼,搞得李诚中有些不好意思。
正说着,就听几声竹梆响起,堂上逐渐安静下来。艺台上的帘幕掀开,一个华服女子坐于台上,手上掌着乐板,轻轻一扣,帘后乐师便开始起乐。
乐曲十分欢快,女子唇齿轻吐,极快的随着曲调唱了起来。李诚中也听不懂唱得是什么,就听那女子越唱越快,到了最后竟然毫不停歇换气,一句唱词长绵不断,偏又每一个字都清晰无比,仿佛字与字之间毫不相干。唱到后来,堂上宾客都大声叫好,喝彩声响成一片。
这只是开场小调,半盏茶便唱完。女子起身施礼,顿时有管事的开始大声唱名,无概乎哪个豪客赏钱几贯之类。
稍停片刻,女子又开始唱起来,这次却是慢曲,嗓音圆润悠远,略带悲伤。
李诚中身旁的女妓叹道:“如娘的功夫到了极致了,一曲《苏幕遮》唱出了别寒冷意。”
李诚中完全听不懂,也欣赏不了,那种感觉,就好像穿越前看电视,偶尔调台的时候看到正在放什么歌剧或是美声唱法,他一般都是立刻换台的。但见周围人都听得如醉如痴,他便只能耐着性子听下去,一边正襟危坐,一边偷偷打量身边各桌上的客人。
舞伎绿釉是婉枝在明月松风阁最为交好的姊妹,今日婉枝不想登台,便拟由她代舞。可她登台的机会很少,从来都是伴舞的角色,这会儿便很是紧张,忍不住在台后掀开帘幕偷眼观瞧大堂。略略扫了一遍厅堂内的客人,绿釉眼前一亮,连忙往婉枝的房间跑去。
婉枝正对着铜镜发呆,前日因为好奇,去少师府助舞,却不想稀里糊涂就破了自己保持十八年的身子。回来后整个人都像被抽了魂一样,除了发呆,还是发呆。
这件事情当然瞒不住,老鸨慧娘第一个得知了消息,当即在她面前大哭大闹了好半天,原因无他,婉枝的破瓜没有收到任何效益,她离开少师府的时候,甚至连赏钱都没要。
婉枝没有过多搭理慧娘,她只是冷冷的告诉慧娘,过几日就要离开明月松风阁,那个李宣节会来为她赎身。
慧娘惊呆了,问她是不是得了失心疯了,客人酒后的胡言乱语也会当真而且慧娘还大声质问她,就算那个姓李的家伙真来为她赎身,她难道还真愿意跟着去关外那种苦寒之地姓李的只是边军一个小小的宣节校尉,多少幽州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要纳你婉枝为妾,锦衣玉食的日子你不过,怎么就想着往关外跑
面对慧娘的质问,婉枝紧咬嘴唇一句话不说,她知道慧娘是为了她好,但她是个极为执拗固执的人,在这件事情上,她不想和别人谈。
其实婉枝自己都觉得自己真的发疯了,李宣节其貌不扬,除了个子高一些、为人豪爽一些之外,到底哪里吸引了自己呢论豪富,他一个军官能富到哪里去论官阶,只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宣节校尉而已。若说文采,他一个当兵打仗的,能有多高的才华好吧,婉枝承认当日李诚中吟诵的那阙词确实霸气十足、胸襟无限,但这半阙词在格律上又暴露了对方词曲音律上的弱点,而且李诚中当场露了怯,没有将词的下半阙填完,婉枝甚至怀疑这半阙词是否真是李诚中所作。
这两天她就坐在自己房内,一步不出,整天都在想这个问题。是李诚中讲述的关外征战么亦或是他对自己赎身的承诺为什么他像个登徒子一般上来轻薄自己的时候,自己竟然没有愤怒不仅没有愤怒,被他拥在怀里的时候竟然全身酸软,无可抗拒
婉枝不停的想,越想越深,她觉得那天晚上就像梦一样,她有时候觉得对方是一个很豪爽的人,因为他和自己说话的时候充满了一种洒脱,又觉得对方是一个真正的伟丈夫,因为他的经历和故事已经证明了这一点,同时她又觉得对方是一个还没长大的孩子,因为他看自己的眼神里似乎有一种害羞和扭捏……
想不透、猜不透、看不透,婉枝陷入了自己的小世界中,沉溺其间而无法自拔。她有几次想着想睡着了,梦里又感觉自己身处对方结实而温暖的怀里,身体里是对方坚强而有力的冲刺,那种感觉好疼,却又好充实……
已经过了两天了,难道对方真如慧娘所说,已经忘了自己的承诺吗婉枝有些担心,她很想跟随对方去一望无际的草原上,感受那吹面凛冽的风沙,看那成群结队的牛羊,在广阔的天地里起舞,骑马奔行在旌旗如林的战场。
正在期盼和忐忑之间,婉枝听到了绿釉在身后的那一声“李宣节来了”,顿时身子一颤,心里怦怦直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