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1/2)
冬季的街景格外萧疏。
南雪靠着窗户,攥着那玫瑰上的卡片,指尖冰凉。
那人瞧着南雪,转椅转过去,指尖一下下打着节拍,目光好奇:“谈恋爱?她谈没谈恋爱,你应该比我了解吧,你不是她朋友么?”
南雪垂眸,白瘦的下颌埋进高领毛衣里,微微呵出一口气。
空气还冷,她的表情模糊在白雾里。
眼前这人模样很出挑。
她披了件长长的白绒开衫,盖着脚踝,里头搭一件纯白的毛衣,浅蓝的牛仔裤,腿长的不可思议。白而单薄的眼皮,淡漠地低垂,站在那没什么表情,显得有些冷。
很美,就是疏离感太重。
没烟火气。
还有些捉摸不定。
南雪没答,只轻声问:“送花的人,你见过么?”
那人低头想了想,没想出什么来。舒予白平日里也不曾同异性暧昧,关系好的都是女孩儿。送花的,是谁?
她道:“没见过呢,倒是最近有个挺漂亮的女人,跟她走的近。”
“……”
“长得跟明星似的。”
“……”
“一下班就看见她在门口等呢,应该是关系很好的朋友吧。”
南雪指尖微微蜷缩起来。
一片雪花落在窗上,很快融化。
南雪坐在舒予白的位置,微微放松紧绷的脊背。
拍卖行约莫开了有些年份,办公室偏旧。
饮水机、咖啡机都有,就是像买了许多年的,一直没换。舒予白的这家拍卖行虽老旧,却很有名,换成非绘画类的专业去了,还算是相当好的就业,可绘画类的就不一样了。
对她们来说,当画家比做买卖的好。
艺术圈上不封顶,一张画拍几个亿的都有,往下,却也有混的连饭都吃不饱的。
舒予白呢,算个中等。
可按她从前的经历,本是要励志做最顶端那一拨人的。
造化弄人。
舒予白的桌上很整齐,马克杯里泡着茉莉花茶,水还温着。
天冷,容易凉,南雪捏起一边的白瓷盖子替她盖上。
不知她多久出来,南雪就安静地等。
舒予白爱干净,桌上有小盆栽,仙人掌,小芦荟。左边一摞书码的整整齐齐,全是20年21年的春拍秋拍的刊物,黑色的封皮,印着古董、艺术品,微微反光。
再往旁边看。
沉沉的一摞书旁,有个白色天鹅绒小盒子。
里面是一对镯子。
南雪的目光落在上面。
一对儿银镯子,都是女士的,银白色,纤细精巧。
她要送谁。
“最好的不是苏富比么,咱们排第三。”
会议室在隔壁,磨砂玻璃分割的空间,不算隔音,里头的人声音大了,外面就能听见。
接着是掌声。
世界排前的拍卖行,第一第二是苏富比、佳士得,第三是什么,外行也不了解。这公司叫德国纳高,号称第三。纳高的业务主要在欧洲,北京只有个分部。
会议结束。
当代艺术部门,总经理办公室。
“小舒要辞职?”
“嗯。”
舒予白把辞职信递过去,有些不安。
对面的男人捏着辞职信看了会儿,道:“央美的优秀毕业生,嗯,野心是大一些。”
他一面看着,一面打开电脑,从手提里调出舒予白的履历:本科国美的中国画专业,研究生转油画,在央美念书。
2021年01月,z省美术馆,作品《院落》获第四届花鸟画展银奖;2021年07月,当代美术馆《水墨新生—六人展》;2022年8月,国家画院美术馆,《大家之路—当代最具有影响力画家邀请展》;2022年09月,s市美术馆,《当代国画青年精英提名展》……
所有的奖项,都卡在2022年,止步不前。
2022年,正是她来拍卖行入职的那年。
为什么?
他抬头,皱眉,似乎不解:“你也是奇怪,去读博,留高校专门研究艺术不好么?为什么来拍卖行?”
“……”
舒予白微微垂下头。
冬日的光线落在她的手上。
那是一双很漂亮的手,纤细的指尖,修长无骨,白的微微透粉,手背一点点浅青的血管像是埋在雪里的一点青,阳光落在上面,透明的有点脆弱。
她试着抓握一下,动作很慢。
仍旧无力僵硬。
“现在画不了,很吃力。”
“嗯?”
那人抬头:“为什么?”
舒予白轻声解释:
“出了些变故,我的右手,捏不稳笔了。”
一阵短暂的沉默。
“按规定,辞职得提前一个月。”
舒予白笑着摇摇头:“一个月就一个月。”
外头扑下几片飞雪,小雪,寂静无声。
舒予白瞧见座位的那人,乌黑的发旋,白而纤长的天鹅颈,乖顺地低头。
“南雪?”
舒予白放下手里的文件:“你怎么来了。”
对方坐在她位置上,翻着一本拍卖册子,表情很淡定,只是淡定的过分,有些疏远生分了。她见舒予白来,先瞥一眼那捧玫瑰、底下的小卡片,清冽的目光又转向她,极黑的瞳仁带着点冷淡。
“你恋爱了。”
南雪问。
“嗯。”
舒予白垂眸:“但才刚开始,是想和别人试试……”
“花是她送的么?”
舒予白就站在她对面,南雪的声音很轻,眼睛却直直地盯着舒予白,安安静静的,却莫名的叫人有些抗拒。
她从前不会这么追着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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