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8章(1/2)
江淮眼前依旧是混沌的色块,但他在脑海中迅速回放了那一幕——
在他发现不正常,前往公司的高楼处时,他在奔跑中迅速抬头望了一眼:天空沉降,但只笼罩了周围的高楼,还并未将云雾般的触手伸向别的。
比如说那随着云雾一同沉降,恰好比危险的雾气更低一点的广告热气球。
而直到他奔上楼,热气球的高度逐步降低,一直没有被吞没。
后来的每一次读档中,热气球从没有被吞没过。
“但是……那些行人都是一副没有注意到头顶异常的模样,就像是在公司顶楼工作的员工们,他们根本没有什么反应。”
不然,在他们的身影被云雾掩盖时,早就该大喊大叫了,而那艘小游轮的一层餐厅根本塞不下那么多人,江淮倾向于那云雾更像是传送道具或者能改变被选中者状态的道具。
但既然“注意不到”,唯一似乎随着头顶的状态而改变高度的热气球就很奇怪了。
他并不觉得自己是被传送了,而倾向于是被“同调”了。
联想到江淮无论跑向哪里都会到达“游轮甲板”,他觉得……“游轮甲板”和“天堂市”或许就在同一层,甚至,它们可能是同时存在、状态叠加的。
而在获得同调能力时,江淮意识到人和物品都存在频率,他目前的状态,和天堂市处于同一频率,但被所谓的“云雾”或者其他什么特殊的存在干扰后,他的频率会和“甲板、餐厅”相同,出现在他眼前的就是那艘渡轮上的餐厅了。
而他能从餐厅“回到”天堂市,就是通过“爬下舷梯”这个行为解除了和游轮的同调。
然而他进入那个频率是通过“影剧院”,脱离那个频率时却位于“公司二层的楼梯上”。
就先粗略地认为“热气球”不想被转化频率好了。
他决定先去验证一下。
随着江淮靠近,自动门打开,江淮向外奔去,同时让汉斯替他指路——
“带我去那些光线阴暗或者能够短时间藏匿身形的地方,也就是那些就算失踪了也不会被发现的城市角落。”
汉斯虽然迷惑,但不会拒绝江淮的要求。
江淮的第一站是电车隧道。
他进入隧道的时候电车刚开过,他空洞的双眼也能看到隐约的亮色,然后电车终于彻底驶到尽头,江淮在看不到自己影子的隧道步行了七八米,脚下突然出现了熟悉的质感。
——他第三次到了游轮餐厅。
这次只需要汉斯指一指门的方向,他自己就推断出了前往下一层的楼梯口,然后推开了隔壁的船员室。
进入船员室的瞬间,热气球上那位解说员熟悉的欢迎声又出现了。
他没有进入船员室,而是回到了天堂市,且这次不是在公司楼梯上,而是在电车站城西的停靠站门口,还挡住了其他幽灵乘客的路——为什么幽灵要让路才可以过,他们不能直接飘过去吗?
好吧,至少可以确定,天堂市和游轮的确是“概念意义”上的同一层。
而所谓的从游轮上层进入下层,并不代表前往下方,而只是脱离那儿的一种方式,江淮前往船员室,分明与餐厅甲板同一层,也脱离游轮回到天堂市了,不是吗?
江淮深吸一口气,在汉斯的指引下就近前往了天堂市流浪汉们聚集的地方。
他们有无数办法获得工作,但选择了主动成为流浪汉,作为一座至少表面结构正常的城市,天堂市有地下排水系统,而他们就生存在那,或者说,把那儿当做地下根据地。
据说他们和幽灵们还有什么交易,但江淮这次却不是来解决阶级斗争的,他七拐八绕,在脑海中估算方向与范围,就在他绕进又一个拐角时,似有似无的水流声消失了,江淮再次踏上了游轮餐厅的地板。
但意识中的汉斯却语带迟疑地说道:[刚刚,地下水中似乎有人影。]
江淮很平静:“也许你看到的是我的倒影。”
[不,可能有你的倒影,但我觉得不止是那个……我似乎还看到了许多人……]
感谢江淮优秀的身体素质以及与之配套的视力,汉斯在那一瞥之下似乎看到了无数张脸挤挤挨挨地顺着地下水飘向远方,但其他面孔依旧源源不断地从排水口排出,这些脸最为一致的特点就是都看向江淮所在的方向。
江淮听到这话却很淡定,他只是告诉汉斯:“他们靠近我的方式变多了而已。”
汉斯:[……]
他们是什么?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这种诡异的事情你究竟经历过多少啊?
江淮推开了船长室的门。
无论从什么方向前往甲板都会被认定为ne脱离副本,所以每一次江淮都选择了其他方向,他这次在推开船长室之门时,发现自己离开后依旧没有到公司,而是到达了白塔的后门。
这次汉斯声音微颤地告诉他——
在玻璃反射的画面中,某些面无表情的市民们已经抓住了玻璃中江淮的手,还有人抓着他的脚,有人位于后方,只能伸长手臂,努力向他探过来。
“听起来我似乎成了全城通缉的罪犯,只要抓到我就会有好事发生。”
汉斯:[那究竟是什么?]
分明他自己是船内人,他知道那是他熟悉的市民们,可此时看着一张张平静中透露着扭曲的脸,他反而不确定了,开始询问江淮这个船外之人。
“我猜……”视觉,听觉,触觉,嗅觉,味觉全部降低至残缺标准的某人这么说,“可能什么都不是,只是一个意向,或者说一个表示。”
“表示——我在看着你。”
[那么……这有什么意义呢?只是看着吗?他们已经抓住你在镜子里的倒影了,接下来会做什么?]
江淮拢了拢衣服,干脆坐在了长椅上。
那是他第一个cd坐过的地方,当然,汉斯不记得。
他面对着前方的玻璃幕墙,目光并未落于一点,而是发散的。
“我也不知道啊。”他微笑着说。
“不过,说实话,‘我看着你’能对一般人产生心理压力,可能会使得他们的内心破防吧,但对我没什么用……”他若有所思,“我总觉得,幕后这么做的人,未必是想要恐吓我,只是觉得好玩。”
汉斯:[?]
这位陌生的船外少年坦然说:“看你的反应挺好玩的。”
汉斯沉默了一会儿:[在恢复记忆之前,我可不会被吓到。]
在那个时候,他仿佛一具行尸走肉,直面尸身面不改色,从不认为这座光鲜亮丽的城市充斥着血腥有什么不对,和疯狂的幽灵们在同一个世界共处,不知道存活的意义是什么,依旧活着只是不知道该如何去死。
[因为,我那时候,似乎脑内根本没有自杀的概念,我们仿佛一开始就知道,自己无法死去,所以才有幽灵们用那样放浪形骸的方式生活。]
“那么,如果把你们从这个地方解放出去,有什么想做的吗?”
对方就像在聊天一样语气平和,汉斯虽然不怎么相信他的话,因为在他看来这个少年一直一头雾水的奔跑着,而“广告热气球”什么的从来没谁看到它降落,所有人都认为那上面应该只是连接着扩音设备而已……这家伙似乎想去热气球上,他为什么不直接去找天堂市广播公司呢?
不过,顺着他的想法思考,汉斯不介意说一说话和他聊聊天。
[如果能离开这里,我要找个我喜欢的地方自杀。]
江淮:“……欸?”
汉斯模仿男孩平静的语气:[而且,我想,其他人和我的想法是差不多的]
江淮:“因为你们失去了求生的欲望吗?就像是魔鬼的瓶子,因为救援来得太晚了,所以魔鬼决定诅咒那个三百年后才将它释放出来的人?”
汉斯否定了这个猜测:[并不。]
[我想,是因为“没有尝试过”吧,天堂市是一个能够实现愿望的城市,我曾经看过有人祈求获得一座黄金与钻石制造的房子,也看过有人说自己要成为最富有的人……但这里的愿望是不保值的,你看那些建筑,高楼,公司,其实天堂市根本不需要,这里曾经是个光秃秃的城市,但仁慈的神会尽力满足所有人的愿望,只要他们的愿望不涉及其他人,因为人人平等。]
[我每天都在抱怨工作与老板,但其实只要我愿意,我自己就可以成为一家新公司的老板,只要祈求就好了,但无节制地被满足是一件很没意思的事情。]
[而……可笑的是,我们“离开这艘船”的欲望和“自杀”的欲望一样,都仿佛被人工抹除了,这里的生活就变得越来越没有意思,唯一有意思的就是不确定的结果,毕竟,即使是神,也没办法让一颗骰子同时呈现六个数。]
江淮轻声说:“因为它虽然能掌控结果,却不能改变制定好的规则,它本身就被规则束缚着。”
[你居然用“它”……]汉斯的声音低若呓语,[不应该是“祂”吗?]
[所以,即使我现在已经恢复了记忆,我也知道外面是什么样子,可却感到很疲惫,就算活着回到现实,我还能获得正常的人生吗?活着的一切都体会过了,我只想尝试一下怎样才是死亡,死亡真的像那些文艺的书籍形容的一样吗?永恒的平静,黑色的安眠,那就是我无数次许愿也无法获得的,我渴望的东西吧。]
[获得自己的渴望而死,那我应该没什么遗憾了。]
玻璃幕墙上的江淮依旧坐在原地,但画面上,已经有无数人挤到他身边来,他们的身影几乎将一动不动的男孩罩住了。
汉斯在表述完这一通内心情感,就不知因什么把注意力更多地放在了玻璃幕墙上,他盯着那倒影,心中浮起久违的担忧……为了让后来者能爬到前者的身上,那些人将面孔撕扯下来堆叠在男孩的身上,他依旧一动不动,和幕墙外的坐姿一样端正,让汉斯怀疑其实画面里发生的一切其实不会影响到现实,一张他人带血的面皮从男孩的头顶滑落,汉斯看到了那双蕴含着不安与怯弱情绪的漆黑双眼……
“那我也不会劝你,”江淮开口道,“只是,你们可能没有死,但也不一定活着。”
至于自杀,江淮一点都不赞成,但他知道自己无法对汉斯这种经历者感同身受,他们就像是离开无形的战场遭受了ptsd的老兵,而且江淮并不确定他们能否重新融入社会,甚至也不确定他们是否真正活着……他们可能曾经好坏参半,只是普通人,但看如今“随意更换身体”和“以人取乐”,他们的观念已经扭曲了。
汉斯能够正常交流,不一定因为他正常,而是所有江淮和他正常交流的场合中,江淮都是和他签订契约的上位者。
“汉斯?”
玻璃幕墙里的男孩依旧凝视着正前方,只是从七窍流出了漆黑的血液,又像是血其实鲜红的,只是因为前方的玻璃背着光,所以呈现漆黑的模样,他的神情混杂着惊恐与不甘,又带着深深的悔意。
汉斯明白了。
玻璃倒影里那个人并不是江淮,而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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