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1/2)
大巴司机执意要赶陈港和黄嘉慎下车, 他用塑料普通话夹杂着一些外地人难以听懂的方言骂出各种难听的话,目的就是为了逼这两人下车。
车上坐着的同学其实不少,然而这一刻也不知是大家还未从进入坟山的恐惧中回过神来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竟无一人为陈港和黄嘉慎说话。
甚至很多人抱有的都是和大巴司机一样的念头:是你捡了鬼婴的棺材板,你就得负责让它满意为止,我们这一车的人都是因为你们两人手贱才会也被一起困在这里。
他们没有出声和大巴司机一起让陈港和黄嘉慎下车,已经是念了同学一场的情分了。
“……好, 我们下车。”陈港和黄嘉慎也没挣扎太久。
或许他们也明白挣扎是没有用的, 两人一起从椅子上站起,双腿打颤朝门外走去:“都是我们不好,连累大家了, 对不起……”
顾绒听着他们两人道歉却有些难受,毕竟捡柴火是所有男生都做了的事, 陈港和黄嘉慎只是倒霉点, 他们也不是故意要撅了鬼婴的棺材板。
但顾绒也有一件事弄不明白——哪怕是到了现在感恶红线铃都没响过一次, 证明这鬼婴没有恶意, 它看似调皮捣蛋,一次又一次蒙住司机的眼睛要把他们带来后山, 却又不要人性命,到底是为什么呢?
顾绒从椅子上站起身, 对要下车的陈港和黄嘉慎说:“或许它只是想让你们帮它把棺材重新拼好埋回去。”
“好, 我们现在就去埋。”陈港和黄嘉慎听完顾绒的提醒和他道了声谢,“白天道长说他明日会过来为鬼婴重新立坟, 可能那个孩子等不及了吧。”
也只有这个解释了。
陈港和黄嘉慎一起下车,小断崖就在不远处, 重新立坟需要把完整的棺材和婴孩的尸骨从土里挖出来, 再重新挖坟坑埋好, 他们没什么挖土的工具,就只能徒手扣土。
沈秋戟用柳叶开了阴阳眼,见那婴孩坐在断崖上,低头不时看看在它身前忙碌的陈港和黄嘉慎,又仰头望向大巴,黑洞洞的眼睛像是浸足了墨汁,瞧不见一丝眼白。
它似乎是在观察沈秋戟有没有在看着它,沈秋戟假装挪开视线后,就看见这鬼婴偷偷把自己的头骨藏了起来——陈港和黄嘉慎找不到完整的尸骸,势必要继续挖下去,他们两人就四支手,也不知道要挖到什么时候才是个头。
见状沈秋戟直接道:“我去帮他们。”
说完他就欲起身下车。
“我们俩一起去吧。”顾绒则压低声音问他,“不过你是真要去帮忙吗?”
“车上人太多,我不好动手,下去还方便些。”沈秋戟倒也没藏着掖着,和顾绒讲了实话。
顾绒挑眉,有些不明白的询问沈秋戟:“说起来白天你不是碰到它了吗?那时怎么不抓了它?”
如果那时沈秋戟动了手,后面就不会有这么多麻烦事了。
沈秋戟也觉得自己像是鬼迷了心窍,竟然觉得那时的鬼婴有些可怜,他以前从来不会心慈手软,如今难得动了次恻隐之心还牵扯出后续那么多麻烦,早知道白天就直接杀掉这鬼婴了。
沈秋戟叹了口气自我认错:“都怪我爱屋及乌,当时觉得它欺软怕硬的模样有些像你,就没忍心下手。”
顾绒:“?”
他欺软怕硬吗?沈秋戟这几句话是在骂他对吧?
两人小声议论间,一抹红色的身影自他们身边路过——那是苏红釉。
苏红釉下车后就径直朝小断崖走去,然后蹲在两人身边捋起袖子笑笑说:“我帮你们。”
就这短短的四个字,听得陈港和黄嘉慎顿时热泪盈眶,虽然没有哭出声,但眼泪却“哒哒”流着落进面前的土里,和苏红釉连声道谢。
苏红釉柔声安慰他们:“没事的,不用害怕。这些小孩子们都没什么恶意的。”
同样下了车的顾绒和沈秋戟看见这一幕,心中也有些感慨。
他们下车帮忙,是因为知道鬼婴对他们威胁不大,然而苏红釉下车帮忙却是完全出于善心——尤其是在司机说出“你拿了它的棺材板,它要拿你的命啊”这种言论后,苏红釉身为一个女人依然愿意过来帮忙,由此可见她的善良。
而开了阴阳眼的沈秋戟除了那只鬼婴,还能看见别的一些东西,瞥了一眼苏红釉的后背就对顾绒说:“苏红釉阴德深厚,如今世上有这种大功德的人很少见了,你要是有她这么深厚的功德,想见鬼都难。”
老人们常劝后辈广积阴德,便是如此原因。
苏红釉阴德极为深厚,平日里做的好事必然不少,而且她积累的阴德有些特殊……不像是为活人积的,而是为死去的人。
沈秋戟觉着可能是苏红釉年年下元节来为野坟扫墓积累的阴德,并未多想,迈出步去抓小鬼。
因为鬼婴抱着自己的头骨,陈港、黄嘉慎、苏红釉挖了大半天都没找到完整的尸骸,顾绒在一旁看似是帮忙一起挖土,实际上是在给沈秋戟打掩护。
鬼婴软胳膊软腿,没跑出几步就被沈秋戟揪着后衣领给提起来了。
“呜……妈妈……”
鬼婴年纪实在太小,连话都不会说,在半空中扒拉着四肢却怎么都逃不开沈秋戟的手掌心,然后就抱着头骨不动了,可怜兮兮哭着喊沈秋戟“妈妈”。
沈秋戟这回没有心软了,伸手想直接把鬼婴抱着的头骨抢下来。
但这鬼婴也不知道哪里来的执念,硬是抱着自己的头骨拼命摇头不肯撒手。
“你到底想干什么?”沈秋戟也不由皱眉,“给你重新立坟还不高兴吗?再不撒手我就真不客气了。”
鬼婴闻言如墨漆黑的鬼瞳朝沈秋戟望去,目光却又像是穿过了沈秋戟,落在他身后还在挖地找头骨的几人身上,它不会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喊着“妈妈”。
那边,陈港已经找齐了所有的棺材板,正在问黄嘉慎:“黄嘉慎,你找到那个孩子的头骨了吗?”
“没有……但是我找到了另外一根骨头。”黄嘉慎从一丛灌木后面探出头来,举起一根沾着泥的白骨颤声说,“小孩子的骨头有这么粗吗?我是不是又挖到了谁的坟?”
这根骨头约有小臂长,很像是成年人的骨头,不是小孩子的。
“我草,你赶紧埋回去!”陈港听着都快要吓晕过去了,他们这边鬼婴的坟还没重新安置好,怎么又挖出了别的东西?
“没事,应该又是一座野坟。”苏红釉听见后起身朝他们走来,“我记一下位置,我明年过来的时候来这里给她烧点东西。”
黄嘉慎也赶紧把白骨塞回原处,扒着周围的土想重新把骨头埋好。
不过无心插柳柳成荫,黄嘉慎埋着埋着忽然发现地里有块白白的东西,像是人的头盖骨,黄嘉慎以为自己终于找到了鬼婴的头颅,更加使劲地开始刨土:“诶!我找到那个孩子的头骨了!埋得有点深,你们快来帮我——”
陈港、苏红釉闻言走过去帮他一起挖,顾绒闻言则是下意识地朝沈秋戟看去。
沈秋戟手里还提着鬼婴,鬼婴自己的小头骨它还使劲捏着没撒手,那黄嘉慎挖出来的头骨又是谁的?
三人没注意顾绒和沈秋戟这边,他们只齐力挖着那个头骨,待头骨大半部分都露出地面后,苏红釉望着从土里挖出的一小枚银环却怔怔停住了动作。
她没再挖头骨,而是用手扣出那枚银环,再仔细擦去上面的泥污。
这枚银环其实是一枚戒指,在夜色中折射出微弱的银光,内部刻着一排英文缩写:【d&y】
苏红釉永远都不会忘记这一排英文缩写,也不会忘记这枚戒指——因为这是她和楚待的订婚戒指。
陈港和黄嘉慎没发现她的异常,依旧努力想要挖出头骨,只是挖到后面陈港却觉得这个头骨似乎有点大,不像是小孩子能有的尺寸,他盯着这个头骨和黄嘉慎面面相觑:“黄嘉慎……小孩子的头骨有这么大吗?你是不是又挖到别人的坟了?”
“我、我不知道啊……”黄嘉慎欲哭无泪,“后山怎么有那么多坟啊,连个墓碑坟包都没有,我哪里知道这是坟还是普通的土地?”
“啊啊啊——!”
就在这时,苏红釉忽然爆发出一阵凄厉绝望到极致的惨叫,把周围人都吓了一跳,躲在大巴车上观望这边的其余同学还以为他们真的出事了,更加不敢下车。
正常人听到这样的尖叫声第一反应都是逃命,不过陈港和黄嘉慎记着苏红釉愿意下车帮他们重新挖坟的恩情,不仅没跑,还关心道:“红釉姐,你怎么了?”
苏红釉却像是听不到他们在说什么似的,只睁大眼睛像疯了似的推开黄嘉慎和陈港继续向下挖,挖到指尖裂开出血也不曾停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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