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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七十节 药(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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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笑容明显过分热情,好看又虚伪,就像饱含毒汁的美丽花瓣……遗憾的是,鹿庆元以前什么也不知道,直到最近才明白这个道理。

盘子里有一个壶,一个杯子。

鹿庆元瞪大双眼,看着儿子拿起壶,倒了一杯水,带着说不出的恭敬与关切,双手捧着送到自己面前。

“阿爹,该喝药了。”他的声音温柔又动听,简直不像男人,更像是一个娇柔委婉的婆娘。

“……我……不喝。”老人的声音极其沙哑,如果不仔细听,很难分辨出他其实正在咆哮。

“你生病了。”鹿庆西的劝解很简单,甚至有些粗暴。

看着他毫不掩饰显露在脸上的期待表情,鹿庆元发出恐惧愤怒的暗哑嘶吼:“你是不是希望我现在就死?”

他知道自己中了毒。

那还是两个月前发生的事。

小翠?

小花?

还是翠花?

总之就是跟这差不多的名字。她是妻子的侍女。虽说是在城主府供职,但她长相一般,身材也不好,干干瘦瘦,个头矮小,最多不超过两米二。鹿庆元对这种丑陋的女人丝毫没有兴趣,之所以把她留下,是因为这女人性子绵软,唯唯诺诺很听话,看起来属于容易控制,绝对不会阳奉阴违的那种类型。

战争失败,长子被杀,次子也变成一个废人。连遭打击的鹿庆元心灰意冷,开始把注意力全部投向最小的儿子身上。可就是从那时候开始,鹿庆元觉得身体越来越差,时常喘不过气,觉得眼前发黑,胸口发闷,饭也吃得少,有时候一整天都没有食欲,偶尔喝上几口麦粥就已经算是很不错了。

他知道自己总有一天会衰老,面对死亡,却从未想过这一天会来的如此之快。

鹿庆元从未怀疑过鹿庆西。如果连自己的亲生儿子都不能相信,那这个世界就彻底充满了叛徒和敌人。

那天深夜,侍女偷偷溜进鹿庆元的房间。她两眼放光,仿佛挖到了绝世宝藏。女人凑近半梦半醒的鹿庆元,用手捂住他的嘴,让他不要害怕,让他耐下性子不要喊叫。

“大王,有人要害你。”这是她当时的原话。

活了几十岁,鹿庆元什么么见过?他觉得侍女应该不是胡说八道,更没有得失心疯。于是他微微点头,示意她接着往下说。

这是一个很有心计的女人。她没有直接告诉鹿庆元真相,而是以此作为筹码,讨要好处:“大王,只要你娶我为妻,我就把一切都告诉你。”

你?

做我的妻子?

鹿庆元很想大笑,继而本能的想要张口召唤侍卫,把这个胆大包天的女人抓起来。

“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我说的都是真话。”她絮絮叨叨蹲在床前,说了很多关于鹿庆元身体方面的变化。

大王,您是不是觉得走路没有力气,气喘心跳?

大王,您是不是经常觉得嘴巴里很苦,不想吃东西?

大王,您是不是觉得眼睛越来越模糊,成天只想睡觉,身子骨软绵绵的不想动弹?

“你都知道些什么?”鹿庆元开始警觉,他感觉这女人并非胆大妄为,想要取代妻子上位那么简单。

侍女什么也不肯说,真正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她一个劲儿要求鹿庆元承认自己的妻子身份,直言不讳:“要么下令杀了您现在的妻子,要么您死。”

“好吧,我答应你。”鹿庆元控制着愤怒,随口答应。

“那可不行,您得写下来,或者对神灵发誓也行。”侍女不笨,她很聪明。

鹿庆元选择发誓。

人老了,有些事情就看得开。崇拜了一辈子虚无缥缈的神灵,自己最难受,也是最困难的时候,哭泣着向神灵祈求帮助,可是日子一天天过去,期盼的神迹一直没有出现,身体也没有好转,现在又从侍女口中听到可怕的消息……鹿庆元对神灵产生了怀疑,同时死亡正在迫近,在自己的脑袋与欺骗神灵降罪这道选择题面前,他肯定只能选择前者。

侍女相信了鹿庆元的誓言。她告诉尊敬的族长:您的亲生儿子在饭菜和酒水里下毒,他要杀了你。

我的儿子?

鹿庆西?

脑袋深处支离破碎的画面在那一刻连接起来,鹿庆元回忆起很多被自己忽略的细节:幼子总是劝说自己喝酒,后来就不断劝说自己吃药。他脸上总是带着微笑,担忧的表情是如此清晰,很多次端着跪在面前恳求自己进食,如果拒绝,他的眼睛会流露出悲伤,以及泪水。

好一个孝顺的儿子啊!

侍女呆在房间里的时间太久,刚说完这一切,就被值守的卫兵发现。暴怒的鹿庆元强撑病体从床上爬起,咆哮着下令,让侍卫们抓住这个女人,还有自己的儿子。

鹿庆西得到消息赶来的时候,他身边跟着很多卫兵。

鹿庆元虽是族长,是部族之王,可他毕竟老了。他性情暴虐,冷酷无情。鹿庆西买通了整个亲卫队,就连父亲最信赖的心腹,也变成了儿子的服从者。

鹿庆西被吓出一身冷汗,他觉得自己很幸运,如果不是提前下手买通了所有亲卫,愤怒的父亲根本饶不了自己,这次必死无疑。

他下令把那个梦想飞上梢头变凤凰的侍女抓住,割掉舌头,挖出双眼,抽筋剥皮。

从那天以后,族长房间就再没有来过其他探视者。无论吃饭喝药,都是鹿庆西亲自送到床前。

鹿庆元想跑都跑不掉,精钢铁箍牢牢束缚了他的双手双脚,床铺也经过特殊改造,床板中间有一个洞,他被牢牢固定在那个位置,无论拉屎撒尿都可以躺着解决,甚至连翻身都做不到。

这是儿子对父亲的孝敬,生怕他年老体衰,一个不小心从床上翻滚下来,活活摔死。

一个镶嵌在木头床板上的老人,这就是鹿庆元的现状。

“阿爹,你该吃药了。”鹿庆西微笑着,重复了一遍之前说过的话。

“你为什么不直接杀了我?”鹿庆元费了很大的力气,好不容易抬起皱纹密集的眼皮,冷冷地问。

“瞧您说的,我怎么能做那种大逆不道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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