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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血证(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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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只有这么点儿本事,只知道杀人?我敢打赌你晚上一闭上眼睛就能看到你父亲,不管你杀了多少人,他都不会消失,是吗?他到底对你干了什么?让你走到这一步!”

——迈克尔·康奈利《血型拼图》

“姐姐!”

警车刚刚停在枫之墅的大门口,唐小糖隔着车窗看见蕾蓉站在门厅等她,顾不得撑伞,冒着大雨跑下车,一头扑进了蕾蓉的怀里,嚎啕大哭起来!仿佛要把这一夜受到的惊吓、委屈和痛苦全都用泪水倾倒出来。蕾蓉搂着她,抚摩着她的肩膀和头发,低声说着“好啦,好啦,全都过去了”,好像一位终于等到远游的女儿回到家的母亲……很久很久,唐小糖才停止了大哭,当她抽泣着把脑袋瓜从蕾蓉的肩膀上抬起时,透过蒙眬的泪眼,竟发现蕾蓉的脸上也挂满了泪水。

这是唐小糖从来没有见过,甚至从来没有想过的情景,那么坚强、理性的蕾蓉,居然也会哭泣,而且哭得无声无息。

这一下轮到唐小糖安慰蕾蓉了,扶着她的肩膀轻轻摇晃着:“姐姐你怎么了,你看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

“我这一晚上都在担心你……”蕾蓉擦了一下泪水,微笑着说,“你能平安无事地回来,比什么都重要——对了,你思缈姐怎么样了?”

“不大好……”唐小糖神色有些黯然,“她本来就在发高烧,折腾了一夜,又淋了雨,在墙头突然遭到枪击时,子弹差一点儿就打到她,多亏她命大,没被打中,那个杀手不知怎么搞的,自己反倒失足掉下楼,摔死了。警察们赶到之后,直接用车把思缈姐送到医院去了。”

还是在破解了第二座凶宅里发生的案件之后,刘思缈得知须叔用报假警的方式调走了滨水园所在辖区派出所最后的警力时,突然想到,虽然为了保障全运会的安全,省城的警力大都被调配到体育馆一带,但是至少有一群警察可能处于“闲置状态”,那就是今晚在江边进行实地演练的那群警校学生,于是她马上打电话给张现河,请他带人马上潜入滨水园小区。警校路远,雨又太大,所以等张现河带队赶到时,恰好看见刘思缈和清洁工们沿着东墙上挂着的铁梯子慢慢地攀下来,很快他们又在11号楼的楼下发现一具俯卧的男尸,手里还握着一把手枪。

“张队长在滨水园临时找了间空屋,向李文解和张超了解案情,要不是你打了招呼,他还不肯放我回来呢。”唐小糖跟着蕾蓉一边往餐厅里走,一边用毛巾擦着湿漉漉的头发,“那个杀手,听说脑袋和身子都摔得稀巴烂,警方正在根据血迹和指纹什么的,鉴别他的身份。”

“还鉴别什么?”蕾蓉有些惊讶,“不就是须叔吗?”

唐小糖瞪圆了眼睛:“怎么可能?多亏须叔跟我配合,演了一场好戏,才揪出王红霞的啊。”

蕾蓉目瞪口呆,有一种天地倒转的眩晕感:“这……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唐小糖告诉她,在第三座凶宅里,自己已经觉察到王红霞可能是杀人凶手,正要说出来的时候,须叔将她一把揪进了厨房,凶狠地把她推到墙上,卡住她的喉咙,唐小糖以为他是王红霞的帮凶,正要跟他以命相搏,谁知须叔突然把声音压得极低,在她耳边说:“你这样莽撞,会害死你自己和其他清洁工的!”

唐小糖打了个哆嗦,脸对脸离得这么近,她在须叔的目光里看到了真切的紧张和担忧,于是她也压低声音说:“你都知道了?”

“我也是刚刚才知道。”须叔说。

唐小糖冷笑着摇了摇头:“我不信……你怎么知道的?你都知道些什么?”

“在第二座凶宅里,我烧邪的时候,王红霞鬼上身了,这是不正常的。”须叔声若游丝,“所谓烧邪,是烧死者之鞋以驱死者之邪,如果烧的不是死者之鞋,根本不会触动凶灵——我最初没看清楚,从鞋架上随便拎了一只鞋来烧,谁知烧的是一只女鞋,后来我查看过,那只女鞋的尺码虽然跟男鞋一样,但相同尺码的鞋,女鞋会比男鞋小不少,所以死者倪兵肯定是穿不上的,我烧一双并非倪兵穿过的鞋,王红霞居然能够鬼上身,证明当时上她身的不是那座凶宅里的凶灵,而是她自己心里有鬼,一直处于高度的紧张中,按照你们医学的说法,那叫精神高度紧张导致的癔症发作。”

唐小糖这才明白,这个一直装神弄鬼的须叔,其实心里跟明镜儿似的,于是也把凶手身份可能是个住在这个小区的清洁工的推理,大致讲了一遍。

须叔听完点点头:“但是你太冒失了,你所说的可能有道理,但没有证据,指证不了她,反而可能导致她对你和其他清洁工下毒手。”

“如果是这样,反而倒是她犯罪的明证。”

须叔一愣。

就在这时,李文解踢开门进来了。

他们的谈话不得不中断,在把李文解赶出厨房之后,须叔指了指大开的厨房门,对唐小糖使了个眼色。

唐小糖会意,立刻用手一指主卧的方向说:“这个人也是杀人帮凶,受人指使和胁迫犯下罪行,搞得怨灵缠身,不得解脱,对不对?!”

这句话中的“这个人”,李文解、张超和老皮都自然而然地认为,是指“被自杀”的冯浪,而心中有鬼的王红霞听得魂飞魄散,因为每一个字都是在指向她!

须叔冲唐小糖竖了一下大拇指,夸奖她聪明。

须叔接下来的话,则是故意给王红霞的提示:

“每个凶宅清洁工除了专业技能和足够的胆量之外,还应该学会保持沉默。因为看似你走进的是一座屋子,其实走入的是一个个血腥而恐怖的故事,如果你无意中发现了什么,非要张扬出去,那么保不齐你将会成为下一个血腥而恐怖的故事的主角!”

特别值得一提的是临别时他对王红霞的叮嘱:“王红霞,我记得你就住在这附近的地下室吧,你带他们去好好休息一下,对我们这位小唐法医,你多照顾着点儿,黑灯瞎火的,不要让她瞎跑……”

这些话,如果王红霞是无辜的,当然不会听出话外之音,但恰恰因为她真的是“一个个血腥而恐怖的故事”的制造者,加之这一夜等于是在她亲手制造的故事中重新走了一遍,对本来就提心吊胆、生怕罪行暴露的她,构成了巨大的精神压力,促使她再也撑不住了,为了掩盖罪行不惜杀人灭口……

听完唐小糖的讲述,蕾蓉彻底昏了头,整个晚上她都在担心须叔会撕票,没想到最后竟是须叔和唐小糖联手揭发了三起凶宅杀人案的真凶:“如果是这样,须叔为什么要绑架你呢?”

“绑架?”唐小糖糊涂了,“他没有绑架我啊,是我自己上门想要做凶宅清洁工的……我不是被李媛那事儿搞得神经兮兮的吗,就想学学怎么摆脱凶灵的纠缠。”

蕾蓉揉了老半天太阳穴,视线才恢复了清晰,可脑子里仍像煮开了粥一样混乱不堪:“你的手机怎么一直打不通啊?”

“因为清扫凶宅的时候不能用手机,不然本来气氛就紧张,再来个午夜凶铃,该多么吓人啊,所以须叔就都给收走了,不过他临别前忘了还给我们,也不知道他现在在哪里,等找到他再要回来——料他一个大郭先生,也不至于沦为倒卖手机的二道贩子。”

听得小唐的口吻,竟对须叔有些亲切,蕾蓉越发糊涂了。

正在这时,那个负责护送唐小糖来枫之墅的警察走进了餐厅:“蕾主任,我接到张队的电话,他说发现了一个可疑的家伙深更半夜打着伞在滨水园瞎转悠,还总想打听点儿什么,口音又不是本地人,于是把他抓了起来,他却满不在乎,说跟您认识,名叫呼延云——”

“啊?!”唐小糖刚刚在吧台倒了一杯热水喝,却差点呛了,“名侦探怎么来了?”

蕾蓉长出了一口气,微笑着对那警察道:“你跟张队讲,这个人是我的朋友,请马上送他来枫之墅——如果他要在滨水园调查,也随他,不过请告诉他,眼下滨水园那边的事情已经完结了,枫之墅这边的命案更需要他来侦破。”

“这恐怕不合适吧!”旁边突然传来一个瓮声瓮气的声音。

蕾蓉一看,是濮亮,正斜眉瞪眼地望着自己,连忙解释道:“呼延云是大名鼎鼎的推理者,协助警方破获了很多大案,在北京——”

“北京是北京,省城是省城。”濮亮揉了揉酒糟鼻子道,“别看我们在长江以南,论起规矩来那都是黄河以北。咱们国家不允许私人侦探介入刑事案件——咱们国家就没有私人侦探。您是法医,和尚不亲帽儿亲,您掺和这案子,我说不出什么,真要把一个外人鼓捣进来,我没法跟上面交差的。”

蕾蓉看了看他,知道他现在是“职业病”发作,警方在刑侦工作中排斥一切“非专职人士”,是呼延云这样的推理者经常遇到的麻烦,解决不好,处处掣肘。

那个警察站在原地,正不知道该怎么办才好,突然想起了什么:“对了主任,张队还说,我们采集了11号楼下那个摔死的人的指纹,并输入指纹库以后,发现他是警方通缉多年的一个职业杀手,张队把他的通缉照片发过来了,看看您认识不认识。”说着便把刚刚收到微信照片的手机递了上来。

蕾蓉拿过来一看,跟唐小糖不约而同地发出了“啊”的一声。

“没错,就是这个家伙!”唐小糖愤恨地说,“他杀王红霞的时候我还没看清,后来他站在路灯下,烧成灰我都不会忘了那副嘴脸。”

蕾蓉没有说话,这时濮亮在旁边看了一眼就说:“哎,这不胡岳吗?”

蕾蓉冷冷地说:“这个人不仅一直在你的辖区,还跟你交过手,你竟一直没有认出他是个通缉犯?”

濮亮顿时傻了眼。按照警队纪律,重大通缉犯在辖区内长期活动,辖区的警务负责人有查找和辨认的责任,如果通缉犯再次犯案,属于事故,根据事故的级别,负责人要接受不同程度的处分……但是由于各种在逃的通缉犯人数众多,哪个警察也没长一双能根据内存照片自动识别的眼睛,所以如果摊上了只能自认倒霉。

“当然,你刚刚来辖区时间不长,不能全都怪你。”蕾蓉的口吻又变得温和起来,“这件事,回头我向你的主管领导解释,规矩是死的,人是活的嘛。”

濮亮不是傻瓜,立刻瞪了那个警察一眼:“还傻愣着干啥,赶紧给你们张队打电话,把那个呼什么的先生给请过来啊!”

唐小糖忍不住抿嘴一笑。

听完蕾蓉和唐小糖的讲述,呼延云看了看手机上的显示时间,已经凌晨两点了,外面的雨还没有停,但是比他下高铁的时候小了许多,淅淅沥沥的,虽然辽远的天际依然不时传来雷声,但已经全无那种撼天震地的气势,更像是风湿病人在午夜的咳嗽。他站起身,走到窗边朝外面望去,花园里所有的植物都求饶一样趴在地上,积水不断从各自的坑洼里溢出,托着那些枯枝败叶弥漫到别的地方。被暴雨扒光了衣服的假山、凉亭、铁艺花架以及嵌着黑色陶罐的石头柱子,在欧式小马灯那迷离灯光的照耀下,都瘦了许多,且一俱笼着一层青烟,活像刚刚剃秃了的头皮。

谜一样的夜,谜一样的雨,谜一样的别墅……

到达省城之后,他好不容易才打到车,赶到了滨水园小区,当发现这里已经被大批警察包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的时候,顿时紧张起来,害怕刘思缈出事,所以直接过去询问,结果被当做疑犯抓了起来,获释后,因为有蕾蓉的“口谕”,他得以详细询问了李文解和张超,了解了事情的经过,并终于拨通了刘思缈的电话,得知她已经住进了医院,一颗悬着的心这才落了地。刘思缈已经输上了液,借着一点余力,把她和徐冉受到须叔枪击的经过大致讲述了一遍,叮嘱他一定要设法找到徐冉,保护她的安全。挂上电话后,呼延云把今晚清洁工们打扫过的三座凶宅、须叔设伏的屋子以及王红霞所住的地下室都走了一遍,因为通过电话,他几乎参与了每一座凶宅发生的案件的推理,所以这一趟走下来,更有助于他对案件全貌的了解——对于须叔不断设置只有驱凶师才能看懂的暗号,引领徐冉到达最佳位置再进行枪击的诡计,他暗暗惊叹不已。

但是刘思缈托付给他的事情,他并没有完成,警方搜遍了整个小区也没有找到徐冉,她究竟是死是活,成了一个谜。

正当他为此而感到苦恼的时候,张现河劝他说:“呼延先生,你赶紧去枫之墅吧,蕾主任催了好几遍了,滨水园这边就交给我们吧,反正案子已经结束了。”

“是啊,滨水园这边的案子已经结束了。”他喃喃道,“只剩下两个谜团还没有解开……”

张现河一愣:“哪两个谜团?”

“一个是那位杀手是怎么坠楼的……”

“还有一个呢?”

呼延云没有说话。

来到枫之墅后,他径直穿过宛如舞台一样的客厅,穿过演出今晚这幕大戏的一群或坐或站、神情复杂的演员们,穿过他们充满了疲倦、厌恶、惊诧、质疑的眼神,来到餐厅,这里只有蕾蓉和唐小糖两个人。关上门,听完她们详细讲述了今晚各自的经历,呼延云俨然已经成为汇总各路信息最为具体、详细和全面的“主机”,也正是因此,一直沉默不语的他甫一开口,就让唐小糖和蕾蓉同时大吃一惊。

“小唐,那个屠宰厂里召开的闭门会议之前,你是不是把自己的手机扔进蕾蓉的挎包里了?”站在窗口,久久地凝视着外面的呼延云,突然问道。

蕾蓉大吃一惊,一来没有想到呼延云听了那么多,怎么一开口会问这么个和今晚的案件毫不相干的问题;二来她也不知道唐小糖为什么要这么做。

唐小糖脸有点微微涨红:“是有这么回事……”

“还开了录音模式,对吧?”呼延云淡淡地说。

“我纯粹是好奇嘛……”唐小糖撅着嘴唇,嘟囔道,“我早晨被那枚漂在刷牙缸里的指甲吓得不轻,见了蕾蓉姐,一步都不想离开她,结果在那个会议室门口被拦住,不让我进,我就想知道里面开的是什么会,跟我有没有关系……”

蕾蓉这才想起,进会议室前,唐小糖跟自己要过一包卫生巾,她让她从挎包里拿,大概就是那时,她把开了录音的手机放了进去,会议结束后,自己想上个厕所,让小唐帮她拿一下挎包,大概小唐也就是趁那个机会把手机拿了回来……蕾蓉无奈地看了唐小糖一眼,目光里的安慰明显多于责怪,然后望着呼延云说:“小唐永远是这么孩子气,只是我不大懂……你是怎么知道这些的?”

“这有什么难懂的。她要没有录音,怎么可能在不走进会议室的情况下,知道须叔会驱除凶灵的法术,并登上门去找凶宅清洁工小组?”呼延云说。

蕾蓉的脸上顿时露出恍然大悟的神情,并轻轻地拍了拍自己的脑门:“真是的,我怎么就一直没想到呢……”

“关键问题是,须叔是什么时候收走了你们的手机。”呼延云问唐小糖。

唐小糖想了想说:“进入第一座凶宅之前收走的……这算什么关键问题。”

“当然关键。”呼延云口吻严肃地说,“因为那是在滨水园发生的一系列事件的。”

蕾蓉十分惊诧:“怎么会?须叔设置的第一个暗号明明是今天早晨——错了,昨天早晨唐小糖刷牙缸里的那枚指甲啊,这说明那枚指甲才是一系列事件的嘛!”

呼延云愣了一愣,没有摇头,也没有点头:“坦白地说,这一点我暂时还没有想通,不过我依然觉得,一个步步为营的诡计,应该是一路必然,而不是一半必然,一半偶然……”

“什么意思啊?”蕾蓉愈发困惑了。

“就是说,从须叔给你打电话,到他最终设伏刺杀徐冉,这个过程是有必然性的,思缈破解暗号并找到下一座凶宅的过程,就是走进他预设好的陷阱的过程;但是从唐小糖发现那枚指甲到她上门去找须叔,主动要求当清洁工,这个过程有太多的偶然性,除非——”

蕾蓉见呼延云有些犹豫,着急地问:“除非什么,你别把话只说一半啊。”

呼延云看了唐小糖一眼:“除非小唐和刘捷都是须叔的帮凶,协助他一起完成刺杀徐冉的行动,否则无法解释你去屠宰厂开会、到枫之墅来、唐小糖去加入凶宅清洁工这一环环是怎么扣上的——要知道少了哪一环,今晚滨水园的事情都根本不会发生。”

“怎么可能!”唐小糖不禁叫了出来,“我跟须叔之前根本就不认识。”

“是啊。”蕾蓉说,“我来找小唐,此前根本没有通知过她,况且刘捷要是想害徐冉,早就把她的安全屋地址泄露出去了,何苦还要派楚天瑛那么个高手去保护她。”

“我知道啊。”呼延云说,“所以我更倾向于,案件的是从须叔收走所有清洁工的手机开始的。”

“我还是不懂,你为什么非要把案件的锁定在须叔收走我们的手机上。”唐小糖一头雾水。

呼延云盯着她的眼睛:“你怎么还不明白,因为须叔跟你一样,听了你手机中的那段录音!”

这一下,轮到唐小糖张着嘴巴半天合不拢了,蕾蓉瞬时间也紧张了起来:“到底怎么回事?呼延你说明白点儿。”

呼延云道:“小唐,我听完你讲述的这一夜发生的事情,最大的感受是你从进入特种清洁工小组开始,因为心魔,更因为须叔的虚张声势,导致你很长时间被他所刻意营建出的神秘氛围笼罩,陷入一个‘场’之中,失去了自我,更失去了质疑和思辨的能力,所幸你是个法医,扎根内心的科学精神逐渐觉醒,但是在诡异叵测的气氛中和纷繁复杂的环境里,你本能地动用全部精力用于自保,所以必然疏漏或者忽视了一些东西,甚至是最显而易见的东西,比如——须叔是怎么知道李媛自杀的事情的?”

看唐小糖依旧目瞪口呆,呼延云说:“须叔不是神仙吧,未卜先知这种事儿十个有十个都是骗子,什么诺查丹玛斯,什么李淳风袁天罡,从数学的角度来看,统统都是概率,所以,他能够知道李媛自杀的事情,只有两种可能,要么就是你告诉他的,要么就是他通过其他途径知道的——如果是后者还可以再缩小一下范围,他见到你之后,从一处你不留意的信源了解到了这一信息,那么只能是你上交给他的那个手机。你仔细想想,是不是须叔提到李媛那件事情的时候,全部内容都仅限于你在屠宰厂和蕾蓉交谈时透露的信息?”

“还真是……他只提到了李媛的自杀,然后是我自己哗啦哗啦地竹筒倒豆子说了个干净。”唐小糖抬起头来,“我知道了,一定是在第一座凶宅烧邪之后,须叔说去阳台抽烟的工夫,偷听了我手机里的那段录音——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一个心里有鬼的人,突然发现一个警察混进了自己所带的队伍,他能不想查清楚是怎么回事?还有什么比你的手机更好的信源?他只要翻查一下你最近处理过的信息,很容易就发现那段录音,并听到你和蕾蓉的对话吧。”

“我的天啊……”蕾蓉轻轻地呻吟了一声,“也就是说,须叔知道了我和小唐的关系,也知道了小唐的心结,才利用她的脆弱和敏感,引诱我上钩,并且把真正的目标——小郭先生徐冉钓出来,由于刘捷邀请我去枫之墅的时候,小唐已经把手机从我的口袋里掏走,所以须叔才不知道,这一晚上跟徐冉在一起的其实并不是我。”

餐厅里顿时沉寂下来,雨点打在窗台上的噼啪声,格外地清晰。

“可是,难道须叔就没有想到,万一我调动大批警力,像筛沙子一样把所有没有清洁过的凶宅都搜查一遍怎么办?万一我找不到徐冉怎么办?万一徐冉破解了暗号,我一个当法医的却破不了凶宅里的悬案怎么办?那不还是无法将诡计进行下去么?”蕾蓉突然抬起头问。

“姐姐,你提的这四个问题,我先分析第一个。你刚刚跟我说,在屠宰厂那会儿,刘捷不止一次地提到,因为全运会开幕,省城绝大部分警力都被调到会场附近执行安保任务,不要说各个分局人去楼空,就连派出所都只剩几个值班的,须叔听到这个,还会担心你抽调什么警力吗?”呼延云说:“至于后面三个问题,一言可解之。姐姐,你好好想一想,今晚滨水园里的三座凶宅,哪一件案子当时就真的破获了?”

蕾蓉稍一琢磨便醒悟过来,三座凶宅里的三起凶案,要说当时破获的只是犯罪手法,并没有正确指出真凶是谁,但是在这方面须叔却显得很“宽容”,总是让步,由此看来,须叔的目的仅仅是要把徐冉骗到一个最佳的射击位置,其他什么破案、撕票,都是伪装,整整一夜的折腾和担忧,竟然只是一步步踏入他布置的陷阱,蕾蓉又好气又好笑,也隐隐约约对须叔有一丝钦佩。

于是,她对呼延云说:“滨水园那边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须叔就交给警察去追捕吧,当务之急是请你来看一眼陈一新的案子……”

“为什么说‘看一眼’而不说‘破一下’?”呼延云皱了皱眉头,“而且不止陈一新这件案子,还有赵洪波之死和五位清洁工遇害的案子,也都是发生在这里而没有破获的吧?”

蕾蓉看了看手表:“现在距离天亮还剩四个小时,太阳一出来,雨一停,今晚在这里的几个人就都要散去了,没有足够的理由,警方也拦不住他们,而我可以肯定,凶手就在他们当中……别说三起案子,你能把刚刚发生的这一件案子破了,就已经算是创造奇迹了。”

“你也知道我爱吃烧烤,假如好几起案子是串在一根竹签上的,我宁愿一口气把它们撸干净。”呼延云在蕾蓉的对面坐下,轻轻地弯下腰,胳膊肘拄在膝盖上,用一种探询的目光望着她道,“不过你说得很对,时间紧迫,我恐怕没时间逐个把嫌疑人问一遍了,何况刚才我走过客厅时,他们每一个人看我的目光都像防贼似的……所以,请你直接告诉我——你认为是谁杀了陈一新。”

蕾蓉没想到他问得这么直截了当,犹豫了片刻,才把自己怀疑的那个人和怀疑的理由讲了出来。

呼延云听得连连点头:“那你为什么不让濮亮把他抓起来呢?”

“毕竟,我怀疑他的两条理由,只是疑点,不是铁证。”蕾蓉有点不好意思。

“这要是在《名侦探柯南》里,就你说的这两条,已经足够让罪犯跪在昏厥的毛利小五郎面前流泪认罪了。”呼延云笑了笑,正要说什么,餐厅的门开了,濮亮突然急匆匆走了进来,脸色十分的难看,鼻头和眼睛都红红的,好像刚刚哭过似的。

“怎么了?”蕾蓉有些纳闷。

濮亮用手背擦了擦眼角:“我刚刚得到消息,刘副厅长昨天下午在一起车祸事故中遇难了。”

“什么?”唐小糖十分震惊。

蕾蓉慢慢地站起身,神情凝重:“到底是怎么回事?”

濮亮把事情的经过大致讲了一下,然后说:“监控视频显示,确系一起交通事故,那辆撞翻丰田普拉多的重型卡车在出事后迅速逃逸,等找到它的时候,司机已经逃走,目前正在根据车主信息进行追查。因为全运会安保工作十分重要,其他事情都要给它让位,所以在勘查现场发现没有人为故意制造事故的迹象之后,警方就暂时封锁了消息。”

虽然和刘捷只见过两面,每年的几次联系也仅限于工作需要,但无论怎样,都是牺牲了一位战友,何况这整整一夜的惊心动魄,说到底都是源于刘捷把自己带到了枫之墅,此时此刻,蕾蓉的心中百味杂陈。

餐厅里沉寂了片刻,好像在默哀似的。

呼延云等了一会儿,才对濮亮说:“我要跟蕾蓉在枫之墅四处走一走,看一看,麻烦你帮我在客厅盯住那些人,不许他们擅自走动。”

濮亮虽然对这个娃娃脸的家伙很不服气,不明白自己一个堂堂警务人员为什么要被他呼来喝去,但蕾蓉的面子不能不给,只好怏怏地走到客厅去了。

“怎么,你对濮亮也有怀疑?”蕾蓉低声问呼延云。

呼延云眯起眼睛,模棱两可地说:“对于凶杀案而言,在不在现场,比有没有动机,更能决定一个人的嫌疑。”

“可是今晚陈一新遇害的时候,濮亮并不在场啊。”

“但是赵洪波遇害的时候,他在场。”呼延云用手在那张原木吧台上画了一个圈,“须叔讲的许多关于凶宅的理论都是胡扯,不过他说的有句话我很赞同:‘知其凶,亦知其所以凶,方能驱凶。’一座别墅,发生一起凶杀案是偶然,发生两起凶杀案是诡异,发生三起凶杀案就是习惯,而所有的习惯一定是逐步养成的,所以,每个参与这一习惯养成的人,我都必须纳入怀疑的视线。”

蕾蓉突然想起了什么,从口袋里掏出了一张纸:“呼延你看这个,这是我准备去三楼的书房勘查之前,在纸上随便划拉的几笔,列了七个我怎么都想不明白的问题,我觉得只要能破解这‘枫之墅七大不可思议事件’,就能解开三起凶杀案的谜团。”

呼延云看那张纸上,果然列着七个问题:

第一个问题:除了那幅油画,陈一新在修建枫之墅的过程中,还给赵洪波下了哪些“巫蛊”?

第二个问题:全体遇害的特种清洁工们到底发现了什么“致命的秘密”?

第三个问题:枫之墅里的什么东西导致赵洪波从出现幻觉到发疯?

第四个问题:赵洪波遇害的那一刻,陈一新跑到书房隔壁的套间去做什么?

第五个问题:胡岳真的是九门安保公司的保镖吗?或者他也有着不为人知的身份?

第六个问题:那把枪是怎么回事?

第七个问题:赵洪波到底掌握了什么对陈一新不利的关键性证据,那份证据如今又在哪里?

“说真的,我不如思缈,她发着高烧都能勘查三座凶宅,而我迄今为止,一个问题都没有找到答案。”蕾蓉苦笑道。

“至少这个已经有答案了,胡岳是陈一新聘请的杀手。”呼延云用指甲在第五个问题上一划,“至于一二三,其实是一个问题——到底是什么东西导致枫之墅成为一个凶灵出没的地方,这个,我只有亲自走访一下才能找到答案。”他一边说一边从椅子上站起身,问唐小糖道:“小唐,你累不累,困不困,需要不需要去休息一下?”

唐小糖摇摇头:“我这神经绷了一夜了,现在还没有松弛下来,就算躺在床上也睡不着的。”

“很好,那你跟我们一起去那个谜一样的书房看看吧。”呼延云微笑道,“反正今晚你也不在乎多逛一间凶宅。”

一直在三楼守护犯罪现场的侯继峰,听说了刘捷的死讯,又震惊又难过。当蕾蓉问他需要不需要休息一下的时候,他坚决地摇摇头:“赵洪波的死和特种清洁工的全体遇害,一直是刘局的两块心病,我要完成他的遗愿,配合您把这里发生的案子都彻底搞清楚!”

他说得认真,蕾蓉听得也严肃。

呼延云迈步正要往书房里面走,发现唐小糖站在门口,四下里望了又望,就是不动窝,不禁纳闷地问:“你找什么呢?”

“哦!”唐小糖恍如梦醒,“我还在想进去之后是不是先要烧邪,所以找鞋架呢……呼,这一晚上真的是‘如入大梦久不出’。”

呼延云一笑,径直走进书房,在他的脸上,丝毫看不出进入一处凶灵出没的房间时“应有的”紧张和凝重,他这里摸摸,那里瞧瞧,逛家具城一样漫不经心,只在蹲下身查看陈一新的尸体时比较认真和仔细。蕾蓉倒是很耐心地给他讲解了先后殒命于此的赵洪波和陈一新死亡时的具体情形,还特别把墙上和桌子上的刀痕指给他看,他似乎完全不当一回事……突然,他停住脚步,指着挂有很多黑色泥点的玻璃窗问:“这扇窗户是什么时候打开的啊?”

“我偷偷溜进书房勘查时,这扇窗户是关着的,陈一新死后我重新进来时,却发现打开了,窗户的手柄上发现了陈一新的指纹。”蕾蓉说。

呼延云“哦”了一声,推开旁边那扇通向卧室的小门:“陈一新走进书房的时候,你就躲在这里是吗?”

“是啊。”蕾蓉走到窗帘那里,指着对面的假山说:“我还怕他进来,藏在窗帘后面,当时一个老大的闪电,我就看见赵怜之站在山顶上,穿着件白色长袍,跟个鬼似的……”

“你能确定,赵怜之站在假山上的时间,就是陈一新中枪的时间吗?”

“不能……”

呼延云把那扇小门扒拉来扒拉去,然后敲了敲门框,又伏在地板上看了半天,站起身以后,走到楼道里,望向黑黢黢的东头,沉思着什么。

“我认为,凶手是站在书房门口,朝屋子里的陈一新开了一枪,然后沿楼道跑回了自己位于二楼的住房。由于陈一新打开了窗户,又向上推起了纱窗,所以子弹在穿过他的身体之后,飞到花园里去了。”蕾蓉说,“当然也有另外一种可能,就是赵怜之站在假山上,朝陈一新招手说什么,陈一新听不清,打开窗户、提起纱窗以后,赵怜之突然朝他开了一枪……但如果是这样,由于射击距离很近,子弹应该在穿透陈一新的身体后继续飞行,可是在墙上和对面房间的门上,我都没有发现弹孔——”

呼延云突然打断她道:“为了听清外面的人说话,打开窗户还可以理解,有必要推起纱窗吗?”

蕾蓉顿时哑口无言。

“不是的,姐姐,不是这样的。”呼延云慢慢地说,“那扇窗户也许确实是陈一新打开的,但纱窗,肯定是凶手推起的。”

“啊?”蕾蓉一脸的惊愕。

呼延云说:“此前你跟我讲过,在上三楼勘查书房前,你先到二层的平台给刘思缈打过一个电话,当时一阵急雨潲过,你就找了个躲雨的角落跟思缈通话,对么?”

“对啊,是有这么回事。”

“你来看看这扇玻璃窗就明白了,上面那些不是雨点,而是纱窗网眼里的泥垢被急雨激射在窗户上形成的泥点。这说明那时这扇纱窗还是关闭的,此后直到陈一新被杀之前那段时间,有个人潜进来推起了这扇纱窗……”

“也有可能是陈一新自己提起纱窗的吧?”唐小糖说。

“不可能!”呼延云摇摇头,“这个纱窗非常脏,要从底下抠起两个锁扣,才能推上去,可是陈一新的手指头上一点灰尘都没有。所以我认为,整个过程是这样的:凶手在蕾蓉进书房勘查前,先一步来到这里,打开窗户,推起纱窗,关上窗户,然后再关上门离开,等陈一新走进书房后,在门口举枪将其射杀,然后沿着楼道逃走,全过程他肯定戴了手套,所以没有在门把手和窗户手柄上留下任何指纹……”

一直靠着门框站立的侯继峰忍不住说话了:“难道你完全不考虑赵怜之杀人的可能吗?”

“蕾蓉说得很对,陈一新尸体上的弹洞显示,那枚子弹穿过了他的身体,既然如此,那么它总要有个去处,要么打在墙上,要么打在对面房间的门上,可是都没有找到——”

“不对!”侯继峰突然说,声音有些激动,“我找到了!”

蕾蓉大吃一惊,呼延云也扬起了眉毛:“在哪里?”

侯继峰指着北墙的高处说:“看那里,有个圆圆的洞口,因为光线的原因不大清楚,可是我刚才仔仔细细把屋子看了一遍,发现了那个,可惜我腿受伤了,没法登着椅子上去把弹头取出来。”

蕾蓉马上搬了张椅子,登了上去,很快又下来了,神情失望:“看形态很像是弹洞,可是洞口有不少浮土,看来是以前留下的……哎呀,难道是刘捷说过的,他来枫之墅勘查时,走进这间书房,出现可怕的幻觉,开了一枪造成的?”

侯继峰显然是想起了那件事,神情顿时有些颓然。

呼延云耸了耸肩膀:“结果一样,还是说明凶手只可能是从别墅里往外开枪,而不会是从别墅外往里开枪——当然,除非对面那间屋子的门是开着的,子弹飞进里面去了……”他一边说一边走进了对面的屋子。

蕾蓉说:“不可能的,我勘查书房之前,看到这间屋子的门关得牢牢的,后来管家老吴还是用钥匙打开的房门。因为按照过去赵洪波定下的老规矩,这座别墅凡是不用或少用的房间都上锁,三层只有书房和套间留着门。”

“所以——”呼延云回到楼道,对蕾蓉说,“一切都说明,你对那个人的怀疑,是有道理的。我只是不明白,他为什么要在做案前打开那扇纱窗……算了,等找到他犯罪的铁证之后,让他自己告诉咱们吧!”

“你们在怀疑谁啊?”侯继峰瞪圆了眼睛。

呼延云看了他一眼:“你继续在这里值守,我和蕾蓉、唐小糖下楼一趟。”说完拉着那俩人就往二楼走去。

侯继峰望着他们的背影,脸上布满了阴云。

下到二楼,他们一起往东楼道走去。来到那个人的房间门口时,蕾蓉忽然想起自己昨晚上三层书房勘查前,站在楼梯口,突然产生的那种奇特而恐怖的感觉:那时,整个二层,无论东西楼道,都寂静如死,人影皆无,看上去好像所有的人都睡着了,可她就是觉得——

每一扇门的后面,都藏着一个将耳朵贴在门板上听着楼道动静的鬼胎。

与其说凶宅生恶鬼,毋宁说暗鬼生凶宅吧!

呼延云推开了门,走进去开始翻箱倒柜地寻找最重要的犯罪证据——武器。犯罪时间紧迫,整个枫之墅在凶杀案发生之后没有任何人出入,加上蕾蓉很快就把所有的居住者都召集到一层客厅里,所以,那个人没有时间将凶枪藏到什么很难发现的地方,应该还在这间屋子里。

但是一番寻找之后,却毫无发现。

这是怎么回事,难道我的推理出现了错误?

不可能啊,蕾蓉发现的两个疑点,确实都证明那个人是最大的犯罪嫌疑人啊!

呼延云望着掀开的床板、大开的衣柜、打开的抽屉和掏空的皮包正在发呆,唐小糖突然从字纸篓里发现了一双拖鞋,拿给呼延云说:“果然是他,果然是他!你看鞋底这一片泥泞,一定是他杀死陈一新后,冒雨穿过花园,把枪扔进悬崖下面的河里去了!”

呼延云一看鞋底,果然是一片黑黄色的湿泥,他脸色顿时一变,冲出门往三楼跑去,蕾蓉和唐小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紧紧地跟在他的后面。

跑进书房,打开窗户,呼延云探出脑袋左右看了看,黑黢黢的看不清楚,他打开手机电筒的光芒,终于在一根粗如蟒蛇的排水管上,照见了一行印迹……

当他把落满雨滴的脑袋缩回屋子里的时候,满脸都是沮丧。

“怎么了?”蕾蓉问,“你发现什么了?”

“我发现我犯了一个重大的错误……”呼延云叹了口气说,“我以为自己轻而易举就能侦破赵洪波遇害和陈一新被杀这两个案子,现在看来,我过于自信了,陈一新这个案子,不是想象的那么简单,我们认为的那个凶手,也许根本就不是凶手,他的两个疑点,都有更加合理的解释……”

侯继峰冷笑一声:“这话说的,就跟你已经破了赵洪波那件案子似的。”

呼延云眉头紧锁,叹了口气:“是啊,那个案子好破得很,陈一新这个案子倒真是见了鬼了……”

一句话让蕾蓉、唐小糖和侯继峰目瞪口呆!

半晌,蕾蓉才用一种简直不敢相信的口吻说:“呼延……你的意思是,赵洪波死在密室里的那件案子,你已经破了?”

“对啊,那个有什么难的……”呼延云一脸“那篇儿早就翻过去了”的不屑。

“这不可能!这绝对不可能!”侯继峰激动得几乎嚷了起来,“警方那么多人,花了那么长的时间进行调查,都没有搞清赵洪波的死因,你来这间书房不到半个小时,就能把案子破了?!杀了我也不信!”

呼延云被他的吼叫声吓了一跳,定睛看了看他,见他一副真的是不肯相信的样子,耸了耸肩膀说:“好吧,蕾蓉,麻烦你下楼一趟,把关在花房里的赵怜之提出来见我,我有几句话,要单独跟他谈谈。”4

濮亮把落汤鸡一样的赵怜之提溜进了一层客厅,聚集在这里的人们纷纷把鄙夷的目光投向他,好像在看一个被开除后回来收拾东西的职员。赵怜之那身长袍上沾满了泥污,完全看不出原来的白色,枯瘦的身体萎靡成七扭八歪的形态,仿佛濮亮一松手就会彻底散了架。他的头发上挂着草棍和树枝,血红的眼睛里放射出仇恨并恐惧的光芒,嘴巴一张一张的仿佛在不停地告饶,最引人注意的是他那凸出很高的颧骨,不停地抖动着,简直要刺破薄薄的面皮……这一切都显示,他在极度的惊恐和重压之下,精神已经处于崩溃的边缘。

“你,上去!”濮亮一指双弧形楼梯,“三楼,赵洪波的书房,有个人在里面等你。”

“我……我的腿摔断了。”赵怜之指着自己的腿,哀求着。

“少他妈废话!”濮亮在他背后搡了一把,“你就是爬也得给我爬上去!”

这一搡,把赵怜之搡了个狗啃泥,他一头栽在地毯上,哎哟哎哟叫着,扭了半天屁股也爬不起来,罗谦和赵隆忍不住笑出了声,倒是汤米看不下去,上前把他搀扶了起来,赵怜之紧紧地抓着他的袖子,像抓住一根救命稻草似的,汤米拍了拍他的肩膀,低声说:“你老大不小了,有些路必须一个人走。”说着轻轻地推了他一下,赵怜之无奈地扶着双弧形楼梯的栏杆,一步一步向上走去。

等赵怜之走上去了,濮亮走到蕾蓉身边,压低了嗓门说:“你们那大侦探到底找赵怜之什么事儿啊?”

蕾蓉摇了摇头,不禁想起刚才呼延云对侦破赵洪波案件自信满满的回答,苦笑道:“我也不知道……估计他大显神威的时候又到了。”

赵怜之好不容易爬上三楼,站在楼梯口,哈着腰,拄着膝盖,呼哧呼哧地喘气,抬起头的时候,忽然发现窗外的雨停了。

雨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停的,好像有人拿遥控器按了一下,就“唰”地不下了,闪电和滚雷也都成了很遥远的事情。天空中没有一丝云,但也全无月光和星光,就那么黑屏似的挂着,让本来湿冷的空气变得阴冷。万籁俱寂,偶尔传来房檐上的雨滴落下的滴答声,清晰得令人心惊肉跳。不知谁把整个三楼楼道里的灯全都灭掉了,东西两头都黑得像蟒蛇的肚子,一种诡异而恐怖的气氛弥漫开来,让赵怜之瑟瑟发抖,他求救一样看了老半天,才发现楼道最西头的那间书房,门虽然关着,门缝底下却露出一线灯光,黄澄澄的宛如幽灵的衣摆……

不知怎么的,他突然想起了养父,那天晚上,当陈一新走上楼去见他的时候,一定也见到相同的一幕景象……

巨大的恐惧顿时攫住了他的心,他想往后退,但黑暗中一双无形的手攥住了他的脚腕,将他往书房门口拽,恍惚间他搞不清自己到底是陈一新还是赵怜之,只能一步一步向前走,楼道那冰冷的墙壁上突然浮现出养父那狰狞而病态的白色脸孔,挂着鲜血的嘴角向上扬起,他死了,可他依然在笑!

笑声……

赵怜之从嗓子眼里发出了一种像婴儿啼哭似的抽泣,他佝偻着身体,好像一个将要登上绞刑架的侏儒,与其说是在走,不如说是在跪行。

终于来到了书房门口,关于自己到底是赵怜之还是陈一新的雾团,在脑海里愈发混沌,他咽了很久的唾沫,才战战兢兢地举起手,敲了敲门。

“砰砰砰!”

没有回应,屋里寂静如死。

养父死在这里,陈一新死在这里,还有那六个清洁工,他们遍布这座别墅的尸体迄今还历历在目,那一地浓稠腥红的鲜血,那一双双死而不瞑的眼睛,而这一切都是因为……

赵怜之想逃,想不顾一切地拔腿就逃,但是任凭他使尽了力气,冥冥中抓住他脚腕的那双手,就是丝毫不松。

我明白了,我还没有做完应做的,所以绑束我的咒语无法解除。

赵怜之已经变成了一只鸟嘴下的虫子,挣扎乏力,他举起手,木然地又敲了三下门。

“砰砰砰!”

屋里还是无声无息。

放过我吧……

他在心里苦苦哀求着那些纠缠不休的凶灵。

放过我吧,我并不是主犯,只是个被毒瘾操控、不能自已的帮凶,只是一只早晚会在某个阴沟里无声无息地死去的可怜虫,放过我吧……

奇迹般的,脚能动了。

也许是祈祷起到了效果,他庆幸地长出了一口气,正迈出一步准备离开,突然听见那扇门的后面传来一声巨大而凄厉的惨叫——

“啊!”

是养父的惨叫声!

养父还活着,他来向我索命了!

赵怜之吓得一屁股坐在地上,不停地往后躲,后背猛地撞在了对面房间的门板上!

这时,传来一阵“噔噔噔”上台阶的声音,只见吴管家、汤米、赵隆、罗谦、苏苏和童丽都从一楼赶了上来,跑在最前面的是蕾蓉和濮亮。

濮亮冲上来一把薅住赵怜之的脖领子:“谁在叫喊?问你话,谁在叫喊?!”

赵怜之抬起胳膊,哆哆嗦嗦的手指头指向书房那扇紧闭的房门:“我爸……我爸他在里面!”

濮亮目瞪口呆,突然他转过身来,一拧门把手,推开了房门!

赵洪波死在这间房子里面时,房门就是他和胡岳合力踹开的,那以后,门锁的锁钮就一直是坏的,先后两批清洁工来清理时,不知是谁将劈裂开来的锁舌复了位,所以这道门只能关不能锁,濮亮这一推,屋子里的恐怖景象,瞬时间全部呈现在了众人面前!

赵洪波殒命那一晚在场的所有人,都不禁毛骨悚然!

世界上最恐怖的莫过于恐怖至极的事情一模一样地发生了两次——

只见昏黄的台灯照射下,一个人侧卧在书桌前面的地板上,手里攥着一把尖刀,喉咙里发出“喀喀喀”的可怕声音,在因为巨大痛苦而佝偻得更加弯曲的身子下面,已经汇聚起了一湾猩红的血泊……”

只是这一次,躺在地上的不是赵洪波,而是呼延云!

“呼延!”

蕾蓉大叫一声,就要往里面冲,谁知已经打开的门,好像中了魔一般,“呼”地一声自动关上了,蕾蓉疯了一样地对着门板又是推又是拍,但那扇门像后面顶了块泰山石一样怎么都不动。

而赵怜之已经彻底崩溃了,他跪在地上哇哇大哭,一边哭一边把脑袋咚咚咚地往地上撞,撞得额头上一片血,还不停地大叫着:“爸爸,您饶了我!爸爸,您饶了我吧!”

吴管家他们几个人一时间手足无措,不知道该帮蕾蓉撞门呢,还是该劝阻赵怜之入魔一般的哭喊……屋子里那具和赵洪波一模一样的死尸,让他们不约而同地想起了曾经在枫之墅里发生过的数起血案……一个个活生生的生命葬身于此,现在又多了一个……这到底是恶鬼作祟?还是恶人行凶?抑或别墅本身就是一个嗜血食人的恶魔?他们抬起头,仿佛看到无数白色透明的凶灵正在这座巨大的凶宅里飞舞着、盘旋着、缭绕着,发出歇斯底里的狞笑与悲号……

童丽忍不住捂上耳朵,闭上眼睛。

就连一向莽撞的濮亮也呆若木鸡,不敢再一次推开那扇房门。

然而就在这时,房门却自动打开了。

眼前的景象让所有人都如坠梦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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