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1/2)
床幔里头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闻恕时不时抬头看一眼,坐在小几旁兀自添了一盏茶。
他大抵能想象出里头的人此刻的神色,约莫是下不去手。
以她打小学的规矩,这种事情,足以叫她面红耳赤,难堪至极。
中间素心进来送过一碗药,她还没从床上下来。
男人食指一下一下叩在桌案上,耐心降到最低时,哗啦一声,床幔终于揭开。
付茗颂耳根通红,抬头看了他一眼,随即匆匆地下,手里的药盒仿佛烫手山芋,迅速放下,就着架上的一盆冷水洗净了手。
十根手指头,洗得干干净净。
她在梨木架旁来回徘徊,又停至床前,咬着唇,视线在地上扫了一圈,不知所措地看了那头安静喝茶的人一眼。
闻恕眉梢一提,“找什么?”
茗颂走过去,犹豫地张了张口,声音还略有些沙哑,“想换身衣裳,要去给太后敬茶。”
闻恕准确无误的抓住了“太后”二字,不由一顿,好心提醒她:“该改口叫母后了。”
她脸色一白,像犯了什么天大的错误似的,连连点头,“是,臣妾记下了。”
闻恕倒没要同她计较称呼的问题,又提醒她,道:“现在已至亥时一刻,母后也歇下了,明日再去敬茶吧。”
这话犹如惊天雷,面前的人一双杏眸忽然抬起,茗颂呼吸滞了一瞬,亥时一刻?
那她岂不是误了时辰给太后敬茶?
这新媳进门,哪怕是在寻常人家也十分讲究敬茶的规矩,何况是在宫里。
从前在付家,她就是晚半刻钟给老太太问安,都要叫她黑着脸晾好一阵,又遑论现下她是误了给太后请安?
闻恕掌心贴着药碗,直至感觉凉了些,正要叫她坐下喝药,伸手去拉她的手腕,却发觉她手背凉得很。
他蹙眉,道:“很冷?去添件衣裳。”
他算是瞧出来,这人有多娇弱,再叫风一吹,指不定病到几时去。
付茗颂心下那根弦“噔”的一下断裂,只觉得天都要塌了。
她忍不住酸了酸眸子,满脸小心翼翼地试探道:“母后…可有说什么?”
闻恕疑惑地看了她一眼,“说甚?”
茗颂犹豫地抿了抿唇,唇瓣轻动,更加谨慎地望着他。
男人双眸一觑,顿时了然。
她是怕她这一病,未去永福宫敬茶,得罪了太后?
闻恕一句“你想多了”呼之欲出,可见她神色紧张,紧张之下还带着些许慌张,忍不住又将话给咽了下去。
十五年在付家,她该就是这么过来的。
处处谨慎,处处小心。
“母后今日来瞧过你,她没生气,明日你再去敬茶就是了,既已成婚,便不在乎这些礼数。”他破天荒得多说了两句。
闻恕敢这么说,并不是太后不尊礼法,恰恰相反,沈太后曾经是个再重规矩不过的人了。
这些年叫他这个亲儿子气得没了脾气,才成了如今这样的好婆婆。
付茗颂一颗心轮回了肚子里,下意识吞咽了一下。
当真是吓死了。
闻恕也不废话,将人拉过来坐在腿上,递上药碗给她,“喝了。”
茗颂伸手接过,可神色却十分不自然,十分的,僵硬。
虽说已行夫妻之礼,可她却并未觉得与他关系有多亲密,莫说坐大腿这种动作,就是牵个手,都叫她心下惶惶。
何况……
何况她浑身上下,只套了衣裤,里头空荡荡的,连亵裤都没有,昨日不知道叫他扔到哪里去了……
是以,腿上的人难受地挪动了下位置…
闻恕眉头一蹙,虚虚扶在她腰上的手催促地捏了捏她腰间的嫩肉,“别乱动,喝药。”
茗颂一骇,忙仰头将药汁喝下,一口都不带停的,全然不惧苦味。
饶是如此,在她喝完药后,闻恕还是塞了一块方糖给她。
姑娘身子一顿,许是头一回喝完药有人给她喂糖,又惊又恐地偷偷瞥了他一眼。
随即,闻恕拍了拍她的腰,是要她起来的意思。
又过片刻,宫女送来崭新干净的亵衣亵裤,还有牙白色寝衣。
须臾,付茗颂在这张龙床上躺下时,才发觉有哪里不对。
许是喝了药的缘故,她眼皮沉沉,昏昏欲睡,正当思绪快飘散,忽的睁开眼。
新婚头夜宿景阳宫没错,可第二日,应回皇后的昭阳宫的。
—
帝后大婚,普天同庆,宫里仍旧张灯结彩,处处挂红。
深宫许久未有这样大的喜事,难得喜庆。
一般都言“新人笑,旧人哭”,可这皇宫里头,却没人能称上一句“旧人”的。
正因皇上未曾偏宠过谁,连尔虞我诈的手段都实在少见。
美人无数,无动于衷。
贵人们默契地将此归结于那幅众口流传的画,有的当皇上情深义重,有的,则当是那和光大师给皇上下降头了。
总而言之,谁都得不到圣宠,倒也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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