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鬼泅沙(1/2)
春天跟着叩延英穿梭在驮群中, 清除驮马身上沙土,沙雨中的天色晦暗如夜,方寸外已伸手不见五指, 她于朦胧土雾间见李渭和叩延爷爷站在一处,凝望着空中洋洋洒洒的沙雨低声说话。一旁是清点驮包的胡商, 有几人抱肩站立, 急促胡语飘来。
她不识胡语, 见胡商们神色有异,问叩延英:“他们怎么好似在吵架?”
叩延英淡淡的投去一眼,无所谓的耸肩:“沙暴刮走了两三个驮包, 这些驮包很是金贵, 他们这会儿正心疼着呢。”
一阵厉风刮过,春天眼中进了砂砾,痛痒难耐, 她忍不住伸手去揉:“这漫天沙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停歇下来。”
“沙暴说来奇怪,有时它说停就停, 有时连续能刮上个日。“叩延英回答, “我们这还算好的,听我爷爷说, 有时沙地里突然窜出一股邪风,能把人畜吹到天上去。莫贺延碛常有黑沙暴, 只要不遇上盐碱滩涂就没事。”
他一本正经跟春天讲话,眼神突然瞟过不远处, 悄声道, “黄三丁那两人成日跟在商队后头献殷勤,看着鬼鬼祟祟的。”
春天顺着他的目光望去,黄三丁和郭潘两人一前一后, 从一片耸立的石壁后转出来,见众人忙碌,上前帮忙料理驮马。
她知道李渭对人向来温和,但这几日似乎是不曾和此两人多说几句话,春天也非热络之人,兼之男女有变,是以这几日,春天还未曾和这两位同伴应过声,听过叩延英的言语,也不由得说:“他们两人看着倒很和气。”
那郭潘虽然衣裳有些狼狈,行步间却仍带着斯斯文文的逸气,他生的清隽,人也和气,此刻朝着春天和叩延英走来,上前笑道:“这莫贺延碛果真厉害,两位小友刚才也受惊了吧。”
他离得春天近些,春天闻到他身上有一股檀香和灰尘的气味,微微点了点头,悄悄往后挪了几步。
叩延英湛蓝的眼打量他,笑颜艳丽:”我都快被沙土埋堆了,郭大爷瞧着还是熨帖的紧。”
郭潘连声大笑,停下和叩延英多说几句。
春天正要离开,却见郭潘和叩延英说毕,转身走来,帮春天牵马挽缰:“小女郎倒有些不爱说话。”
春天扮做腼腆,朝他微微笑了笑,郭潘拂拂衣袖上的沙土,温柔笑道:“女郎看着不似河西人,贵姓也罕见,是从外乡来的么?”
春天点头:”确是。”
郭潘讶然:“昨日和李兄闲聊,没料想李兄年纪轻轻,阅历竟然如此丰富,这西域十二城竟没有他不知的地方,某甚是敬佩,等过几日到了伊吾,那时候正是佛诞日,伊吾城内有庙会游街,到时要邀两位一道吃酒看胡旋舞,小娘子喜欢看胡旋舞么。”
春天见他谈起李渭,也不知如何回话,又听见他问,回道:“小时候见过一两次胡旋舞,倒是都不记得了。”
她有心避讳,不愿和成年男子多语,匆匆找了个借口,忙不迭的闪开。
郭潘他看着少女匆匆离去的背影,微笑着摇摇头。
春天正寻地坐下,见李渭来找她,吁了口气,李渭见她只露出一双眼在外头,说道:“你去歇着,这沙雨一时半会停不了,我们今夜无法赶路,只能宿在此处,你可不要乱走。”
春天点了点头,正在毡毯上坐下,听见驮群牲畜声音喧闹,胡商来往说话,问:“他们在说什么?”
李渭也在一旁坐下,喝了口水:“他们在清理驮马的钉掌,这几日过了不少盐碱滩,牲畜背着重包袱,脚下很容易灌进毒沙,不及时清理出来,这些骡子都要死在路上。”
春天点点头,默默的听了会,半晌道:“他们的香茶好香啊,是哪里出产的香茶,江南的茶味最是清淡,川蜀喜加一点栢叶姜片,难道是两广一带新出的?”
李渭笑了笑,漆黑眼眸一亮:“你想起什么来了?”
“跟我在红崖沟跟随的那支商队一样,香喷喷的包囊夹杂着一丝丝若有若无的苦涩。”
李渭摇摇头,抽出箭囊里的一支羽箭,握在手中,一笔一划在沙地上画下两个字。
浅浅沙土上被锋利箭头划过痕迹,春天仔细看那两字。
大黄
“大黄?”
“这一支商队也是从河西偷渡出来,为了躲过十烽的盘查,铤而走险的走了这条道,要不然,也不会请叩延家的向导。” 他声音极低,若有若无的飘在沙雨之间,春天看不清他脸上的神色,只听得他轻声道,“近两年近官中为了控制西域一带,也为了和突厥对抗,严禁民间随意贩卖大黄,现今北地的大黄,一两一黄金,很是贵重,重利之下必有勇夫,你在红崖沟,也遇上了一支私运大黄的商队,谁料半路被有心人劫了去。”
春天想起当日红崖沟之事尤觉得手脚冰凉,“那我们”春天挠挠脸颊,”怎么办?“
“权当不知。”李渭低叹,“不过是一路偶遇,管不得太多,况且大黄是药,这些大黄,也不知能救起多少牧民的命。”
黄三丁找到了驮群中的郭潘,两人略说了几句话,整理行囊,发觉自己的水囊都已见空,撑不过一日的水源,两人无奈对视一眼,郭潘抿唇,背手,指使黄三丁:”再去问他们买些水来,好歹要撑过到了野马泉。“
“好说。”黄三丁寻到了胡商之间,慢声笑道:“各位兄台,我兄弟两人的水囊快空了,不知诸位是能还能舍半个水囊出来?”
胡商们互相张望几眼,颇有些难为的摇摇头:“黄兄,对不住了,我们的水也不太够了还有几日就要野马泉了,等到了野马泉,就有水源补给。“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