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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曳咥河(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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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了几束,身后有人静悄悄站着。

他俯下身来,耐心帮她一起拆着她的发辫,将一串串的彩石从发间抽出,最后满头半长不短的青丝拢在她肩头,黑鸦鸦的一把衬的她肩背单薄,他低声道:“很好看。””嗯?“她疑惑,不明白他的意思。

他的话语在唇间再三婉转,最后道:“衣裳和头发都很漂亮。“

她手指挠挠衣裙,语气含含糊糊像抿着蜜糖:”承蒙夸奖”

送火节那日天气晴朗,天空蔚蓝无垠,李渭肩膀伤势恢复的尚且不错,这日天不亮就随着部族的男子们一同入贪汗山打猎。

春天在此地已停留二十余日,跟着李渭和阑多学会了不少常用的字词,也能结结巴巴和族里人交流几句。一大早就跟着阑多去水边洗濯。

溪水清凉,绿草蒙茸,水边集聚了部落里多半的妇孺,入水洗濯的妇人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撩水,草原民族性情更奔放些,春天小脸微红,藏入水中匆匆擦洗完,上岸去着衣。

妇人们洗完,纷纷换上鲜亮衣裳,又在附近采了一种绛红色的花,用石块将花叶俱捣碎,捣出花汁,将花汁和脂膏搅在一起,将那脂膏染的紫红,最后抹在脸颊和唇上,这妆容点染在妇人们的脸庞上,衬的唇瓣和双靥红艳如霞,有种质朴又冶艳的风情。

再回到营地,众人们燃起熊熊篝火,火上架了一口黑锅,几个妇人举着铁铲,在锅里翻炒一种澄黄的小粟米。

篝火旺盛,粟米的焦香气很快扑鼻而来。

临近晌午,男人们背着弓箭,带着猎物打马归来,个个面上显露得意之色,马背后身后挎着黄羊、野兔、鸨鸠、野驴之类野味。

留守在营帐的众人见勇士归来,大声欢呼迎接,打来的猎物很快被剥皮、清洗、抹上盐,架在火堆上炙烤。

族人围着篝火盘腿而坐,男人们喝酒屠羊,妇人们洗涮劳作,孩童们嬉闹尖叫,春天和李渭是旁客,此时也一并聚在人群之中,自早起春天就未吃过东西,直待到春天饥肠辘辘,梅录才身着盛装出息,站在篝火前大声和族人说话。而后抱着一只铁罐向众人分食粟米。

那粟米已被炒的焦黄带黑,用银勺分给族人,族人亦捧起双手相接,春天也得了一小捧,搁在手心里。

而后又向族人分食猎物,那大概是一只獐子肉,已烤的半焦不熟,每人俱分的一小片,春天手中的那块还血淋淋的挂着生血,她见众人神色自若的将生肉卷着粟米吞食,又觉惊讶,又觉腥膻,吃也不是,不吃也不是,围视一圈,只得张张嘴,皱起面靥,正要闭目吞下手中的食物,旁侧偷偷探过来一只手,将她手上的生肉取走。

李渭知道她不爱生食,朝她眨眨眼,将她手中的生肉一口吞入。

吃过这口食物,人群纷纷松散起来,男人们喧闹着喝酒吃肉,春天混在人群中,也吃了个顶饱,见李渭朝她招手,递过来一块俱是肥油的羊肉。

她不爱荤油,见李渭油乎乎的手中的肥肉,不禁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皱了皱秀眉,别过脸:“我不吃了。”

他将羊肉递到她嘴边:“这是羊尾的臀油,虽看着油腻,却入口即化,清淡滑嫩,口感像醴酪,是羊身上最好的一块。”

她忙不迭的摇头:“不了。”

李渭坚持要将这块大肥油送到她肚子里,递到她嘴边:“试试。”

春天再三推拒:“会胖。”

他挑挑眉:”那更要吃。”

那块绵软又淡黄的肥油几要贴着她的脸,春天嫌弃的皱皱眉,红唇一张,勇气可嘉的将那一大块肥肉吸入嘴中,他被她柔软的唇触到拇指,轻轻一吮,只觉心荡神趐,脸上却纹丝不动。

这羊臀肉都是油软膏,确是入口即融,还带着微甜,李渭一连喂了三四块,见她连连摇头嫌弃,最后才罢手。

送火节后,李渭去了趟锻房。

锻房的入口热浪掀天,水汽缭绕,叮叮当当的敲击声嘈杂急切,山洞阔而深,热气扑腾,李渭初初一眼扫去,约莫有四五十人之多,俱是光膀短裤,浑身湿汗,挥着巨锤捶打铁器。

斛萨裴罗见有人来,起先把李渭拦在了锻房之外:“族内私地,请贵友止步。”

“请梅录借一步说话。”

两人在锻房外说话,斛萨裴罗知道李渭想打探锻房的情况,怕惹出什么枝节,有心拒绝,李渭沉吟片刻,只问:“敢为梅录,如今每月所锻造的兵器,数目与六七年前可否比肩?”

斛萨裴罗含含糊糊,良久方道:“有过之而无不及。”

这是突厥人在为将来的大战提前做准备了。

李渭离开军营数年,战与不战,其实与他关系尚且不大,但若西域各道又被战火冲断,商旅无路可走,赖商路生存的河西各郡被骚扰抢掠,民不聊生,他也脱不得身。

几日后,有一支二三十人的突厥军过来取兵器。

起首的兵将略一清点了数目,阖上手中小册子,命人将兵甲都搬上车辆。

春天站在不远处,望着那队突厥军,又见李渭用炭笔写了几个字,上前递给那名兵将,那名兵将略看了李渭几眼,神情似是平淡,点了点头走开。

她问李渭:“我们是要跟着他们去找贺咄王爷吗?”

他想了想:“不用,我只带句话给他,曳咥河的源头就在这附近山中,我们两人沿着源头往下游走即可。”

两人走的那日,家家户户俱抱出马酪酒给两人送别,春天掐指算一算,在此地已然住了将近一个月。

斛萨部有如世外桃源,这一个月时光飞逝的令人心惊,她走的时候也特别恋恋不舍。

春天也被热情的族人灌下不少的马酪酒,双靥微红,眼儿清亮,在送别声中同李渭踏上了旅程。

塞北的天已微有凉意,冷风起后,酒气顺着热气往脸上冒涌。

她和李渭共乘一骑,走出这片宁静的草原后,李渭再回头去看斛萨部,已然隐藏在无边绿意中,再看身前的春天,见少女双眼氤氲,满脸热气,正是一副酒酣身软的模样。

她模糊听见李渭唤了她一声,醉眼迷离,娇憨的朝李渭伸出了双臂。

李渭松了缰绳,把她裹入毡毯,安放在自己身前。

在斛萨部养了一个多月,她脸颊微微有了一丝丝肉,但仍是瘦弱,小小的一团,冒着浅浅的酒气,藏在自己怀里。

呵着热气的脸蛋贴在他胸膛,李渭紧了紧毡毯,在风里无声的走着。

“李渭。”

她从毡毯里仰起头,尖尖的,小小的下颌抵在他的心口,长长的睫上沾了一点白絮,他想轻轻吹去,又怕惊扰了她。

“李渭。”她在毡毯里搂住他的腰,脸颊在他胸膛,猫儿似得蹭。

简直是心惊肉跳,李渭深深的凝视她,轻轻问:“要喝水么?”

她咯咯的笑:“李渭。”

李渭柔声回道:“嗯。”

“李渭。”

“嗯。”

“李渭。”

“我在。”

“我困。”她眨眨眼,“好晕”

“睡吧。”

马儿慢了下来,他想着,就算鬼神在上,此时也许被风沙迷了眼,看不见他的这点贪念。

她睡的很熟,这儿暖烘烘的,舒服的不得了,她于是什么也忘记了,忘记了她为何而来,忘记了她要往何处去,忘记了自己的名字,只想在这儿,好好的安稳的睡一觉。

他掀开她的兜帽,微微低下头,窥视着她的清丽容颜,头发微乱,眉眼婉转,肌肤光洁,唇瓣如花。

初雪一般的吻,温柔落在她发间,她光洁的额头,最后轻轻的落在她唇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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