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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节 飞鹰鸿毛(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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雄鸡长鸣,东方露出鱼肚白,刚刚起床的仆人们开始逐一熄灭院厅里的一盏盏火炬灯笼,锦袍队昨夜彻夜未眠。

但后院偏厅里却没人走动的,蜡烛燃尽软软的几乎抱住了整个灯台,也没佣人来管,原因此时此刻这里正是禁地,刺杀行动的骨干力量,锦袍队器械组在这里商议了整整一夜。

一夜紧闭门窗的大厅里滚动着灯烟和体味混合成闷塞之气,要是从外边晨风里进来的人肯定被熏个跟头,但推门进来的王天逸连鼻子都没皱一下,手里捏着一叠墨迹还没干的报告,揉着发红流泪的眼睛,浑身竟然也都是一股灯油熏烟的味道。

“司礼,您报告写完了?”金相士转着僵疼的脖子站起来,给王天逸拉开最上座。

“什么结果?”王天逸示意几个手下坐下后,开口就是直截了当的问话。

“敌人有备而来,行动精准、时机巧妙,对付我们的分寸也拿捏的很好——只是警告却不杀……在建康地盘上进行这么大的行动,慕容世家嫌疑最大。”长得像个慈眉善目的副司礼陶大伟细声慢气的分析着局势。

下面一群属下都好像喝醉了一样,几乎是斜着靠在椅子上,生怕不小心就缩到桌子下面去了。

“这些都是猜测,以后再说,你们找到问题出在哪里了吗?”王天逸不耐烦的打断了陶大伟发言,一夜未睡的他加上头上有伤,耐心已经打了很大折扣。

“从结果来看,情报泄露最有可能。那么原因有两个可能:一,我们自己泄露;二对方警觉,自己发现。第二点我们不管,主要是第一点,首先是内部泄露,我们让器械组对了一个晚上,每天谁做了什么,说了什么,结果没什么收获,我们严格按规矩制度来,不会出大漏子……”

“第一点其次是什么?”手下话音未落,王天逸就问道。

“其次是对方有蛇潜伏进来,他们潜入锦袍队或者是在帮里级别高到看了报告,但……”

王天逸一挥手,说道:“这个不可能。昨晚在预定射位的赵爵易被干了,但我们几个人私定的督战金猴子就没事,那只能是对方能看到行动计划,这是‘蛇’。但对方没有动杀手,目标又是赵乾捷几个丧家之犬,价值太小,一条能看到我们报告的蛇需要多少银子和心血?谁会为了这种小事暴露‘蛇’?不用考虑这个了,器械组都到齐了吗?有没有没来的?”

金相士躬身说道:“两人未到,一个是胡爷,还有一个是那个小伙子刘定强。”

“胡爷不用来,他是世外高人。我们也不敢去打扰他。”陶大伟笑道:“刘定强就在器械组干了没几天,因为我们每人各司其职,每一块都使用暗语指代,他一个新人,和端茶送水的佣人听到的消息不会有太大区别。”

“那也要对。我是说刘定强。”王天逸斩钉截铁的说道。

“对过了。”陶大伟躬身道:“根据他所有听到的话语,他大约听过几个地名的暗语。我觉的他不是太可能。”

“内部无可能的话,那是怎么回事?你们有想法吗?”王天逸问道。

金相士脸上有点为难的咳嗽了两声,“金猴子,有话就说。”王天逸心知肚明的开口道。

“司礼,近来我们和慕容世家走得很近,这次刺杀慕容世家肯定有数,章高蝉就是慕容秋水他们帮我们制造的险地,那齐元豪拼命活捉了一个,看起来有备而来,非常可疑。这会不会上头通报的?”金相士收了大嗓门,小声说道。

“这太匪夷所思!”王天逸脸色也更难看了,过了好久才说道:“昨天盛老指着鼻子骂我,说要是他来做,今天锦袍队就被从江湖上清了……我原来不是没怀疑过,但他们要是通报慕容我们行动,不管按帮规按惯例还是按做事情理,我都是绕不过去的,肯定我是知情的。要知道昨天晚上,要是对方手稍微黑上一点,我就完蛋了。头目都完蛋了,那花了偌大精力和银钱建立起的锦袍队岂不是也要完蛋?就算是帮主再有用不完的银子和高手,也没有这么打算盘的啊。”

“会不会他们约定好不伤我们性命?”陶大伟问道。

“那我也不应被列在行动名单上,或者把我支开。这样的话,是把指挥官都踢进风险里去了,这不是自己挖自己墙角吗。再说,就赵乾捷几个二流货色,把新建的锦袍队都赌出去?这得不偿失啊!”王天逸话说的厉害,但脸上表情却是越来越阴郁,他接着说道:“最要命的一点是,我和你们的这考虑根本无法验证,我能去问帮主:是不是你把我卖了?我敢吗?我能吗?刘先生我都不敢!”

王天逸说完就眼睛一闭,满脸疲劳的往后一仰,还少见的叹了口气,其他人一时没人敢说话。

“现在照你们这情况来看,只能说慕容世家运气好,无意间发现我们输送杀手刺客的行动,那么就有个问题:说慕容世家干的肯定不行,没证据!人家不认还骂你栽赃,那么救走赵乾捷一伙的人是谁?谁救他们谁就是和武当长乐帮对着干!找谁来顶缸?实力大的太大,我不敢找,实力小的太小,遇到这种灭门大罪谁给你顶?找不到人顶缸,那就是我无能了!我要是说没法子,武当肯定不满意,黄老又是照我脸上一茶杯摔过来!”

“这么天大的功劳,怎么扫尾遇上这种事情?他娘的!”王天逸说到后来一声哀叹。

“唉!”一个属下随着王天逸这声哀叹也起了敌忾之意,张口叫道:“还是在暗组好啊,咱们就是帮里的刀,出去做的任务都是板上钉钉的,哪有现在这么烦,到处都是人,到处都是道道,我们都脑袋掖在裤腰带上了,遇到事情还要咱们自己擦屁股?!”

“闭嘴!”王天逸猛地坐直了,睁开的眼睛里全是凶光,他抄起面前的一个茶杯就朝那手下的脸摔过去了!

“现在我们不是暗组!是锦袍队!”王天逸瞪着满头茶水瑟瑟发抖的那人仿佛要吃了他,这锦袍司礼咆哮着:“说就说有用的!别给我放没用的闲屁!”

※※※

人走茶凉。

章高蝉知道这句话,但他不知道现在的失望落寞却是这句话的写照。

三天前他遇到了刺杀,千里鸿让他回去养伤,换秦明月来继续谈。

离开这座冰冷的城市,他本来很开心,但是手下一百个的不愿意让他心里又起了嘀咕,“难道我不该走?”“呆下去更好”这些念头如心海里的冷雨箭不停的拨动着他的心弦,让他受伤的心更不断受到悔意的小小煎熬。

但只是小小的和不确定的后悔,他想回去,他也不想再去找千里鸿出尔反尔,让自己伤痕累累的脸面上再剥落那么一点。

脸面对他来说不是债务,债多不压身,他从来不在乎昆仑越来越多的债务;而是伤口,一道伤口可以忍受,但伤上再来一道却让他痛苦的无法忍受。

既然决定了要走,昆仑属下里面弥漫着一种低落的士气,仿佛被击败了的军队,人人都黑着脸有气无力的做事。

章高蝉看得见。

所以他担心。

“我在建康朋友很多,你们这样子让人家看见会说我们昆仑什么?”章高蝉训斥着手下。

他担心在他要离开建康的消息传开之后,宾客会络绎不绝的来送别他,就像他来建康的时候无数贵客来迎接他那样。

这么多的人要来,手下做事有气无力让别人看到了如何是好。

当然还有更担心的一件事。

如何优雅而不失脸面的向客人们解释自己为什么要半途离开:借口在那里摆着:因为身体要回去,但难的是既要强调自己身体要修养,还不能让人觉的自己武功不行导致受伤太重。

这个既不能轻也不能重的解释让武神的头发都掉了几根。

好久他才让琪安、林羽等人商量出他认为合适的说法,谨慎得还用笔记下来,默默背熟。

但结果却是:他根本没机会背出这篇长长的解释。

理由很简单。

没什么人来看他。

这次简直和他来的时候截然相反,大部分人都装作不知道他要走,没人想来拜访他。

宾客稀落得都让章高蝉失望落寞了。

他不知道这是怎么了,仿佛塞满建康的武林中人竟然一夜之间消失的无影无踪。

原因并不难。

最重要的原因,大家都知道章高蝉掌门不能谈生意,你和他讲,他不太懂。别说生意了,他不懂到连自己门派昆仑的情报都套不出来。

而至于江湖那种四海皆兄弟的武林义气,多个朋友多条路的世故,在这里也行不通。

在别人眼里看来,昆仑不过是武当的附庸,在这武当派和慕容世家冷眉以对的时候,所有亲慕容世家的帮派自然不会踩昆仑的门槛;

而丁家的公子和章高蝉反目成仇就不说了,他是大侠,行事乖谬是常理,不乖谬就不对了,但丁家管事的姑爷居然也要保住刺客小命,这自然也说明了杨昆先生怕是也有点看不惯章高蝉,他可不是大侠!自然,所有丁家的朋友和附庸都躲得章高蝉远远的;

唐门?江湖上谁不知道唐家六公子这几天脸都是绿的,不就是那谁谁武功太高让他们家神机弩和毒药都成摆设了吗?大买家们自然不会给他好脸看。武林人人拍手称快,都说这次可算逮到这家奸商了!但唐博这种大白天走街上都咬牙切齿的表情,让靠唐门吃饭的门派谁敢上门和昆仑拉拉交情?如果让博六知道……活腻歪了你!

至于武当,那势力也够大的,本来光这些人也能踩低章高蝉门槛几寸。但既然是和武当走得近,那里面的消息也灵通的很,都听说了千里鸿公子其实对章高蝉的所作所为不是那么满意,让他半截回家不就是明证吗?加上现在武当正要攻城略地,为了减弱武力抵抗,刻意塑造一副并入武当的门派都是幸福快乐的亲善表象,刚辣手杀了几个小掌门的“屠夫”自然要雪藏。因此亲武当的门派都是千里鸿府第里满脸不舍的送送章高蝉的,在外边特意装没听过章高蝉要走的消息,外人一提武神要走你去送了吗马上就举杯:喝酒喝酒;也有真想送别下章高蝉这个同僚的,下属难免进言:花这个钱有用吗?这不是给昆仑双份钱吗?不如留给要来的秦明月。

长乐帮就更不用说了,那个谁都认识的跑前跑后迎接宾客的锦袍司礼什么来头?什么?你不知道?就你这消息还怎么混江湖?寿州大败都不知道,你可以去死了。

而至于少林和沈家,都是嘴上中立中立的,因此来的人少,但来的都是大人物,只是给面子没想谈生意,比如空性大师和程先生,章高蝉按地位是应该去拜见人家,当然现在他们“恰好”并且“非常抱歉”的都没空。

说了这么多,但武林七雄也不是说统治江湖,小门派多的如恒河之沙,还有数不清的侠少,但这些人也没人去抱章高蝉大腿。

侠少也不用说了,在侠客这个职业生命短的惊人的领域里,章高蝉和丁玉展的号召力没法比,这些人基本上在确认周围没有武当或者昆仑的人之后,就开始破口大骂章高蝉的远祖。

而对于门派们,有的门派实在是太小了,章高蝉又不会见他们,那是绝对的屈尊,左飞就可以挡驾了;

当然让章高蝉不屈尊的掌门、帮主现在建康满把都是,但另一个更主要的原因,导致稍微大的门派都不愿意来拜见章高蝉,哪怕能和昆仑赚点钱也不来。

因为怕死。

在那次奢华的刺杀中,章高蝉已经证明了自己的武力,那当真的天下第一啊。

谁都知道,像这种神一般的武艺,那都不需要高手配合了,根本配合不了!

你鸭子怎么能配合老鹰行动呢?

章高蝉以后势必是单枪匹马的被派出杀将,用刺杀这种最快捷、最隐蔽、最防不胜防、也最省钱的法子完成致命一击。

若论防刺杀,你能不被刺客认出,活命的可能性能不大点吗?

所以大家都想远远的看章高蝉,死死记住他的模样,以后万一和武当或者昆仑有了龌龊,如果在自己地盘上看见这样一个人坐在路旁喝茶,立刻掉头就跑,那想也不要想,一定要掉头就跑!

大家都想记住章高蝉模样,但没人想被章高蝉记住自己模样!

如果让你提着一包礼物去送别这个未来防不胜防的刺客,你们把酒言欢,称兄道弟,说不定能做做生意赚点小钱甚至让他指点下武功,这当然不错,但万一以后翻脸,他认识你的模样,你跑得了吗?

于是,来看望章高蝉的人全是被派来的下人或者低级仆役,正主来的少得可怜,偶尔来几个也是远的不知道在哪里的门派,连帮派生意都免谈了,太远了!

毫无新意都能磨破章高蝉耳朵的马屁话一说完,不是来买武功就是请昆仑指点武艺的,心情郁闷的章高蝉哪里有好心情搭理这些要求。

用车水马龙预备的人力物力和心劲等来的是门可罗雀。

“我的那些朋友呢?”章高蝉落寞的坐在窗前,没人来也没人请,这繁华的大城里安静得好像只剩下他眼前寂静的小花园。

在心里的热切幻想经历了莫大的失望后,章高蝉更讨厌建康这个城市了。

※※※

这时琪安林羽几人求见。

“掌门,前街王掌柜来人问了,问咱们定了三天的酒楼二层还继续定吗?”琪安轻轻进来报告。

章高蝉愣了一下,才想起自己前几天为了迎接客人方便,特别定下了整整一层酒楼,但一桌席也没用过,白扔定金了。

“唉,卖酒的都知道我要走了!”章高蝉一声叹息。

“那我去告诉他我们不定了。”琪安一躬身,却继续问道:“掌门,咱们回去是不是买点土特产啥的?还有给夫人的礼物什么的,是不是要准备?”

章高蝉挠挠头皮,苦笑道:“前几日把我们剩下的钱,都预备着要招待客人上了,还觉得不够。现在倒好,根本没怎么花!现在有钱了,用这些吃饭的银子去买吧。”说到这里,章高蝉脸上有些紧张说道:“琪安,你知道买什么吗?什么有名?什么好吃?还有给若若买什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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