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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节 狗窝金窝(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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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了你说的这些,他们连杀人都不会手软,更何况一个发妻,大丈夫何患无妻?”千里鸿调谑般的嬉笑起来:“你的手下并不放心你夫人在,你能保护她?”

“你……!”章高蝉辩论方面并不擅长,他只能涨红了脸,吼道:“昆仑我是掌门,我说什么就是什么!”

“你真是掌门吗?”面对这天下最强高手的暴怒,千里鸿却表现的更愤怒,他猛地一拳砸在桌上上,用更高的声音吼了回去:“昆仑人、财、事大权哪一项归你管?!每个命令哪一个需要你点头?!任何决断哪一个需要你出?!你有多少心腹?你能调动多少高手?!昆仑哪个重臣生杀予夺大权握在你手里?!居然连背叛武当这样天大的事情,你都只有听的份?!你这样的能叫掌门?!你只不过是个门神罢了!”

“你……你……你……你……你……”自己这个掌门被对方肆无忌惮比作门神,章高蝉整个脸都像煮熟的螃蟹,但他只能指着对方鼻子,结结巴巴地说道:“事情有手下做就成了,我……我是掌门……不用事必躬亲!”

千里鸿眼前这根瞬间就可以夺去武林一流高手生命的手指嗤之以鼻:“就你这样,很快你就能看到高柳若死在你面前,就像碧环死在他未婚夫面前一样!你根本保护不了她!只要你不在她身边,她就会中毒、会坠河、会被刺客杀死!因为你根本就不能控制你的手下,你根本就不是真正的掌门!你!不!过!是!个!门!神!”

章高蝉长长的吸进一口气,好像要用这大江般的呼吸压灭胸中的怒火,然后他低下头静了好久,等他抬起头来,他却再也不是刚才哑口无言色厉内荏的模样了,千里鸿恶毒的羞辱终于激怒了武神这个憨厚的人,他也不惜用刻薄恶毒的翻脸来反击侮辱了。

“你不要在这里胡说八道了!”章高蝉冷笑起来:“你想说什么,我完全知道,不就是想让我们再回到武当吗?告诉你,不可能!脱离武当是众心所向!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你把我们昆仑当你的狗!把我也当你的狗!让我去无耻的刺杀暗袭去干各种各样的肮脏勾当,而你却恬不知耻的在后面收敛你的战利品和光荣名誉!告诉你,千里鸿,没人是傻子,我不是你的狗,昆仑也不是!你是自作自受!”

这番话从章高蝉这种人口里说出来,其震惊比羞辱更甚,连千里鸿这等人也被这计重锤纪昀了,他目瞪口呆。

而武神自己却也面红耳赤,他还没有干过这种事,对他而言,羞辱别人就像羞辱他自己一样。

良久后,那瞪大的双眼才回到了原来的细眯,千里鸿嘿嘿冷笑起来,他说的话也让那边面红耳赤的武神一样的目瞪口呆。

“没错,我就是把你当狗!”千里鸿手指一敲桌子,好像下了决心一般放出这石破天惊的一击。

“你这……你这……”章高蝉想骂人,但他骂人次数实在太少,而且面对千里鸿,他几乎没有勇气说出心里的“狗杂种”三个字。

“可是!”千里鸿脸上的恶毒冷笑突然被真诚所取代,随着的是一个剧烈的转折词吼出,这个用丹田之气发出的转折如此的有力量,以致他的手瞬间握成了一个坚定的铁拳。

“你当我的狗,你就永远是昆仑的掌门!武当大门永远为你敞开!你永远是站在江湖顶峰之上。”千里鸿咬着牙说道:“这总比你去当秦明月的狗好吧?你跟了他,不仅会家破人亡,而且你自己的小命都时刻危险,他总有用不到你的一天!而对我来说,你永远是武当的女婿!是我们的亲戚!”

“秦明月的狗?”章高蝉没有反驳,而是用了一个反问,他低头想了一会,抬头说道:“他是很能干的人,我不认为他在控制我。”

“你在说谎!你自己都不信你说的话!”千里鸿冷笑起来:“你自己心里清楚怎么回事,只是你却永远不想承认而已,你知道,如果你脱离了武当,跟了秦明月,我说的一切都会实现,你夫人会像碧环一样神秘的死于非命,而你这个孤独的天下第一,也会在秦明月实力稳固再也不需要你的时候,安静的在禅让掌门典礼后死去。”

“可是!”章高蝉身子朝千里鸿倾斜过去,他脸上写满了心里的犹豫:“他确实把昆仑做的很好,他搞来了金银搞来了地盘,带来了巨大的荣誉和威望,有他在,我知道昆仑会越来越强;有他在,昆仑复兴是指日可待的事情。”

“没错,他能把昆仑这个狗窝变成银窝变成金窝。可是,”千里鸿说到这里,身体往前一探握住了章高蝉颤抖的手,盯着对方那满是挣扎的眼睛说道:“他是把你的狗窝变成了他自己的金窝!在他金窝的屋檐下,你还有什么呢,你的狗窝呢?”

章高蝉慢慢的抽出自己的手,突然闭目笑了起来,笑得很惨:“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对不对?”

※※※

在出师扬州的大会,当千里鸿冷笑着从门里走出,和章高蝉并肩而立的时候,这一刻,秦明月直如恶鬼附体,浑身仿佛直坠冰窟。

在手足无措中,他仰视着一脸冷笑成竹在胸的千里鸿,看着旁边面无表情的章高蝉,还有身后林羽咬牙切齿的小声骂出的:“曹操”,眨眼间他什么都明白了。

他没有问任何人任何问题,他只想表述自己,他罕见的在章高蝉面前低下了头,抬足在台阶上走了一步,双足并拢,手按胸膛,用一个臣子对皇帝那般恭敬的姿势和声音,他对章高蝉地说道:“掌门,请听手下一言……”

但对方没想给他发言的机会。

林羽突然瞋目大吼一声:“秦明月!你这个谋逆的叛徒!你为什么想毒杀夫人?!”

一声大吼,坐在最前排的一圈昆仑武士同时起立,拔出了兵刃,眨眼间这个刚才还满是酒肉香气的小院子就刀光闪闪,腥风密布。

随着秦明月而来的青龙堂堂主张觉,想都没想就去抽刀,嘴里大叫一声:“护法!”

这声音因为焦急都变声。

但秦明月仍然立正低头,头都没抬一下,只是右手有力的朝着背后的他一挥手。

意义很明确。

不要动!

秦明月想都不用想就知道他面对怎样的局势,但这一刻,他却心中毫无惊惧,此刻他感到昆仑这个词代表的一切意义仿佛一起汇集到他身上,这个时间在这个地点,他前所未有体验到了一种感觉:他就是昆仑,昆仑就是他。

面对此刻的掌门同僚刺客杀手刀山枪林,他反而如同一座高山般,那一切都是不重要。

他要扭转这一切。

他会扭转这一切。

收回制止手下轻举妄动的手,他又恢复了立正按胸的姿势,静静的不易察觉的深吸了一口气,他要继续说自己的话。

但是他却没能用恭敬的口气吐出任何字。

仿佛在险境中剧烈激发出的高山前突然划过一道黑色闪电。

然后,昆仑山碎了。

秦明月的身体晃了晃,他慢慢抬起了头,带着一脸若有所思看着面前的年轻掌门。

武神的铁掌刺透了他的胸膛,一直刺到他的心脏。

鲜血从章高蝉铁掌边缘泉水般的流出来,淌过秦明月按胸的左手手背,然后印着他的长衫一路下流,很快,秦明月的靴底就围拢了一条小小的血河。

和以前无数次的脚踏杀场不同,这次是秦明月自己的血弄脏了他的靴子。

“护法!”张觉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类似野兽般的吼叫,一边疯狂的抽刀,一边却朝着自己掌门冲击过去。

这一刻他眼里都看不见了,除了几步远的地方那个微微颤抖的背影。

但早在他身后的左飞豹子般的斜冲了过来,刀光一闪,长刀从后腰斜插入体,疯虎般青龙堂堂主好像被撞了一下般,猛地飞了起来,等他摔落在台阶上的时候,眼睛里只能看到那只踩在自己血泊里的靴子跟,用最后力气念出一个:“快……”,然后睁着眼死在了自己效忠对象的脚边,他终于没能抽出他的刀,但他却紧紧握着刀柄,他没有松开。

章高蝉和秦明月都没有听到张觉的遗言,事实上他们眼里也什么都看不见了。

自己的手心里就握着一颗有力挑动的心脏,感受着这颗心脏的温度和不屈的跃动,武神这一刻心里并没有先前激发出的仇恨,有的却是他每次杀人的时候的那极度不安的感觉:歉意。

秦明月眼里也什么都没有,他慢慢的抬起头,把自己的脸尽可能的靠近那天穹,用尽浑身的气力,在眼泪突然滚滚而下中,发出一声带着无限遗憾不甘到愤怒的嘶吼。

这嘶吼却是:“我的昆仑啊!!!!!!!!!”

这句临死前心中话,却让武神眼里看到了,他看到了一张他厌恶仇恨的脸。

“我的昆仑!!!!!!!”武神瞋目大吼,伸进胸腔的铁掌瞬间捏成了一个铁拳,斩钉截铁的捏碎了心中的这颗心脏。

※※※

“我的一切!!!!!”王天逸没有发出任何声音,但是这胸膛里回响的声音仿佛在碎裂了他所有内脏。

顺着墙壁软软瘫坐在地上,就好像台阶上那两具尸体般僵硬,脑海中闪过他一生经历过的一切:他的人生、他的父母、他的老师、他的妻子、他的仇敌、他的朋友、他的战友、他的努力、他的牺牲、他一切的努力、他引以为傲的美德、他赖以生存的梦想。

这一切的一切都随着台阶上他急剧变冷的尸体变得模糊和遥远起来,瘫软在墙角,他觉的自己的手筋脚筋都在萎缩,他要变成一团肉团,慢慢的沉入大地,直到地狱,仍然在萎缩,不停的萎缩。

“我的一切……”王天逸把头深深埋进了膝盖间,用蚊蚁般的喃喃念叨着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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