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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节 玉碎鸣(上)(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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随着昆仑的土崩瓦解,建康从帮派混战的阴霾里摆脱出来,靠着江湖吃饭的生意人就像冬天过后钻出的小草,漫不经意间就绿了河川,很多生意重新开张。

当然张川秀的小店不在此列,他不过是个规规矩矩的生意人。

但江湖绝不是和他无关,前些天里,长乐帮失势,他自然也没了上头王天逸的保护,不时有各种各样的家伙来骚扰他,打发收钱的昆仑,加上不得不让某些凶巴巴的江湖人物吃霸王餐,这损失就差不多十多两银子了,心疼的要死,现在长乐帮光复建康,他欣喜之余却不免揣揣的四处打听他同门王天逸的消息。

没了王天逸,他就要像左邻右舍的朋友那样,每月上缴长乐帮的地盘安全费,这一年得多少银子?

这还得除去地头蛇或者强人白吃白喝的损耗,做生意一久,一个铜板恨不得掰成两半花,张川秀对这能不心疼能不害怕吗?

况且他也有点新想法,加上老婆的嫁妆,他也攒了不少积蓄,想找个好地方开个更大的酒馆或者茶楼,但这好地方有好地方的价码,大生意有大生意的麻烦,离开了这个在长乐帮身居高位的同门好兄弟的照应保护,对他这样一个无靠山的小本生意人那不啻于以身饲虎。

但情况还好,在好久打听不到王天逸的消息,睡不安稳若干天后,王天逸又出现在市井街头的谈资之中,一来就是惊天传奇,居然水破武当、剑挑昆仑,张川秀那天从自己店里客人那里听说这个消息后,一个上午跑了八家茶楼,确认众口一词后,又亲自去上门找王天逸。

虽然没找到,但从那天开始,张川秀就合不拢嘴了,见谁都笑。当然他也欣慰兄弟的安危,但更主要的是,从那时候开始,他满眼都是金灿灿的,就连踩在街道黑漆漆的青砖上,都看成了光彩炫目的金砖了。

这天他正在笑呵呵的打算盘,好几天没过来的丐帮团头王大立进来了,二话没说,先扔了一个银角子在柜台上。

“老张,来壶女儿红,我润润嗓子。”王大立也不坐下,就靠在柜台上,拽着衣领子扇汗,虽然如今富贵了,但这个原丐帮一线骨干喜欢站着在高柜台前喝酒的习惯却是没有变。

“吆,王员外,”张川秀一脸的喜出望外,转身拿了酒放在王大立面前:“好久不见,您最近忙什么呢?我前几天去找过您呢……”

但张川秀还没说完,抬头往门口无意的一瞧,脸却绿了,笑容也跑到爪哇国去了,他指着门口的几个人和一辆板车,结结巴巴的问王大立道:“王员外……你拉的……什么?”

“棺材啊。你看不见啊?”王大立自己往身后一看,随意的说了句,然后继续喝他的女儿红。

“我知道是棺材……”张川秀看了一眼王大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道:“您能不能让他们挪开点,您这棺材正对着我店门,我还怎么做生意啊?”

“嗨!我马上就走!我是拉着那东西路过你这,口渴进来喝口水。”王大立恍然大悟,大笑着指着酒壶道:“我喝酒快着呢,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川秀这才放下心来,问道:“这是给谁下葬啊?”接着又加了句巴结的台词:“还得劳动您大驾?”

这时候其他几个熟客也站起来身围到了王大立身边,七嘴八舌的问了起来。

“是啊,拉的谁啊?”

“王员外,您可是江湖豪杰,消息灵通着呢,是不是什么高手?”

“说说,王老哥。”

“一个武士,就是前几天水战时候战死的,”看到这么多人围了过来,勾起了王大立的话瘾子,他故作神秘的往前靠了靠身子,连声音都刻意压低了:“这人,咱们啊,都认识。”

“啥!”好像一瓢凉水浇到了滚油了,大家里不约而同的伸长了脖子睁大了眼睛,耳朵全都像兔子一样支楞起来了。

王大立小心翼翼的回身指了指那棺材,又用一只手拢住了嘴,小声说道:“就是杀猪贩肉的‘一刀切’啊。”

酒馆里顿时想起一阵嗡嗡的惊呼声。

有人叫:“一刀切啊!”

也有人喊:“不会吧,那小哥怎么就躺棺材板里了呢?我说这几天没看见他上街摆摊啊。”

更有人叫道:“竟然是他啊!真是没想到!哎,大哥我问一句,他是谁啊?干啥的啊?”

王大立摆足了谱,又闷了口小酒,这才把事情娓娓道来,众人更是惊呼连连:

没想到这小子是卖猪肉的;

没想到这小子原来是武当虎团出身的高手;

没想到王大立慧眼识才,竟然从车贩走沽中硬是找到了一个大高手;

没想到丐帮团头手眼通天,居然把他介绍给了长乐帮大豪杰嗅花虎;

没想到水战如此惨烈,而一刀切如此勇不可当,甲板死战中,一人连斩三位武当高手;

没想到这样一位一流高手是死在战斗结束之后;

没想到一刀切最后在走进某间船舱翻细软的时候,居然被武当的一个屁武艺没有的小厮捅了肚子一刀;

没想到杀一刀切的那小厮竟然是从桌子底下被一刀切自己拽出来的,眼泪都没擦干、裤裆湿成一片的;

没想到一个高手拎着一个小孩脖领子,把他拎出来的时候,竟然也会有生命危险;

没想到高手也会死……

没想到高手原来在建康举目无亲,长乐帮只能派人给他家送赏金,而好汉的尸体却只能由这个乞丐(腹语)先找个地方草草埋了,看他家里人的打算。

更没想到,自己这些人竟然曾经和如此传奇的高手一起喝过酒,当然,还有更走运的人亲手买过他的猪头。

说完了,王大立得意无比的品味着美酒和周围听客那意醉神迷的表情,周围已经炸开了锅。

喝了一会,王大立抬起头来,朝张川秀问道:“小孟来看过你吗?”

“小孟?”正在和众人一起说笑的张川秀一愣,又笑了起来:“没有啊,你见过他吗?替我给他说下,他的铺盖行礼还放在我这里呢,有空来拿。”

“他要是知恩图报来看你我还吃惊呢!现在烂铺盖他还放在眼里吗?切!”王大立有些恼怒的一顿酒壶,冷笑起来:“这小王八蛋现在以为自己是大人物了,见了我都叫老王的……”

提起小孟,王大立有些鼻子不是鼻子的,但张川秀哪里有王大立这般硬气,有些慌乱的连连摆手说道:“小孟是富贵险中求,我对他哪里有什么恩?看你说的,我不过是他原来的掌柜而已。”

“小孟是谁啊?”周围围着的一大帮子人看起来脸红脖子热的争论谁买过猪肉,但都竖着耳朵听王大立摆龙门阵呢,马上就有人叫了起来。

“就是老张原来的伙计,新来的那个跑堂的,黑黑的那个……”

“咦,我经常来,怎么没见过?”

“他干了没几天,就去锦袍队了,水战他也去了哦!”

有人竖起大拇指:“他斩下了武当主将苍松的首级,光这颗头就赏金五百两银子啊!小子发达了!”

“啥?!”没听说的人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一个跑堂的杀了武当七星之一的苍松?他什么武艺什么出身?难不成是少侠微服私访体验江湖生活的?”

“狗屁啊!”听到有人说小孟好,王大立气就不打一处来,哪怕对方只是猜测而已,他气咻咻地说道:“他会个狗屁啊,除了菜刀他就没摸过刀!”

“那人家怎么能杀得了苍松啊?”立即有人问道,饥渴的耳朵都要贴到王大立嘴上了。

王大立好像很郁闷的样子叹了口气,说道:“这小子运气好。听说他们在夜里从船上向武当的座船上跳,这家伙又没什么武艺,江上风大浪大的,人家高手跳过去还能立住,你想想他这样的还不就是闭着眼听天由命了?能跳过去就行!反正自己那船也被司礼凿漏了,不跳也得跳啊!”

“哎,我听小孟自己说他可是什么罗什拳第十八代传人的,他说自己天生神勇的哦。”绸缎庄李员外咳嗽了一声质疑道。

“嗯,我是听锦袍队的叶小飘说的啊,知道是谁不?建康轻功第一的高手哦!锦袍队隶属高级武士,正宗的!那大江血战之夜,人家可一直跟随在司礼左右,人家说的才是真的,你们听的都不算!”王大立想死踩小孟,自然要先让自己的话立住脚跟,“那小孟抱着绳子一荡过去,就一头栽进了缆绳堆里,半天没爬起来!谁知道是不是怕死不敢站起来,就在那里装死啊?要知道,那时候整个甲板都被血染红了,一个跑堂的睡了一夜就有胆去和那些江湖一流高手拼刀?鬼信!”

一声长长的叹息后,王大立继续说道:“那时候,王司礼和岳掌门领着几个高手发了疯般去强攻武当的主将苍松,一圈保镖全跑到了苍松前面好比一堵人墙,和咱们的人血战,苍松就在后面落了单站着,就这么巧,‘嗖’一下,苍松小腿上挨了一镖,一跤摔在甲板,就仰面摔在缆绳堆旁边,这时候他就和趴在那里装绳子的小孟眼对眼的看上了。”

“我就想啊,别说只是小腿受伤,就算少了条腿,人家苍松肯定是能宰了小孟那种店小二的。那店小二也知道,吓傻了,没法再装了,就冲出来,一刀卡在了苍松脖子里……你们想想,”说到这里,王大立微微躬身,两手合在一起,摆了个姿势:“那天他的姿势就这样,他跪在地上,上身趴在缆绳堆上,两手一起合握着一把刀子,那刀子正好离苍松脖子不过两尺,他往前一扑,对方就了账了!简直是老天送苍松给他刀口下,妈的,杀鸡都没这么简单的!”

一片惊叹之中,张川秀笑道:“是不是小孟忘了尊敬您了?年轻人都这样,不知天高地厚,您不要放在心上……”

“他人品有问题!”王大立怪叫了一声,拍着胸膛叫道:“是谁给他这条富贵之路的?是谁引荐他给锦袍队的?吃水不能忘了掘井人是不是?现在走了狗屎运,居然鼻孔朝天,对我待搭不理的!叫我什么?叫我‘老王’!他娘的!他是什么东西?一个臭跑堂的!什么叫得意忘形?什么叫忘本?有的人就是不想想自己过去,一得意就耀武扬威的!没有我哪有他今天?”

张川秀看了看门口的那棺材,摇着头苦笑了起来:“他命好,没法子。”

其他人没看棺材,倒全看上了王大立,心里却笑:“你原来不也是个乞丐走了狗屎运吗?”

“嗯,以后你少不得和他打交道。”王大立又说道。

“哦?怎么回事?”张川秀吃惊的问道。

“林谦论功行赏,不仅让他进商会,还让他接替建康失陷时候失踪的老罗,管这几条街的事了。”王大立气哼哼的说道。

“他不是算锦袍队的人了吗?”张川秀张大了嘴巴。

“算个屁!锦袍队是专门负责厮杀的,一等一的高手还不一定能进去!他这样的,人家能看上他?让他去,他也不敢啊,谁专门送给他杀啊,两天不被人砍死就是祖坟冒青烟了,天上还能连续两次掉银子砸他头上?”王大立又解释道:“林总管说了,岳掌门那样的朋友啊,小孟这样的,在昆仑期间特招入来的,都是他来代表长乐帮论功行赏,锦袍队还是原来的老人,各算各的……”

“江湖真是变得快,没想到我跑堂的小伙计,几天后就成了我上司了!”张川秀开玩笑的说道,一群人笑了起来。

“哼,谁知道呢。”王大立犹豫了一下,还是说了出来:“林总管头上可顶着个暂领呢!”

“哦?”一群人抓住了话头,问丐帮团头问道:“你的意思是还有更合适的?”

“这些日子,扬州那边乱成一团,只顾自己厮杀,连建康丢了都没余力顾及,更谈不上在外边的江湖大战中露些风头!真是有点折七雄的面子。这半边大城是谁拿回来的?章高蝉那兔崽子的脑袋是谁砍下来的?凭什么他的鸟头第一个要传首咱家长乐帮?还不是咱们的人功劳大嘛!这可是在江湖上露脸了,等帮主杀尽逆贼,有心转头的时候,说不定……嘿嘿。”王大立侃侃而谈。

没想到王大立这种人居然是和自己站在一边的,这家伙不是随着丐帮刚又被商会接管了吗——张川秀又惊又喜,越想越觉的王大立的话有道理,论说天逸对内,确实没在平乱中立啥功劳,可是论对外作战,这次谁能比的上他,简直是一人支起了长乐帮的外战,说不定就真能高升呢。

想着要是王天逸当了建康总管,自己岂不是跟着前途一边光明。张川秀笑逐颜开,一整天眼睛眯着就没睁开过。

等得了个空,回去和娘子一显摆,却没来由被那妇人一顿抢白。

“好你个木头疙瘩!放着金山不用,却去讨饭吃?往日里也不见你往你同门的府上走动走动?人家有了好事岂会记得你这个疙瘩师兄?看看小孟!那不过是个吃货,人家都比你强!我就纳闷了,你说和人家是睡一张通铺过来的同门师兄弟,同样是使剑的,咋个人家用剑拼出个荣华富贵,而你却只能操着菜刀杀鸡?可怜我还要跟着你受苦受累。”

一番话,说得张川秀只翻白眼,吵道:“若是我有那本事,蔫会娶你这婆娘?”

不过吵归吵,张川秀却认为自己妻子的话很有道理,王天逸连续立下大功,自己怎么着也得上门庆祝下,当天下午,他就丢下生意,带了些礼物,跑到了锦袍队那里。

没想到到那里一看,倒抽了一口凉气,要求见王天逸的人塞满了等候的两间门房,一直排到大门廊里一溜,马上就排到街上去了,能把门槛踩平了——这句话并不是太夸张。

这要等到什么时候?

张川秀立刻去找门房通融,他以前来过几次,都是直接被王天逸叫进的,想着能有几个门房认识自己这张脸,可惜别说门房,连看门的都是清一色的生面孔,张川秀犹豫了一下还是期期艾艾的上前要求通融。

“司礼不在。你是他好友?”坐在桌子后面登记来宾的门子抬起脸,目无表情倒过毛笔,用末端指指外面的那大群人,说道:“看见没有?人人都说是司礼好友故旧。”

※※※

眼瞅着今天无望见到了,张川秀无奈回家的时候,一路都在感慨王天逸的风光,想着回家少不得受老婆闲气,张川秀不由哀叹道:“当年我要是眼一闭,提着剑冲上去,说不定我也……何至于今天受婆娘排揎?唉!”

但王天逸没有张川秀想的那么意气风发。

他现在正脸红脖子粗的拍桌子,拍林谦的桌子。

这次任务出动前,林谦说好的,只要拿下首级,就马上交给王天逸所属战力,并大力支持。

王天逸从慕容世家那里抢回了首级,但并不是他唯一的功劳。

他还带回了一个丁三,他号称要跟着武神的首级走,在长乐帮和慕容世家传完之后,马上带着首级去给他们一家安葬。

这固然让丁大侠的名头在江湖上更响了,但他带着十几个朋友进入建康,也等于给长乐帮吃了定心丸——丁家的战力以及游荡在长乐帮地盘边缘的那群高手,不会对长乐帮造成任何威胁——以丁玉展的身份地位,人家都近乎孤身入质了,对你当然无任何敌意。

当然,林谦私下里却郁闷之极,平常只以为这家伙是擅长投机的心狠手辣之辈,万没想到这家伙竟然是个副将,逮住章夫人母子固然是大功劳,但并等于直接逮住了武神。

要是武神按计划逃回武当,那也肯定是被武当的人自己做掉,毕竟千峰翠的儿子被人扣为人质了,章高蝉怎么也比不了未来的掌门的重要,那么手里捏着章夫人母子只能是锦上添花了,一辈子也不可能拿住那颗宝贵的头,它肯定首先被送往苏州。

但谁想到,武神这种莫名其妙的家伙,居然不回武当,而是仿效常山赵子龙,单枪匹马的又杀来救自己的恩主了!

要是章高蝉母子不在,那这次会成为新赵子龙的传奇的,没人奈何得了突袭而入的武神抢人。

而王天逸恰逢其会,立刻祭出“缚龙桩”,一举拿下章高蝉这条凶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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