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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冷夜离魂(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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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道人没有拒绝。她对那蒙面人的恐惧,已远比她对任何事的恐惧都深。

她死也不愿留在这里。

那蒙面人是谁?为什么要逼着她到这里来吹箫?

难道他已知道叶开要来这里找玉箫,所以特地用这法子指点叶开一条明路?

他为什么要这样做?他是不是另有目的?

这些问题,叶开当然都不能解释。他忍不住又问:“那蒙面人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

“他不是人,简直是个鬼,恶鬼。”想起了这个人,她的身子又开始发抖。

显然这个人一出手就制住了她,她已完全没有抵抗的能力。

可是东海玉箫的女弟子,武功也绝不会太差的。

叶开看着郭定,长长叹了口气,道:“你说得不错,现在虽不是九月,但却已有群鹰飞起,而且全都飞到了这里。”

被褥还是凌乱的,枕上也许还有着丁灵琳的发丝。

一回到这里,叶开的心就开始隐隐作痛——她现在怎么样了,东海玉箫会不会……

叶开连想都不敢想。

郭定看着床上凌乱的被褥,眼睛又露出种奇怪的表情。

他没有再看第二眼,他的心仿佛也在隐隐作痛。

现在他总算已完全明白了叶开和丁灵琳的关系。

韩贞已被放到床上,睡得仍很沉。睡穴实在是个很奇怪的穴道。

那女道人低垂着头,站在屋角,苍白的脸上,总算已有了些血色。

东海玉箫的女弟子都很美,她尤其美。

她美得和丁灵琳不同,不但美,而且媚,她已是个完全成熟的女人。

无论谁看见她黄昏时在箫声中款摆腰肢,媚眼如丝的神情,都难免会心动的。

叶开看了她一眼,道:“坐。”

女道人慢慢地摇了摇头,忽然道:“现在我可不可以回去?”

叶开道:“不可以。”

女道人垂下头,咬着嘴唇,道:“你们若想利用我去要挟玉箫道人,你们就错了。”

叶开道:“哦?”

女道人道:“你们就算当着他面前杀了我,他也不会关心的。”

她眉眼间仿佛带着种幽怨之色,轻轻地接着道:“我从来也没有看见他关心过任何人。”

郭定凝视着她,忽然道:“我们若在你面前杀了他呢?”

女道人道:“我也不会掉一滴眼泪。”

她说得很干脆,连考虑都没有考虑。

郭定道:“那么你为什么要回去?”

女道人道:“因为我……我……”

她没有说下去,她的声音似已哽咽,美丽的眼睛里已有了泪光。

叶开明白她的意思。

她一定要回去,只因她根本没有别的地方可去。

叶开并不是个心肠很硬的人,忽然问:“贵姓?”

“我姓崔。”

“崔?”

“崔……崔玉真。”

叶开笑了笑,道:“你为什么不坐下来,难道怕这椅子会咬人?”

崔玉真也忍不住笑了,她发现自己在笑的时候,美丽的脸上立刻露出红霞。

叶开看见她随着箫声扭动腰肢的时候,本以为她是个已忘记了羞耻的女人。

现在他才发现她还是保留着一份少女的娇羞和纯真。

只不过,无论谁在不得已的时候,都难免会做出一些令别人觉得可耻、自己也会后悔的事。

有时人就像是一头被蒙着眼推磨的驴子,生活就像是一条鞭子。

当鞭子抽到你背上时,你只有往前走,虽然连你自己也不知道要走到什么时候为止。

叶开轻轻叹息了一声,道:“你若不愿回去,就可以不必回去。”

崔玉真又垂下头:“可是我……”

叶开道:“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这世界很大,你慢慢就会发现有很多地方都可以去的。”

崔玉真也明白了他的意思,她忍不住抬起头看了他一眼,眼睛里充满了感激。

叶开道:“你也不必帮我们去找丁姑娘,只要告诉我们她在哪里就行了。”

崔玉真迟疑着,终于道:“就在后面的那个院子里。”

叶开等着她说下去。

崔玉真道:“那个院子很大,一共好像有十三四间房,丁姑娘就被锁在最后面的一间偏房里,窗台的外面摆着三盆蜡梅。”

叶开道:“有没有人在那里看守她?”

崔玉真道:“只有一个人在里面陪她,因为她还不能走动,玉箫也不怕她会跑。”

叶开道:“玉箫道人睡在哪里?”

崔玉真道:“他晚上很少睡的。”

叶开道:“不睡在干什么?”

崔玉真咬紧了牙,没有回答,但脸上又露出那种悲愤幽怨之色。

她不必再说了。

“玉箫好色”,他现在应该已有七十岁,看起来却远比实际的年纪轻。

他有很多美丽而年轻的女弟子。

他晚上在干什么,叶开当然已可猜得出来。

郭定面上已现出怒容,忽然道:“你们是不是被他所逼,才跟着他的?”

崔玉真摇摇头,怅然道:“我们本来都是贫苦人家的子女。”

郭定道:“你们都是被他买来的?”

崔玉真头垂得更低,眼泪已流下面颊。

郭定突然用力一拍桌子,冷冷道:“就算没有丁姑娘这件事,我也绝不会放过他的。”

叶开道:“可是现在……”

郭定道:“我知道,现在我们当然要先救出丁姑娘再说。”

崔玉真忽然又道:“他晚上虽然不睡,可是到了天快亮的时候,一定要睡三个时辰。”

现在距离天亮至少还有半个多时辰。冬天的夜总是比较长。

叶开看了看天色,道:“好,我们等。”

床上的韩贞忽然翻了个身,发出了梦呓——叶开点他穴道,用的力量并不大。

他仿佛还是在说:“酒呢……什么地方有酒……”

反反复覆说了几遍后,他的人突然从床上跳起来,大叫道:“姓吕的,我认得你,你好狠。”

这句话说完,他又倒了下去,满头都是冷汗。

叶开动容道:“姓吕的?”

郭定道:“看来打伤他的那个人一定姓吕。”

叶开沉思着,道:“你知不知道江湖中有什么姓吕的高手?”

郭定道:“近年来好像只有一个。”

叶开道:“吕迪?”

郭定点点头,道:“不错,‘白衣剑客’吕迪。”

叶开道:“你见过他出手?”

郭定摇摇头,道:“我只知道他虽然是‘银戟温侯’吕凤先的堂侄,练的却是武当剑法,武当是内家正宗,绝不会……”

叶开突然打断了他的话,道:“你说他是谁的侄子?”

郭定道:“吕凤先,‘银戟温侯’,昔年兵器谱上排名第五。”

叶开的眼睛里突然发出了光,道:“吕凤先,我怎会忘了这个人。”

郭定道:“你认为是他吗?”

叶开道:“银戟温侯在兵器谱上排名第五,在别人已是件很值得荣耀的事,可是在他看来,却是种耻辱。”

郭定了解这种心情:“有很多人都不能忍受屈居人下的。”

叶开道:“但他也知道百晓生绝不会错,所以他毁了自己的银戟,练成了另一种可怕的武功。”

郭定道:“什么武功?”

叶开道:“他的手!”

郭定的眼睛也亮了。

叶开道:“据说他已将他的手练成钢铁般坚硬锋利。”

郭定道:“你是听谁说的?”

叶开道:“一个曾经亲眼看过他那只手的人,一个绝不会看错的人。”

郭定道:“小李探花?”

叶开点点头,道:“世上若有一个人能赤手将韩贞打成这样子,这个人就一定是吕凤先。”

郭定道:“可是他多年前就已失踪了。”

叶开冷笑道:“连死了的人都可能复活,何况是失踪了的人。”

郭定道:“你认为他也已到了这里?”

叶开道:“你说过,现在虽不是九月,却是猎狐的时候。”

郭定的眼睛里闪着光道:“吕凤先无疑也是只鹰。”

叶开道:“也许他已可算是群鹰中最可怕的一只鹰。”

郭定道:“他若真的来了,你要找他?”

叶开望着床上的韩贞,紧紧闭住了嘴。

他已不必再开口。

郭定的眼睛更亮,却仿佛凝视着远方,喃喃道:“能与昔年兵器谱上排名第五的人决一胜负,倒也是人生一大快事。”

叶开道:“但这却不是你的事。”

郭定道:“不是?”

叶开的表情很严肃:“绝不是。”

郭定微笑着道:“不必怕我抢你的生意,韩贞是你的朋友,不是我的。”

叶开终于也笑了笑,道:“这句话我希望你最好莫要忘记。”

郭定的表情也变得很严肃,道:“你最好也莫要忘记一件事。”

叶开道:“什么事?”

郭定道:“‘银戟温侯’排名第五,但是他的手却比他的银戟更可怕。”

他凝视着叶开,慢慢地接着道:“我不想看见你被人打得像韩贞这样子。”

叶开忽然转过身,推开了窗户。

窗外冷风如刀,但他的心却是热的,就像是刚喝下满满一杯醇酒。

远方的空谷,本是一片黑暗,此刻却已变成了灰白色。

然后他就听到了一声鸡啼。

“是最后面靠左的一间屋子,窗台外面还摆着三盆蜡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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