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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部 06(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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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到公馆,夫人就睡了;但她在床上只躺了两个小时。起床以后,她就把看门人叫来,吩咐他不要让任何人进来。她根本没有梳妆打扮,就坐下吃起午饭,但只喝了一点汤就马上离开了饭桌。仆人把咖啡送到她的房间去,朱莉小姐同时也进去了。她发现女主人正把一些纸张放到书桌里去,她看到那是一些信件。我肯定那是老爷的信;在她当天下午收到的三封信里,有一封到了晚上还摆在她的面前!我肯定这封信也是老爷写的。但为什么她要那样离去呢?这真叫我感到惊讶!尽管如此,老爷肯定是晓得原因的,对吧?这不是该我管的事儿。

下午,院长夫人到书房去,拿了两本书带到小客厅去;但朱莉小姐断定她整天都没有对书看上一刻钟,她老是看那封信,一边手托着头沉思。我猜老爷一定高兴知道那究竟是两本什么书,而朱莉小姐却说不上来,因此今天我借口想看一下书房,便叫朱莉小姐领我前去。书架上只有两本书的空当,一本是《基督教思想》第二卷,另一本是书名叫《克拉丽莎》 [7] 的书的第一册。我是照抄书名的,老爷说不定知道是本什么样的书。

昨天晚上,夫人没有吃晚饭,只喝了点茶。

今天上午,她一大早就拉铃叫人,吩咐马上给她备马,九点前就赶到斐扬修道院,在那儿望了弥撒。她想要去忏悔,但她的听忏悔的神甫不在,要过八到十天才会回来。我觉得我应当把这些情况告诉老爷。

接着她就回家,吃了早饭,随后开始写信,一直写到快一点钟的时候。我不久就找到机会,去做老爷最希望我做的事儿,因为是我把信送到邮局去的。没有给德·沃朗热夫人的信;但我把一封原来给院长先生的信寄给老爷,我觉得这封信应该最值得注意。还有一封给德·罗斯蒙德夫人的信;我想老爷只要愿意以后总会看到的,我就让它发出去了。再说,既然院长夫人也给老爷写了信,老爷不久也会知道一切。以后我会拿到所有老爷想要的信,因为几乎总是由朱莉小姐把信交给仆人去寄。她向我保证,出于对我的友谊,也出于对老爷的友谊,她很乐意做我想要她做的事儿。

她甚至不愿意接受我要给她的钱,但我想老爷会乐意给她一些小礼物的。如果老爷有这样的意思,又愿意让我办理,我倒很清楚什么会叫她高兴。

我希望老爷不会觉得我有什么玩忽职守的表现;看到老爷对我的责备,我一定要解释一下。我不知道院长夫人动身,相反正是我尽心竭力地为老爷效劳的结果,因为是老爷要我在清晨三点就启程出发;为了不吵醒城堡里的人,我住到附近的小客栈里,这样,当晚我就没有像平常一样见到朱莉小姐。

至于老爷责备我经常身上没钱,这是因为首先我喜欢穿得优雅得体,就像老爷看到的那样;其次,我想应当保持老爷仆从的体面。我明白往后我也许应当节约一点,但我完全相信老爷的慷慨大方,因为老爷是那么心地善良的主人。

至于我既给德·都尔维尔夫人当差,同时继续为老爷效劳这一点,我希望老爷不要要求我这么做。这跟在公爵夫人府上的情况很不一样。在我有幸成为老爷的跟班后,我肯定不会再去当仆从,而且是法官的仆从了。除此以外,我听候老爷的吩咐;我怀着对您的无限敬意和爱戴,荣幸地是您的极为谦恭的仆人。

跟班 鲁·阿佐朗

一七xx年十月五日晚十一时于巴黎

第一百零八封信

德·都尔维尔院长夫人致德·罗斯蒙德夫人

哦,我的宽容大度的母亲!我该怎样感谢您啊!我多么需要您的信啊!我反复地看了一遍又一遍,简直放不下手。自从我离开以后,全靠了您的信,我才度过了不那么痛苦的一点儿时间。您的心地多么善良!睿智、有德的人总是懂得同情软弱的人的!您怜悯我的痛苦!啊!假如您能了解我的痛苦就好了!……这种痛苦真是难以忍受。我本来以为已经体味过了爱情的折磨;但这种难以言表的痛苦,只有亲身经历的人才能了解,那就是离开了,永远离开了自己所爱的人!……是的,今天使我不堪忍受的痛苦,明天、后天,甚至整个一生都不会消失!天哪,我还这么年轻,还有多少受苦的日子啊!

自己制造了自己的不幸;亲手撕裂自己的心;我忍受着难以忍受的痛苦,而又时刻感到,只要说一句话,就可以结束这种痛苦;可是说这句话就是犯罪!啊!我的朋友!……

在我作出离开他的这个无比痛苦的决定时,我希望别离可以增强我的勇气和力量,但我完完全全地错了!相反别离却好像使我彻底失去了勇气和力量。以前我确实需要作出更多的斗争,但即便在抵抗的时候,我也没有失去所有的感觉。至少,我有时候还见到他;我往往不敢注视他,但却感到他正瞅着我。不错,我的朋友,我的确感到他的目光;他的目光似乎温暖了我的心灵;尽管他的目光没有经过我的眼睛,但仍能达到我的内心。眼下,我痛苦孤独,与我所珍视的一切事物隔绝,只有不幸陪伴着我;在我忧伤的生活中,无时无刻不泪水盈眶。什么也不能减轻我的苦楚;我作出的牺牲并未给我带来一点安慰;到目前为止,我所作的牺牲只使我要继续付出的牺牲更为痛苦。

就在昨天,我强烈地感受到这一点。仆人交来的信中,有一封他的信。仆人还没有走到我的面前,我就在别的几封信中间辨认出他的信。我情不自禁地站起来,身子索索发抖,难以掩盖内心的激动。这种情绪里面不是没有一点快乐的感觉。等到接下来仆人出去以后,这种虚假的甜美感觉就马上消失了,只剩下了我要作出的又一个牺牲。不错,我是不是能拆开这封我急着想看的信呢?我真是厄运当头,安慰似乎已经出现在眼前,相反却只给我带来了新的失落之感;一想到德·瓦尔蒙先生也有这样的感觉,这种失落之感就变得更加剧烈。

您看,我终于费了好大的劲才写出了这个名字,它时刻萦绕在我的心头。您对我作出的那种责备真叫我惶恐不安。我请求您相信,我的那种没有道理的羞愧并没有损害我对您的信任。为什么我不敢说出他的名字呢?啊!我是为我的感情而脸红,而不是为引起这种感情的人脸红。除了他,还有哪个人更有资格引起这种感情呢?然而,我不知道为什么这个名字出现在我的笔下总显得很不自然。就连这一次,我也是思量了一下才写出来的。我再来谈谈他吧。

您告诉我,您觉得我的离去使他十分难受。他究竟做了什么?说了什么?他有没有谈起要回巴黎?请您尽量打消他的这种念头。如果他对我作出正确的判断,他就不应当怨恨我的这个步骤,而应当意识到我所作的这项决定是无法挽回的。我觉得最苦恼的一点就是不知道他怎么想的。他的信仍然摆在我的面前……但您肯定同意我的意见,我不该把信拆开。

只有通过您,我的宽容大度的朋友,我才不至于完全与他分离。我不想滥用您的好意;我完全明白您不能写长信,但您不会拒绝给您的孩子写两句话吧。一句用来支持她的勇气,另一句给她安慰。再见了,我尊敬的朋友。

一七xx年十月五日于巴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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