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世界尽头【7】(2/2)
那么,这又是谁的计划?
他尚在出神,口袋里的手机忽然开始震动。
小赵打来的电话,问他:“魏老师,你和邢队在一起吗?”
“……没有,怎么了?”
“哦,刚才打他的电话打不通。”
魏恒捏了捏酸痛的眉心,继续往前走:“有什么事就跟我说。”
小赵便说:“我联系到死者曲兰兰的奶奶了,自从知道孙女死了以后,老人家就生了一场大病,这两天刚有些好转,能问话。她说曲兰兰来芜津是为了打工,而且出发前和一个同乡联系好了,她的同乡收了她一笔钱,答应帮她在芜津找工作。我想,或许曲兰兰到了芜津接触的人中,就有她这个同乡。”
看来警察是个锻炼人的职业,小赵身为一个技术员,这会儿也能有理有据的分析起案情了。
听到魏恒在低笑,小赵很不好意思:“哎呀,我就随你一说,你不要笑话我啊魏老师。”
魏恒笑道:“你说的很有道理,告诉陆警官了吗?”
“宇哥和汪哥都不在队里,估计都被邢队派出去了。”
魏恒想了想:“那你把这个同乡的资料发给我,我去找他一趟。”
“好嘞。”
小赵干净利落的挂了电话,不一会儿就把资料发到了魏恒的手机上。
魏恒打开看了一眼,站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对司机说:“去杨家塘。”
杨家塘是芜津的城中村,原本是个水塘,是芜津市有名的养鱼专业户,后来一座座工厂在杨家塘周边兴起,排放的污水给鱼塘造成不可估量的伤害。这里的人们不得不改变产业结构,恰逢芜津市迅速发展,外来人口程井喷之势增多,城市用地紧张,房价高额。杨家塘人民看到了商机,填平水塘兴建房屋,租给外来人口和底薪白领,房租成了他们主要的经济来源。
一片片自建小楼连甍接栋,一条条羊肠小路错综勾连。入了夜的杨家塘,路旁的小楼就像一个个发光的火柴盒。
魏恒下了出租车,凭借自己良好的方向感才没有在并肩楼的夹层小道里迷路,偶然停下脚步向上看一看,漆黑的夜幕被无数凌乱的飞檐割成不规则的碎片,人成了被困在罩子里的飞虫,无论如何冲撞,都看不见天日。
小赵找到的人叫卢雨,性别男,三十六岁的年纪,外地人,住在杨家塘二十八号胡同。
二十八号胡同走到头,是一栋没有大门临街开放的二层小楼,像是高原上箍的窑洞,在墙体中掏出一间间房屋。
魏恒比对过贴在墙上的门牌号,走上前敲了敲一楼的一间房门。
原本亮着光的屋内,像是被他的敲门声所惊吓,很快熄灭了光源,房屋内外浑然一片漆黑。
魏恒皱了皱眉,正要用警察的身份说服这家人开门,忽听二楼传出一声重物拖拽倒地的声音。
魏恒退后一步,看到二楼东侧的房门虚掩着,而房里的人似乎察觉到了他的窥视,慢慢的合上了房门。
风从楼上缭绕而下,送来一缕清晰的血腥味。
魏恒闻到这股味道,没有深思,立刻沿着楼房东侧的楼梯上楼。
方才虚掩的房门此时紧闭,魏恒站在门口,再次闻到了从破碎的窗户和门缝里飘出的浓郁血腥。
他敲了敲门,没有人应他,天与地连成一片无法分割的黑色,到处都是死寂无声的沉默。
魏恒后撤一步,抬脚踹开了房门。
房门呼通一声向内闪开,室内没有开灯,借着室外黯淡的天光,魏恒看到屋里布满了零乱模糊的血色。
他正要抬脚进屋,才走了一步,忽见从门口蹿出一个人影,一道沾满鲜血,闪烁着微弱寒光的长刀对着他的额头笔直的劈了下来!
魏恒早有准备般一手擒住对方挥刀的手腕,猛然用力向后一折,将他手中的刀刃推向他自己的脖子。
这人已如强弩之末,魏恒看到他几乎被削去了半张脸,浑身上下都淌着鲜血,持刀的双手不断的打颤,两条几乎被砍断的双腿尚在顽强的支撑着他支离破碎的身体。
魏恒轻而易举的卸掉他手中的长刀,当胸一脚踹在他心口。
关上房门,魏恒在墙边摸到开关,灯光亮起的同时,他看到屋里的情景,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气。
不算刚才被他放到的那个男人,地上躺了三具男尸,尸体身上布满刀痕和斧痕,甚至肢体分离。屋子像是被鲜血冲洗过,触目满是鲜血淋漓,死亡的气味将这间简陋的房屋营造出了地狱般的氛围。
刚才试图袭击他的男人还没死,躺在地上,微弱的呼吸吊着他仅存的一口气。
魏恒从满地鲜血中取道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掠了一眼他脸上深可见骨的伤痕,问:“你是卢雨吗?”
那人看似想说话,但只无声的咳出一口鲜血。
魏恒取下一条挂在墙上的毛巾,擦掉他脸上的血,和手机里的照片做比对。当他擦去这人脸上最后一道蒙着双眼的血污时,盯着他的眼睛看了许久,越看越心惊。
他不是卢雨,而是另外一个人。
蒙在眼前的血雾消失后,这人也看到了魏恒,看到魏恒的脸,他同样惊讶,尽管他已经没有多余的精力表达自己的惊愕,只是僵死的眼珠微微闪动出一丝生气。
“是……是你。”
他说话时,鲜血仍然从口中涌出,然后抬起手,拼尽全力想要抓住魏恒的裤脚:“救我,救我……”
魏恒站起身,踢开他的手,抬脚踩在他的胸口,唇角勾出一抹残忍的笑意:“鹰哥,你怎么还活着?”
男人在他眼中看到了死亡临近的信号,于是慌忙逃离他,用自己支离破碎的四肢拼命的爬向门口。
魏恒看了一眼他像只虫子般艰难蠕动的身体,从地上捡起一把沾满鲜血的长刀,慢慢走到他身边,蹲下身子,扬起长刀,挥刀落下!
“呜……”
男人喉咙里发出一声滚水沸腾般的呜咽,浑身上下剧烈的痉挛着。
长刀砍断了他半只手掌,刀刃嵌入地板。
魏恒站起身,从口袋里拿出一张纸巾擦掉染到掌心的一点污渍,目光如冷水般在屋里扫视一圈,然后装起纸巾朝摆在墙边的一张单人床走去。
他看的很清楚,这个奄奄一息的男人方才一直看着床的方向。
掀开被褥和床垫,魏恒在床板上看到一叠现金,和一个九寸大小的绿色笔记本。
魏恒拿起笔记本,随意的翻开一页,看到页面中潦草的文字,他又回头看了一眼不知死活的男人,眼中翻滚着狰狞的怒火。
“杨家塘二十八号胡同。”
他拿出手机拨出一个号码,口吻冷酷的说出所在的地址,末了又道:“快。”
郑蔚澜的速度的确很快,挂了电话不到二十分钟就赶到了。
推开门,他同样被满屋的鲜血和尸体所惊骇,站在门口出神了片刻,才怔怔的抬头看向魏恒。
屋子正中间摆着一张干净的木椅,魏恒端正又宁静的坐在椅子上,交叠着双腿,正在低头翻看那本残破陈旧的笔记本,
屋子里的灯光灰暗,不知他从哪里点了半根蜡烛拿在手中,微低着头,他的额头落在灯光投射的阴影中,下半张脸落在烛光明灿的影子里,摇曳的光与影中现出他苍白的脸,和微茫的眼神。
他坐在鲜血与尸体中,像是手捧圣经虔诚诵读的教徒,浑身充满了神秘与冷酷的气息。
有那么一瞬间,郑蔚澜怀疑是他制造了尸体和死亡。
“……这他妈,怎么回事儿?”
魏恒合上笔记本,搁在腿上,抬手指了指距离门口最近的一个男人:“他是大鹰。”
郑蔚澜又是一愣,连忙把男人翻过来,看了看他的脸:“操,还真是他。”探了探男人的呼吸:“没死,还有一口气。”
他蹲下翻了一遍男人的口袋,找出一只钱包,拿出一张身份证:“卢雨?这老畜生叫卢雨?”
说着,他抬头正视魏恒,蓦然正色:“杀不杀?”
魏恒不答,又翻开笔记本,撕下两张纸折好装进大衣口袋,听不出情绪的说:“不能让他落在警察手里。”
说完,魏恒站起身,再次在鲜血和尸体中取道走出房间,沿着楼梯下楼。
他站在寂静幽深的巷子里,背对着二楼的命案现场,掏出烟盒点着一根烟。
手机响了,是陆明宇的电话。
“魏老师,小赵说你去找卢雨了,还顺利吗?用不用我过去帮你?”
魏恒默了片刻,道:“卢雨死了,带上法医组和勘察组。”
“……好,我马上过去。”
魏恒正要挂电话,陆明宇又道:“邢队没和你在一起吗?”
魏恒瞬间抓住了重点:“没有,你联系不到他吗?”
陆明宇有点着急:“他的手机关机,半个小时前就打不通了。”
关机?邢朗从来不关机,二十四小时全天开机,怎么会忽然关机?
魏恒挂了他的电话连忙拨出邢朗的电话,语音提示确实是关机。
一时间,魏恒心慌的厉害。
邢朗失联了,准确来说,是失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