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玄幻奇幻 > 白天黑夜 > 第十一章 香港

第十一章 香港(2/2)

目录

他滔滔不绝,但我却觉得有那么一会儿,那间大约十五平米的病房里充斥着一种尴尬的安静。我不知道lyle是怎么想的,我当时的念头是:肯定搞错了。直到二十分钟之后,做完超声波检查,医生递给我一张黑白的小照片——一片模糊的黑暗当中,一个豌豆大的小恐龙蜷着身体,周围绕着一圈朦胧的光环,告诉我:“胚胎很正常,差不多三十到三十五天。”

我心里一个声音说,这下糟了,尴尬地对lyle笑道:“我发誓,不是我事先导演好的。”

“caresse。”他说。

“什么?”我莫名其妙。

“caresse,名字,男孩女孩都可以叫这个名字。”他回答我。

从知道怀孕的第一秒钟开始,我就很自然地决定,在两个礼拜之内解决掉这件麻烦事情。在纽约这样的手术很方便也很普通,我没有觉得自己冷血,只是有点害怕那个过程。

但是lyle给了它一个名字——caresse,是个法语词,温柔的爱抚,海上的清风。男孩子叫着似乎有点娘娘腔,我毫无理由地觉得它会是一个男孩子。不过,管它呢,我并没有觉得这个小小的胚胎是个生命,也不能实实在在感受到它在我体内存在着,毕竟它小到看不见的心脏甚至还没有开始跳动呢。但是为什么,他给它一个名字?特别的名字,不像克拉克或是埃米丽那样普普通通,而是特别的可以在人心里多多少少落下一点温柔的影子。

我们离开医院的时候差不多是晚上七点钟,借着车窗外面路灯和霓虹灯晦暗多变的光线,我又偷偷看了一眼夹在病例里的那张超声波照片。车子驶过第五大道那些华丽橱窗的时候,他问我:“tiffany还是harry ston?”

我朝外面看看,那是个星期五,不管是tiffany还是harry ston都已经关门了。只留射灯照耀下的橱窗,和偶尔几个流连忘返的奥黛丽·赫本。

“我很感动。不过替我到鸭嘴医生的妇科诊所约个时间才是当务之急。”我回答。

“我就这么难推销吗?”他自嘲道,“我知道事情来得有些突然,我希望你再考虑一下。”

“我没什么时间考虑了,再过两个礼拜我可能就要开始吐了。”我不当回事地笑笑,停了一下,然后告诉他,“我十二月底就要离开美国了。”

“去哪里?”

“香港。去工作,长期的。”

车子开到格林黛尔酒店门口,我们下车上楼,一路上都没有再讲话。他打电话叫了晚餐,侍者在他房间的客厅里摆好餐桌。他没有要酒,两个酒杯里斟的都是清澈的琥珀色苹果汁。我突然想到自己如今也算是个孕妇了,孕妇,陌生的字眼,无论如何都没办法和我联系到一起。我早就饿了,只是心里好多事情,一直没有注意到胃的反应。等上完主菜,侍者出去了,我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坐下来就开吃,突然记起来,最近总是很容易饿,而且那种饥饿的感觉会在嘴里留下一点点苦涩,这种味道已经有十天半个月了。

我笑着对lyle说:“那个医生肯定觉得我是个笨蛋。”

“你就是笨蛋。”他回答。

我没有理会,低着头继续吃东西,淋上浆汁的鸭腿肉,配蘑菇和土豆泥,真得很好吃。但是,他的话,他说话时冷淡疲惫的语气突然让我觉得很难过。我努力睁大眼睛,想要忍住不哭,睫毛或是眼帘任何一下细微闪动就会让眼泪一滴一滴地落在盘子里。好不容易等到心情稍稍平复,眼泪也快干了,他却又走过来,跪在我身边,伸手抱住我,像哄小孩子一样轻轻的晃着我,低声念着他的咒语:“答应我吧,说吧,e,说吧。”

我用手背擦了一下眼泪,推开他,说:“你真的不用这样,你每次都做了该做的,这件事完全是我的责任,没有认真把指甲抛光就不应该到处乱抓。”半是真话,半是玩笑吧。

他站起来,脸色和口气渐渐地变了:“可能在你出生的国家堕胎不算什么。”

这句话彻底把我变冷了,我哼了一声打断他:“你不用跟我说什么生命或是人权,如果我想听什么基督教义,你是我可以想到的最后一个选择。”

“你不要曲解我的意思,我想说的不是这些,我不会管别人杀掉多少个胎儿,但这个是我们的。”他的声音听起来并不像吵架,但是我们确实是在吵架,“你是自私的女人对不对,你从来就没有想过‘我们’。”

“‘我们’真的存在过吗?”我冷冷地看着他反问,在他回答之前,就站起来走出去了。我没有回头看,听得到他没有跟出来。我一个人搭电梯下到底楼,心里又冷又麻木。几分钟之后,我在门厅等出租车的时候,他却也下来了,对我说:“至少让我送你回去。”

他看起来很平静,车子开到了我公寓楼下,我们告别的时候甚至可以说是友好的,接下去的整个周末他也没有来找过我。星期一,我又打扮得很精神的样子去上班,跟同事和上司解释上周五昏倒不过是因为前一天加班加得太晚了。所有情节都让我错觉这件事情就这么说定了,结束了。直到下午两点钟的时候,我收到一份快件,棕色瓦楞纸盒里装着两样东西——一个harry ston的戒盒盒和一份起诉通知书。

书页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