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1/1)
亲爱的乔:
我们争来吵去的,我难过极了。我这么说并没有挖苦的意思——这是真心话啊,我真的好后悔。虽然有人说夫妻间偶尔吵吵架是必不可少、也是颇有益处的,但我们以前从不争吵,日子却照样过得很好,而且一直都引以为傲。我讨厌昨晚发生的事情。我讨厌自己大发脾气,当时我是被你冲天的怒火吓坏了啊。然而,一切都已经发生,说出的话语也覆水难收。昨晚你一遍又一遍地要求我郑重向你道歉,因为我没有与你“并肩”作战,共同对抗杰德·帕里,因为我对你的明智之举心存疑虑,因为我不相信你的理性力量,不相信你对他的状况所做出的合理推断和全力追究。我想,我昨晚应该已经就此向你道过好几次歉了,在这里,我再次向你说声对不起。以前,帕里在我眼中只是个可怜可悲、行为古怪的人,没什么伤害性。充其量,我以为他只是你想象的产物。我万万没料到他竟会变得如此暴力。我实在是大错特错。对不起,真的对不起。
可昨晚我还想说,尽管我是大错特错,但这并不单纯地就意味着你都是对的。我始终认为,假如当初你采取了其他做法,也许事情就不会闹到这么可怕的地步。就算退一步讲,不论你多么有理,这整件事也无疑让我们失去了太多。并肩作战?是你先单独行动了,乔。从一开始,从你对帕里还一无所知的时候,你就热切而又莫名地对他产生了兴趣。还记得他第一次打电话过来吗?你足足等了两天才告诉我这件事。而到了第二天,你又拾起了那重返“真正科学领域”的老一套,而我们以前就曾达成一致意见,认定那没有意义。你敢说这些都和帕里无关吗?正是在那天晚上,你在我面前摔门而出,咆哮着离家而去。在那之前,我们之间可从未发生过这种事啊。你变得越来越焦虑和执迷不悟,不再想和我说其他任何事情。我们的性生活也几近荒芜。对此我不想再多说什么,可你还背地里搜寻翻看我的书桌,这实在是一种可怕的背叛。我有什么好让你妒忌的呢?帕里的事情越闹越大,我发觉你也越来越自闭,跟我也越来越疏远。你狂躁不安,被这件事牵着鼻子走,而且十分孤独。你把对付帕里当作了一桩案子,一项任务。也许它成了你一直想做的科学研究的替代物。你进行研究,做逻辑推断,很多事都被你说对了,但在整个过程中,你却忘了带我同行,忘了和我一起分享心事。
还有件事,本来昨晚我想对你说,却被你呵斥住了。事故发生后的那天晚上——从你当时说的话里可以很清楚地听出,你非常苦恼,因为你觉得有可能是你最先放手松开了绳子。很明显,你需要面对这种想法,驱走这一念头,让自己心安理得。那时我以为我们会再好好谈谈这件事。我以为我能帮助你。在我看来,你没什么可感到羞愧的。恰恰相反,我觉得你那天表现得非常勇敢。但事故发生之后你的感觉也足够现实。有没有可能是帕里给了你一个摆脱自己罪恶感的机会呢?在面对这个新情况时,你似乎仍旧惴惴不安,原本你应充分发挥特长,用自己一向引以为傲的理性分析能力去解决它,而你却为了躲避焦虑而捂住耳朵,落荒而逃。
我承认,帕里会那么疯狂是我所始料未及的。但我仍然可以理解,他何以会产生是你一直在挑逗他这一印象。他使你内心的某种东西凸现了出来。从第一天起,你就把他视为对手,并开始着手打败他,而你——不,是我们——因此付出了高昂的代价。也许,当初如果你能和我多商量商量,帕里可能就不会走到今天这一步。还记得吗?在你火冒三丈、摔门而去的那天夜晚,我就老早建议咱们把他叫来好好谈谈了。可你却满脸狐疑地瞪着我。我敢肯定,在那个时候,帕里还没有动过念头,想要有朝一日置你于死地。说不定我们俩一起就能阻止他走上这条路了。
而你呢?一意孤行,剥夺了他的一切,让他滋生出许多荒诞的想法,直到最后发展成满腔仇恨。昨晚你问我是否意识到是你救了我一命。当然,事实的确如此,我会永远心存感激。你勇敢机智,可以说干得很出色。可难道事情的结果就非得要帕里雇用杀手,而我被人拿刀威胁吗?我可不这么认为。我猜想,他一直都更有可能伤害他自己呢。我是多么错误,又是多么正确啊!你是救了我一命,可也许正是你将我的生命置于危险之中——是你把帕里卷入了我们的生活;是你一意孤行,做出许多过分的事情;是你通过不断地揣测,不停地推断,把他一步步地逼上了这条邪路。
一个陌生人闯进了我们的生活,而首先随之而来的,是你变成了我的陌生人。你发现他患有克莱拉鲍特综合征(如果那真是一种疾病的话),你说他有可能变得性情狂暴。你说对了。你果断行事,确实应该沾沾自喜。可是除此之外呢?——事情为什么会发生?它如何改变了你?它为什么不会是另外一种情形?它给我们带来了什么?——这些便是我们目前的收获,也是我们必须好好思考的问题。
我觉得我们需要分开一段时间,或者至少,我需要这样做。卢克说,在找到新租户之前,我可以搬进他在卡姆登广场的老房子。真不知道我们的将来会如何。我们曾经那么快乐地在一起生活,那么热切、忠诚地爱着对方。我一直以为我们的爱注定会绵恒持久。也许会吧。只是现在,我实在不清楚。
克拉莉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