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黑刀(1/2)
次日早晨醒来时,我脑子里有了一个主意。博生市只有大约四万居民,要散播一条消息应该不难。十点钟时我已经在广播了。
台球室、雪茄店、地下酒吧 〔1〕 、饮料店和街角——任何能找到一两个无事闲逛的家伙的地方,我都去散播。
我散播消息是有技巧的,比如:“借个火……谢了……今晚去看比赛吗?……我听说艾克·布什要在第六回合假装倒下……是内部消息,我从低语者那里听来的……对,他们全上。”
人们喜欢内部消息,而在博生市,任何沾上塔勒尔大名的消息都被认定为一级机密。消息传播得很顺畅,半数从我这里听到消息的人为了显示他们知道些内幕,几乎和我一样卖力地继续传播。
我刚开始散播消息时,赔率是七赔四,艾克·布什胜,其中二赔三ko 〔2〕 胜。两点时,已经没有一家赌场的赔率高于同额赌注 〔3〕 了。而到了三点半,库珀小子胜的赔率是二赔一。
我的最后一站是一家餐厅。一边吃热牛肉三明治,我一边把消息传播给了侍者和两位顾客。
我走出餐厅时,发现有个人在门口等我。他长着罗圈腿和像猪一样尖而突出的下巴。他冲我点点头,跟在我身边,嘴里咬着牙签斜眼瞟我的脸。走到转角时他开口了。
“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什么?”我问。
“艾克·布什会输——我知道事实并非如此。”
“那你就不用苦恼了。不过聪明人都把钱押在一赔二库珀胜,他其实没那么厉害,除非布什放水。”
猪下巴吐出嚼烂的牙签,对我咂吧着黄色的牙齿。
“他亲口对我说库珀那件事是安排好的,昨晚说的,但他不会那么做——不会那么对我。”
“他是你的朋友?”
“不算是,但我们认识——嘿,听着!真的是低语者告诉你的吗?没骗人?”
“没骗人。”
他恶狠狠地咒骂了一通。“我信了那只死老鼠的话,把口袋里最后的三十五块钱都砸在了他身上。哼,那可能让他——”他突然打住话头,看向街道。
“可能让他怎么样?”我问。
“很多事。”他说,“没什么。”
我提出一个建议。
“既然你有他的把柄,或许我们应该谈谈。对我而言,并不在乎看到布什赢。如果你手上有好料,怎么不去跟他说清楚呢?”
他看了看我,又看了看人行道,在胸前的口袋里摸索出另一根牙签,放进嘴里,咕哝道:“你是谁?”
我随便给他了一个名字,亨特、汉特或亨廷顿,然后问他叫什么。他说他叫麦克斯温,鲍勃·麦克斯温。我找不到人打听这名字是真是假。
我说我相信他,问:“你觉得如何?我们要不要逼迫一下布什呢?”
他的眼睛里出现一抹冷酷的光,又消逝了。
“不行。”他吞下一口唾沫,“我不是那样的人。从来不——”
“从来不做任何事,只等着别人来坑你。麦克斯温,你不用出面和他唱反调,把消息告诉我,我来动手——如果那消息足够好的话。”
他想了想,舔舔嘴唇,听任牙签掉落,沾在外套前襟上。
“你不会说出这件事和我有关吧?”他问,“我属于这里,万一这事儿被捅出去,我就别想混了。你也不会把他的事抖出来,只是逼他好好打拳,对吗?”
“对。”
他激动地抓起我的手说道:“对天发誓?”
“对天发誓。”
“他真正的名字叫艾尔·肯尼迪。两年前,他在费城参与抢劫基石信托公司,剪刀手哈格蒂的手下当场干掉了两名通信员。艾尔没有杀人,但他蹚了这趟浑水。其他人都被抓了,他是费城的地头蛇,因此得以开溜。所以他才跑到这里躲起来,并且不让他们把照片放在报纸或宣传单上。他虽然是顶尖高手,却只能装成平庸之辈。听懂了吗?这个艾克·布什就是费城警察要抓的基石案的漏网之鱼艾尔·肯尼迪,听懂了吗?他参与了——”
“听懂了,听懂了。”我打断他没完没了的重复,“接下来要做的是找到他。我们到哪儿去找他呢?”
“他住在联合街的马克斯维尔。我猜他现在正在那里休息,为拳击赛作准备。”
“为什么作准备?他还不知道他晚上得认真干一场呢。不过我们还是要去试试。”
“我们!我们?哪儿有‘我们’啊?你说过——你发誓说你不会把我拖下水的。”
“对,”我说,“我记起来了。他长什么样子?”
“一个黑发小鬼,有点儿瘦,有一只开花耳朵 〔4〕 ,两条眉毛连成一条线。我不确定你能说服他。”
“留给我去办就好。之后我要到哪里去找你呢?”
“我会在穆里那边晃。注意别把我说出去,你答应过的。”
马克斯维尔是联合街上成批的旅馆中的一家,狭窄的前门卡在一家商店和一段通往二层办公楼的昏暗楼梯之间。旅馆前台只占了门厅角落的一处空地,有一张迫切需要重新刷漆的木柜台,后面是放钥匙和邮件的格子架。柜台上有个铜制手摇铃和一本肮脏的登记簿。没有人。
我往回翻了八页才找到艾克·布什。本子上写着:盐湖城,二一四号房。贴着这个号码的格档里空空如也。我又爬了几层楼梯,来到写着这个号码的房门前,敲了敲,没有动静。我又试了两三次,然后走回楼梯。
有人上来了,我站在楼梯口,等着看来人一眼,周围的光线刚好能让我看清。
来者是个瘦削结实的小伙子,穿着军用衬衫、蓝外套,戴着灰便帽;黑色眉毛在眼睛上面连成一条直线。
我说:“你好!”
他点点头,没有停下脚步,也没有开口搭腔。
“今晚能赢吗?”我问。
“希望吧。”他简短地答道,走过我身旁。
我让他朝房门又走了四步,才开口:“我也希望。我可不想把你遣送回费城,艾尔。”
他又迈出一步,接着缓缓转过头来,一边肩膀靠着墙,眼皮低垂,咕哝了一声:“哦?”
“如果你被库珀小子那样的蠢蛋在第六回合或其他回合打趴下的话,我可是会生气的。别那么做,艾尔,你肯定也不想回费城。”
小伙子低下头向我走来,在伸手就可以够到我的地方停住脚步,左侧身体稍微转正。他的双手自然下垂,我的手则插在风衣口袋里。
他又说了一次:“哦?”
我说:“记住——如果艾克·布什今天晚上没赢,艾尔·肯尼迪明天早上就得搭车回东岸了。”
他的左肩向上抬起一英寸,我转了转口袋里的手枪。他怒道:“你从哪儿知道我今晚赢不了的?”
“只是听说的。我不觉得其中有什么阴谋,除了一张回费城的车票。”
“我真该打烂你的下巴,你这头肥猪。”
“那就趁现在吧。”我挑衅道,“如果你今晚赢了,就不太可能再见到我了。但如果你输了,我们就会再见面,只是你的手不会像现在这么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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