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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丹恩一家 第五章 加布丽埃尔(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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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怕不行,”她缓缓说道,“加布丽埃尔身体不舒服,她到这儿来休养,主要就是想暂时避不见人。”

“抱歉,”我说,“不过我们非见她不可。事情如果不重要的话,我们不会这样贸然来访。”

“是重要的事?”

“对。”

她犹疑一下,说:“好吧,我去看看。”然后告退。

“我自己也不介意搬到这儿来住。”我对柯林森说。

他没听我在说什么,脸色因为激动而涨红了。

“我们这样闯过来加布丽埃尔可能会不高兴。”他说。

“那就太糟了。”我回答。

埃罗尼娅·哈尔顿又回来了。

“真的很遗憾,”她站在门口,面露礼貌的微笑,“然而莱格特小姐不想见你们。”

“我也深感遗憾,”我说,“不过我们非见不可。”

她挺起身,笑容不见了。

“劳驾您再说一遍?”她问。

“我们非得见她不可,”我重复道,语气保持着和善,“我说过,事关重大。”

“抱歉,”即使冷意也无法折损那嗓音的美妙,“你们不能见她。”

我说:“你可能也知道,莱格特小姐是一件窃案及谋杀案的重要证人,我们非见到她不可。如果你坚持,我会很愿意等上半个钟头,让警察带上你所认同的授权文件过来。我们要见她。”

柯林森模模糊糊地说了什么,听来像在道歉。

埃罗尼娅·哈尔顿以几乎看不出的动作微微躬身行了一礼。“请便,”她冷冷地说道,“我的确不希望你们罔顾她的意愿打扰她。如果你们请求我的允许,我仍然会拒绝。当然如果你坚持,我也挡不了你。”

“谢谢。她人在哪里?”

“她的房间在五楼,楼梯口左边。”

她再一次微微颔首,然后走开了。

柯林森一手搭在我胳膊上,咕哝着说道:“不知道我是不是——我们这样做对不对。加布丽埃尔会不高兴的,她会——”

“随你吧!”我吼道,“反正我要上去。她可能会不高兴,可在我追查失窃钻石的时候,人证跑出去躲起来,我也不痛快。”

他皱起眉头,咬了咬嘴唇,变换了几种难堪的表情,但还是跟着我走了。我们找到一部自动电梯,上到五楼,踏上一条铺了紫色地毯的长廊,走到楼梯口左边的门口。

我用手背轻轻敲门,无人应答。我又敲了一次,更用力了一些。

房里有个声音。听不出来是什么动静,不过好像是女人的声音。声音过于微弱,实在听不出说的是什么,而且又很含混,所以也听不出是谁。

我胳膊肘撞撞柯林森,命令道:“叫她。”

他用食指扯了扯领子,哑声喊道:“加布丽埃尔,我是埃里克。”

没有反应。

我又敲敲木门,叫道:“把门打开!”

里头的声音说了些我听不懂的话。我又开始敲门和喊话。走廊里有扇门打开了,一个头发稀疏、面有菜色的老先生探出头来问道:“怎么了?”

“他妈的,不关你的事。”我说,然后继续捶门。

门里的声音现在大到可以听出来是在抱怨,但内容依然不详。我猛拉门把手,发现门没锁。我再次拉,将门打开一英寸左右的缝隙。这下声音比较清楚了。我听到地板上轻柔的脚步声,还有一声饮泣。我推开了门。

埃里克·柯林森的从喉咙里挤出一声低喊,听来像是有人从遥远的地方发出狂叫。

加布丽埃尔·莱格特站在床边,身体微晃,一只手抓着床尾白色的横栏。她的脸像石头一样苍白,眼睛整个变成了棕色,迟钝而失神,窄小的前额紧紧皱起。她像是知道面前有个什么东西,心里也在琢磨这件事。她一只脚上穿着黄色丝袜,棕色的天鹅绒裙子看来是在睡觉时穿过的,上身罩了件黄色衬衫。房里散落着一双棕色拖鞋、另一只丝袜、金棕相间的衬衫、一件棕色外套,还有一顶棕黄相间的帽子。

房里其他所有东西都是白的:白色的壁纸和白漆天花板;白色上过釉的椅子、床、桌、固定装置——连电话也是白的——白色木制装潢;地板铺了白色羊毛毡。没有一件是医院的家具,但那清一色的白会给人这种错觉。房间有两扇窗户,除了我打开的那扇门另外还有两道门,左边那道通向浴室,右边那道是小小的更衣室。

我把柯林森推到房里,跟着他进去,然后把门关上。门上没插钥匙,也没有锁孔,没有任何可以上锁的装置。柯林森站在那儿瞪着女孩,下巴松弛,眼睛跟她的一样涣散,不过脸色比她还要难看。她斜靠在床尾,那张死白而迷茫的面容上,一双幽暗空洞的眼睛看向虚无。

我伸手环抱住她,让她在床边坐好,然后告诉柯林森说:“把她的衣服收起来。”我跟他说了两次,他才回过神来。

他把她的衣物交给我,于是我开始帮她穿上。他用手指戳进我的肩膀抗议着,那语调听起来好像我是在搜刮济贫箱。

“不成!你不能——”

“他妈的又怎么了?”我推开他的手问道,“想做的话你就来啊。”

他汗流浃背,吞着口水,结巴起来:“不……不成!我不能……这太——”他住了口,走向窗户。

“她跟我说过,你是个蠢货。”我在他背后说道,然后才发现我把金棕色上衣反穿到她身上了。她完全没配合,简直跟蜡像一样,不过至少我拽着她转身的时候她没有挣扎,而且就乖乖僵在那个位置不动。

等我帮她穿好外套,戴上帽子,柯林森已经从窗口回来,开始不断地喃喃提问。她到底怎么了?我们是不是该找个医生?带她出去安全吗?而我一站起来,他就把她拖走,用两只长且坚实的手臂搂着她,一边咕哝道:“加布丽埃尔,我是埃里克啊。你不认得我了吗?跟我讲讲话啊。到底是怎么了,亲爱的?”

“她没事,只是吸毒吸昏了头。”我说,“别把她叫醒。等我们送她到家再说。你抓住她这只手臂,我抓住那只。她应该还能走。要是我们撞上什么人,继续走就好,由我来对付他们。走吧。”

路上没有碰到任何人。我们走向电梯,下到一楼,穿过前厅走上街,半个人也没看到。

我们下了楼,到了我要米奇留守的汽车前。

“你今天没事了。”我告诉他。

“好,那明儿见。”说完他离开了。

柯林森和我上了敞篷车,夹坐在女孩两边,由他发动了车子。

我们过了三个街口,然后他问道:“你确定回家对她比较好?”

我说我确定。他沉默着开过五条街,然后又重复了同样的问题,还提到了医院。

“干脆到报社去怎么样?”我揶揄道。

接着过了三个街口,然后他又打破了沉默:“我认识一个医生,他——”

“我有正事要办,”我说,“瞧莱格特小姐现在这副模样,她留在家里的话算是帮了我的忙。所以她得回家。”

他蹙起眉头,愤怒地指控我:“你让她名誉受损,陷于难堪,还有了性命之危,就为了——”

“她的生命跟你我的一样没有危险,只不过是摄入毒品的量略微超过身体负荷。而且她是自找的,我可没给过她。”

我们在谈论的女孩就活生生地坐在我们中间呼吸着——双眼睁大——但却对发生的事一无所知,仿佛身处异国。

我们本该在下个路口右转,柯林森却保持直行,而且把车速加到每小时四十五英里,两眼盯着前方,脸庞因为愤怒而紧绷。

“在下个路口转弯。”我命令道。

“不。”他说,而且真的没转。时速表现在指到了五十英里,我们的车呼啸而过时,人行道上的行人都侧目而视。

“那你想怎么样?”我问,一边把手从女孩身上抽开。

“我们要去南边的半岛,”他语气坚定,“她现在这种情况不能回家。”

“是吗?”我低吼了一声,用空出的手飞快地去抓方向盘。他把我的手打到一边,一手抓住轮盘,另一只伸长了准备在我再度出击的时候挡掉我。

“别这么干,”他警告我,把时速又提升了六英里,“你也知道你再试的话,我们会有什么下场。”

我放声咒骂他,声音尖厉,骂得淋漓尽致而且完全发自内心。他的脸扭向我,上头写满义愤。我想,可能是因为我在一位淑女面前用词欠妥。

事情就这样发生了。

一辆蓝色轿车在我们就要开到前方横街的刹那开了出来。柯林森及时将目光和注意力放到驾驶上,使敞篷车飙离了轿车,不过已经来不及做得完美,只与轿车错开了几英寸。而就在我们从那辆车后头掠过时,车后轮开始打滑。柯林森尽力而为,控制好车头顺着打滑方向行进,但街口的路沿可不合作,它就硬邦邦地杵在那儿。我们横着撞了上去,翻到路沿后面的煤气灯灯柱上。灯柱轰隆一声断裂,倒在人行道上。敞篷车横翻过来,把我们全摔到灯柱旁边。在我们的脚边,煤气从柱子断裂的地方喷涌而出。

柯林森半边脸的皮肤几乎全给刮掉了。他匍匐着爬回来,熄掉敞篷车的引擎。我坐直了,把倒在我胸口的女孩一同拉了起来。我的右肩和右臂在撞击下丧失了感觉。女孩的胸腔发出咿咿呜呜的杂音,但除了侧脸上一道浅痕之外,我看不出别的伤口。我当了她的挡箭牌,帮她承受了冲击。我的胸口、腹部还有背部非常酸痛,右肩和右臂瘫软无力。由此可见,我是她的救命恩人。

行人把我们扶了起来。柯林森用双臂环着女孩站住,一边苦苦哀求她,希望她说一句自己还没死之类的话。翻车把她撞出了一点神志,不过她还是不明白这儿是发生了场车祸还是怎么了。我走过去,一边帮柯林森扶好她——虽然他们俩都不需要帮助,一边恳切地对围观的众人说道:“我们得送她回家。有谁可以——”

一名穿着高尔夫球裤的矮胖男人表示愿意援助。柯林森和我拖着女孩上了他车子的后座,我把她的地址给了矮胖男子。他说了个医院的名字,不过我坚持说回家对她最好。柯林森心情恶劣,闭口不言。二十分钟后,我们把女孩从车里拉到家门前。我不断对矮胖男子道谢,但没给他任何机会随我们进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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