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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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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月二十三日星期三至三月二十四日濯足节星期四

布隆维斯特拿起红笔,在达格手稿的空白处画一个问号,问号底下的点还特地画成圆圈,并写上“注记”二字。他希望这里能注明来源。

这天是星期三,濯足节 13 前夕,复活节这一星期,杂志社几乎可以说处于停工状态。莫妮卡出国去了,罗塔和丈夫到山上度假,柯特兹进办公室接了几小时电话,但布隆维斯特叫他回家,反正没有人会打电话来,就算有也还有他在。柯特兹开心地笑着离开,准备去和新女友约会。

达格没有来。布隆维斯特一个人坐在办公室,认真地阅读他的稿子。此书约有十二个章节,共两百八十八页,达格已经交出其中九章的完稿,而布隆维斯特也已一字不漏地看过,交还时还在打印稿上加注请他说明或建议他重写的部分。

达格是个能写的作家,布隆维斯特的修改多半只局限于旁注。文稿在他桌上不断叠高的这几个星期以来,他们意见相左之处只有一个段落,布隆维斯特想要删除,达格则拼了命想保留。最后是达格成功了。

总之,《千禧年》有一本很出色的书即将付梓,而且无疑会登上头版造成轰动。达格毫不留情地揭发买春客,从他叙事的方式看,谁都能立刻明白体制本身出了问题。在这一部分,他同时展现了作家与社会哲学家的才能。他的调查研究构成此书的主体,这样的新闻作品理应列入濒临绝种的名单。

布隆维斯特发现达格是个严格的记者,几乎毫无处理不周之处。有太多社会新闻报道总是措辞严厉,让整篇报道变成自以为是的垃圾文章,但他没有这么做。他的书不只是揭发丑闻,更是宣战。布隆维斯特暗自一笑。达格小他十五岁,但他却在他身上看见自己当初挑战那些二流财经记者、汇集出一本引发争议的书时的热忱。至今仍有几家报社的新闻编辑群尚未原谅他。

达格这本书的问题在于必须做到滴水不漏。一个记者冒着如此大的风险,若非对自己的故事有百分之百的把握,是不会出版的。目前,达格有百分之九十八的把握,除了有几个弱点需要再进一步补充,还有一两个主张没有提出适当的证明。

下午五点半,布隆维斯特打开办公桌抽屉拿出一根烟。爱莉卡已宣布办公室内全面禁烟,但此时只有他一人,这个周末也不会有人进办公室。他又工作了四十分钟后,才将他刚刚编辑过的章节整理好,放在爱莉卡的收文盘中让她校读。达格答应过第二天上午会用电子邮件,将剩余三章的完稿寄出,那么布隆维斯特便能利用周末看稿。他们预定在复活节过后的星期四举行主管会议,批准该书与杂志文章的最后版式。接下来便只剩美术设计,这只需克里斯特一人去伤脑筋,然后就能送印刷厂了。布隆维斯特并未请不同的印刷厂出价竞标,这项工作将委托摩根戈瓦的哈维格·雷克兰。他那本关于温纳斯壮事件的书便是交由他们印刷,价格好得不得了,服务也是一流。

布隆维斯特看看时钟,决定再犒赏自己一根烟。他坐在窗边,俯视约特路,一面用舌头舔着嘴唇内侧的伤口,已经开始愈合了。

他已经自问不下一千次:星期日凌晨在莎兰德住处外面,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唯一能确定的就是莎兰德还活着,而且回到斯德哥尔摩了。

自那时起,他天天试着与她联系,或是发电子邮件到她一年多前使用的邮箱,或是到伦达路来来回回地走。但他开始感到绝望。

现在门牌上的名字是“莎兰德—吴”。选举人名册中姓吴的共有两百三十人,其中约有一百四十人住在斯德哥尔摩市区或近郊,却没有人住在伦达路。布隆维斯特不知道她是否有了男友,或是将公寓出租。敲门也无人应门。

最后他回到办公桌前,写了一封老派但恳切的信给她:

莉丝,你好:

我不知道一年前出了什么事,但事到如今,就算像我这样的呆瓜也明白,你已不想跟我有任何联系。你想和谁在一起该由你自己决定,我无意多嘴,只是想告诉你我仍当你是朋友,也很想念你,希望能和你喝杯咖啡——如果你愿意的话。

我不知道你惹上什么麻烦,但伦达路上的骚动确实令人惊慌。若需要帮助,随时都可以打电话给我。你也知道,我欠你太多了。

还有,你的袋子在我这里,什么时候想要回去就告诉我,如果不想见我,只要给我邮寄地址即可。既然你已经明白表示不想和我再有任何瓜葛,我答应绝不再打扰你。

麦可

正如预期,她没有回他只字片语。

伦达路攻击事件当天早上,他回到家后打开背包,将里面的东西倒在餐桌上。有一个皮夹装了一张身份证、约六百克朗、两百美金和一张月票。此外还有一包万宝路淡烟、三个bic打火机、一盒喉糖、一包面巾纸、一根牙刷、牙膏、三个卫生棉条、一包未拆封的保险套——价格标签显示是在伦敦盖特维克机场买的——一本有a4大小黑色隔页硬片的活页笔记本、五支圆珠笔、一罐梅西防身喷雾器、一个装着唇膏与化妆品的小袋、一具附有耳机但没有电池的调频收音机,以及星期六的《瑞典晚报》。

最有趣的物品是放在外袋的一把铁锤,拿取很方便。然而,对方出手太突然,她根本来不及拿铁锤或喷雾器。她显然是用钥匙当手指虎——上头还留有血迹和皮屑。

钥匙圈上有六把钥匙,三把是一般公寓钥匙——大楼前门、公寓的门和安全锁的钥匙。可是三把都与伦达路大楼前门的钥匙孔不符。

布隆维斯特翻开笔记本,一页一页地看。他认得出莎兰德工整的笔迹,也马上发现这不是一本女孩的私密日记,其中有四分之三全都写满了看似与数学相关的记号。第一页最上方有一条方程式,布隆维斯特也认得。

(x3 +y3 =z3 )

布隆维斯特的计算能力向来很强,中学毕业时数学还拿过最高分,当然这并不表示他是数学奇才,只不过是能吸收学校的课堂内容。不过莎兰德写在笔记里的公式,布隆维斯特不仅无法了解,就算试图去了解也办不到。有一个方程式写了满满两页,最后的地方还划掉做了修改。他甚至无法分辨这是否真是数学公式与计算,但由于知道莎兰德的特质,因此他猜想这些确实是方程式没错,而且一定有某些深奥意涵。

他来回翻阅了好一会儿,简直就像在看天书,但也多少了解到她想做什么。令她着迷的是费马定理,这个赫赫有名的谜题连他都听说过。他不由得深深叹了口气。

笔记的最后一页有一些非常简要的密码暗号,肯定和数学毫无关系,但看起来还是像个方程式:

(金发巨人+马哥)=尼艾毕

这一行底下画了线又画了圈,他却毫无头绪。同一页最下方有一个电话号码,和埃斯基尔斯蒂纳一家租车公司的名称“汽车专家”。

布隆维斯特捻熄香烟、穿上夹克、设定好办公室的警报系统,然后走到斯鲁森的巴士总站,搭车前往一个雅痞区——位于兰纳斯塔湾附近的史托切。妹妹安妮卡·布隆维斯特·贾尼尼邀请他去参加派对,这天是她四十二岁生日。

复活节的长周末一开始,爱莉卡便以充满焦虑的心,发了狠地慢跑三公里,最后跑到盐湖滩的汽艇码头。之前一直懒得上健身房,因此觉得全身僵硬、身材走样。跑完后走路回家。丈夫在现代博物馆演讲,回到家至少都八点了。爱莉卡心想待会要开一瓶好酒、在按摩浴缸放水,然后引诱他。这样至少能让她不再想着令她苦恼的问题。

一星期前,她和瑞典最大媒体公司的总裁一块吃中饭。吃沙拉时,他非常认真地表示有意延揽她担任该公司规模最大的日报《瑞典摩根邮报》的总编辑。董事会讨论过几个可能的人选,但我们一致认为你将会是报社的一大资产。你正是我们想要找的人。附带的薪资条件让她在《千禧年》的收入显得微薄到荒谬。

这项工作机会就像晴天中的霹雳,使她无言以对。为什么是我呢?

对方始终含糊其辞,但慢慢地也透露出一些端倪:因为她有名气、受敬重,而且肯定是个有才华的编辑。两年前,她将《千禧年》拉出险境,令他们印象深刻。《瑞典摩根邮报》也需要以同样方式重生。这家报社有一种死气沉沉的氛围,因此订报率每况愈下。爱莉卡是个有力量的记者,拥有影响力。让一个具有女权思想的女性带领瑞典最保守、以男性为主的机构之一,可说是挑衅而大胆的主意。所有人都同意了。不,应该说是几乎所有人。有分量的人全都站在同一边。

“可是我并不认同这份报纸的基本政治理念。”

“那有什么关系?你也不是会公开唱反调的人。你是来当上司,不是党部特工,社论版的问题自有其解决之道。”

他没有说太多,但其实这也攸关阶级。爱莉卡拥有好的出身背景。

她告诉他说这个提议的确很令她心动,但她必须再好好想想,无法立刻答复。他们答应给她一点时间,但希望能尽快。总裁并解释说如果酬劳是令她犹豫的原因,很可能还可以协商更高的数字。此外还包括一项异常丰厚的黄金降落伞条款。你也该开始想想退休计划了。

她的四十五岁生日即将到来。她曾经当过见习的菜鸟与临时雇员,后来凭着自己的实力组成《千禧年》团队,成为总编辑。拿起电话回答要或不要的时刻愈来愈接近,她仍不知道该说什么。上个星期,她不止一次想要和布隆维斯特商量这件事,却始终提不起勇气,反而瞒着他这个工作机会,因而深感内疚。

有一些缺点显而易见。如果答应了,就表示得和布隆维斯特分道扬镳,因为不管他们能提供多优厚的条件,他也绝不可能跟着她到《瑞典摩根邮报》。眼下他并不需要这笔钱,而且他也愈来愈习惯依照自己的步调,优哉地写文章。

爱莉卡很喜欢《千禧年》总编辑的职务,这让她在新闻界获得了她几乎自认为配不上的崇高地位。她一直不是写新闻的人,这不是她的专长——她觉得自己的文笔很差。但话说回来,她却是一流的广播人或电视人,而最重要的一点:她是个杰出的编辑。何况对于实际的编辑工作,她也乐在其中,这可是担任《千禧年》总编辑必备的条件。

然而,她心动了。倒不是因为酬劳,而是接下这份工作后,她必然能晋身瑞典的红牌媒体人之列。这是一生难得一遇的机会,总裁如此说。

就在走到盐湖滩大饭店附近某处时,她才惊觉自己实在无法拒绝。想到有必要告诉布隆维斯特,也只能无奈地耸耸肩。

在安妮卡家的晚餐,一如往常有点混乱。安妮卡有两个小孩:十三岁的莫妮卡和十岁的詹妮。丈夫安利科是某家国际生物技术公司北欧分部的主管,要负责监护与前妻所生的十六岁儿子安东尼奥。另外前来用餐的还包括安利科的母亲安东妮亚、他的弟弟皮耶特洛、弟媳爱娃罗塔以及他们的孩子彼得和尼古拉,再加上安利科住在附近的姐妹玛琪拉和她的四个孩子。安利科的姑妈安吉莉娜一向被家人视为彻头彻尾的疯子,即使精神状态正常时也是极端怪异,但她和新男友也都受到邀请。

因此在摆满食物的餐桌周围,情形十分混乱。叽里呱啦的对话中夹杂着瑞典话和意大利话,有时则是同时进行,更烦人的是一整晚安吉莉娜都在大声询问——好让想听的人都能听见——为什么安妮卡的哥哥还未婚,甚至还说她朋友的女儿当中有一些适合的对象,可以介绍给他。最后布隆维斯特气恼地解释说自己也很想结婚,只可惜心爱的人已是有夫之妇。就连安吉莉娜听了都噤声了好一会儿。

七点半,布隆维斯特的手机响起,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关机,好不容易找到不知是谁帮他挂在门厅外套架上的夹克,再从内袋掏出手机时,差点就漏接了。是达格。

“有没有打扰你?”

“还好,我正在和我妹妹以及她丈夫那边一大家子的人吃饭。怎么了?”

“两件事。我试着联络克里斯特,但他没接电话。”

“他和女友去戏院看表演了。”

“该死。我本来和克里斯特约好明天上午带着书的图片和图表去办公室,他要利用周末看一下。可是米亚临时决定去达拉纳,在她父母家过复活节,顺便让他们看她的论文。我们明天一早就要出发,但有些照片无法用电子邮件传送,能不能今晚请人送去给你?”

“可以呀……其实我现在人在兰纳斯塔,还会再待一会儿,不过晚一点就会回去。如果绕到安斯基德也不算太远,干脆我顺便去你那里拿好了。十一点左右可以吗?”

“可以。第二件事……我想这应该不是好消息。”

“说吧。”

“有个地方出了点问题,我想送印前最好查证一下。”

“好的,什么问题?”

“札拉。”

“喔,那个黑帮分子,好像大家都很怕他,谁也不想提的那个人。”

“就是他。几天前我碰巧发现他的消息。我相信他现在人在瑞典,应该也是第七章嫖客名单的一员。”

“达格,只剩三星期就要出版了,你不能现在才开始挖新的东西。”

“我知道,但情况有点特别。我和一名警员谈过,他发现了关于札拉的一些事。总之,我认为下星期找个几天时间在他身上下工夫,应该会有收获。”

“为什么偏偏是他?书里还有很多混蛋。”

“他似乎是个超级大混蛋。没有人确实知道他的身份,我有个直觉,再花点时间打听打听是值得的。”

“绝对不能忽视你的直觉。”布隆维斯特说道:“但老实说……期限不能往后延。印刷厂已经预约好了,而且书和杂志必须同时上市。”

“我知道。”达格的口气略带失望。

“晚点再打给你。”布隆维斯特说。

米亚刚煮好一壶咖啡,倒入餐桌上的保温瓶时,听到门铃响。再过几分钟就九点了。达格离门较近,心想可能是布隆维斯特提早来了,也没有先从鹰眼往外看便开了门。不是布隆维斯特。而是一个像玩具娃娃似的矮小少女站在他面前。

“我要找达格·史文森和米亚·约翰森。”女孩说。

“我就是达格·史文森。”

“我想和你们两人谈谈。”

达格下意识地看了看时钟。米亚好奇地来到门厅,站在男友身后。

“现在有点晚了。”达格说。

“我想谈谈你打算通过《千禧年》出版的书。”

达格与米亚互看一眼。

“请问你是?”

“我对书的内容很有兴趣。我可以进去吗?还是我们要站在门口讨论?”

达格略感犹豫。这女孩他们根本不认识,造访的时间也很奇怪,但她看起来没有危险性,因此他将门打开,请她坐到客厅桌旁。

“要喝点咖啡吗?”米亚问道。

“能不能先告诉我们你是谁?”达格说。

“好的,谢谢,我是说咖啡。我叫莉丝·莎兰德。”

米亚耸耸肩,打开保温瓶。因为知道布隆维斯特要来,杯子本来就准备好了。“你怎么会以为《千禧年》要替我出书?”达格问道。

他深感怀疑,但女孩不理会他,反而转向米亚,做出一个像是撇嘴一笑的表情。

“很有趣的论文。”她说。

米亚显得十分震惊。

“你怎么可能知道我论文的事?”

“我碰巧拿到一份拷贝。”女孩神秘地说。

达格愈发焦躁。“现在你真的要好好解释一下,你到底是谁?又想做什么?”

女孩与他四目交接,他忽然注意到她的瞳孔颜色好深,在灯光下眼睛显得乌黑。也许他低估了她的年龄。

“我想知道你们为什么到处打听札拉,亚历山大·札拉。”莎兰德说道:“最重要的是我想知道你们究竟对他了解多少。”

亚历山大·札拉,达格暗自心惊。他从来不知道他的名字。

女孩端起咖啡杯啜饮了一口,视线却始终停留在他身上。那双眼睛毫无温度。他忽然隐约感到不安。

尽管身为寿星,安妮卡却和布隆维斯特或派对上的其他成年人不同,用餐时她只喝淡啤酒,尽量不碰任何葡萄酒或烈酒,因此到了十点半,还清醒得不得了。在某些方面,她总是把哥哥当做大白痴,因此大方地提议开车送他回家,顺路绕到安斯基德。其实她本来就打算载他到瓦姆德威根的巴士站,进城去也不会多花太多时间。

“你怎么不买辆车?”布隆维斯特系安全带时,她问道。

“因为我和你不同,我可以走路上班,买了车一年大概只会开一次。何况自从你老公开始请人喝斯科讷的烈酒之后,我也不可能开车。”

“他愈来愈像瑞典人了。要是十年前,他会喝格拉巴白兰地。”

一路上他们就像一般的兄妹一样聊天。除了一个顽固的姑妈、两个较不顽固的姨妈、两个远房表兄妹和一个远房堂兄妹之外,麦可和安妮卡的家人只有彼此。三岁的差异使得他们在青少年时期并无太多共通处,但长大后关系反而变得亲密。

安妮卡念的是法律,布隆维斯特认为妹妹比自己能干得多。她轻松地读完大学,在地方法院待了几年,接着担任瑞典一位相当知名的律师的助理,后来便开始自己执业。安妮卡专攻家庭法,慢慢地则开始致力于两性的平权。她成为受虐妇女的代言人,写了一本相关书籍,因而博得美名。最后,她开始涉入社会民主党的政治活动,布隆维斯特忍不住戏称她为党部特工。布隆维斯特老早便已决定,党员身份与记者的可信度不可兼得。他从未心甘情愿地去投票,即使偶尔觉得非投不可,也绝不肯谈论自己的支持对象,就连爱莉卡也不例外。

“你还好吗?”穿越斯库卢桥时,安妮卡问道。

“很好呀。”

“那么是什么问题?”

“什么问题?”

“我了解你,麦可。你整个晚上都有心事。”

布隆维斯特静默了片刻。

“事情很复杂,眼下有两个问题。其一是关于一个女孩,她两年前曾经在温纳斯壮事件中帮过我,后来无缘无故消失了。我已经一年多没有见到她的踪影,直到上个星期为止。”

布隆维斯特说出发生在伦达路的攻击事件。

“你报警了吗?”

“没有。”

“为什么?”

“这个女孩隐秘到了极点,被攻击的人是她,得由她出面报案。”

但布隆维斯特认为报警绝非莎兰德的优先选项之一。

“还是那么顽固。”安妮卡拍拍哥哥的脸颊说道:“那么第二个问题呢?”

“杂志社在进行一个故事,将来会造成轰动。我整个晚上都在考虑该不该询问你的意见。我是说法律方面的意见。”

安妮卡诧异地觑了哥哥一眼。“询问我的意见?”她惊呼道:“这还真是新鲜事。”

“是关于性交易与对妇女施暴的故事。你处理的都是相关案件,而且你又是律师,也许你不接有关新闻自由的案子,但出版前你如果能看看稿子,我会十分感激。因为除了杂志要刊登的文章之外还有一本书,所以内容不少。”

安妮卡闷不吭声地拐入哈马比工业区,经过希克拉水闸,在与尼奈斯路平行的巷道间迂回前进,直到驶上安斯基德路。

“你知道吗,麦可?我这辈子只有一次真的很生你的气。”

“是吗?”他颇为吃惊。

“就是你因为温纳斯壮被带上法庭,还因为诽谤被判刑的那次。我简直就要气炸了。”

“为什么?我只不过出了糗。”

“你已经出过很多次糗了。但那次你需要律师,而你唯一没找的人就是我。结果你就呆呆坐在那里,受媒体和法院的鸟气,甚至不为自己辩护。我真的快难过死了。”

“有一些特殊状况,你帮不上什么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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