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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二章(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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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五点,她顺路到手工艺街最顶端、和平之家广场旁的7-eleven,买了一大堆比利牌厚皮比萨,一些牛奶、面包、奶酪和其他食品。另外也买了一份早报,头条的标题很吸引她。

通缉女子潜逃出国?

这份报纸不知为何没有指名道姓,只称呼她为“二十六岁女子”。文中声称根据警方内部的消息来源指出,她可能已逃出国外,目前人可能在柏林。警方显然是接获密报,有人在克罗伊茨贝格区某间“无政府女权主义俱乐部”看见她,据描述在这家俱乐部出没的全是与恐怖主义、反全球化主义与撒旦教派等等有关的年轻人。

她搭乘四号公车回到索德马尔姆,在罗森伦德街下车,走回摩塞巴克的住处。喝了点咖啡并吃了一份三明治后才上床。

她一直睡到傍晚,醒来后评估了一下,决定该换床单了。于是利用星期六晚上打扫公寓,将垃圾清运出去,报纸装进两个塑胶袋后放到楼梯间的纸箱内。她先洗了一堆内衣裤和t恤,接着是一堆牛仔裤。脏碗盘全放进洗碗机后,启动机器。最后吸了地板再用拖把拖过。

到了晚上九点,已是满身大汗,便放一缸热水,倒入大量泡泡沐浴精,然后放松地躺着,闭上双眼沉思。午夜醒来时,水都冷了,她才爬起来擦干身体,回床上去睡,而且几乎头一沾枕就睡着了。

星期日早上,莎兰德打开电脑后,看到所有关于米莉安的白痴报道都快气疯了,心里又难过又愧疚。她犯的罪就只是:她是莎兰德的……旧识?朋友?情人?

她不太确定用哪个字眼形容她和米莉安的关系最恰当,但无论是哪一种关系,现在恐怕都结束了。认识的人的名单正快速缩减,如今又得删掉一个。被媒体报道了这么多,她不敢想象她的朋友怎会想和莎兰德这个神经病女人再有任何牵连。

想到这里她便愤怒不已。

她背下记者的名字:东尼·史卡拉,这个始作俑者。另外她也下定决心,有一天要去找某个可恶的专栏作家算账,照片中的他穿着格纹夹克,文章里则不断以戏谑的口吻称呼米莉安是“施虐受虐狂女同志”。

莎兰德将来要处置的人数不断增加,但首先得找出札拉。

找到他之后要如何,她也不知道。

布隆维斯特在星期日早上七点半被电话铃声吵醒,伸手接起来,带着睡意喂了一声。

“早啊。”是爱莉卡。

“嗯。”麦可回答。

“你一个人吗?”

“很不幸,是的。”

“那么我建议你去冲个澡,煮点咖啡。十五分钟后会有个访客。”

“是吗?”

“保罗·罗贝多。”

“那个拳击手?王中之王?”

“他打电话给我,我们谈了半小时。”

“为什么?”

“为什么他打电话给我?其实我们很熟,偶尔会互相问候。他参与希德布兰的电影的演出时 22 ,我访问过他,这几年来我们也碰巧遇见过几次。”

“这事我不知道。但我的问题是:为什么他要来找我?”

“因为……我想还是让他自己解释比较好。”

布隆维斯特刚刚冲完澡、穿上长裤,门铃就响了。他开门请拳王到桌边稍坐,他先去找了件干净的衬衫,然后煮了两杯双份浓缩咖啡,并加入一茶匙牛奶。罗贝多端详着咖啡,颇为感动。

“你想和我谈?”布隆维斯特问道。

“是爱莉卡建议的。”

“原来如此,请说吧。”

“我认识莉丝·莎兰德。”

布隆维斯特一听,扬起双眉,不敢置信。“真的?”

“听爱莉卡说你也认识她,我十分惊讶。”

“我想你还是从头说起好了。”

“好,事情是这样的。我在纽约待了一个月,前天才回来,却发现城里每份他妈的报纸上都有莉丝的脸。报纸写了一堆他妈的鬼话,那些他妈的烂人好像找不到什么好话可说。”

“你气愤得一连出现了三个他妈。”

罗贝多笑着说:“抱歉,但我真的气坏了。其实我打电话给爱莉卡是因为想找个人谈谈,又不知道还能找谁。既然安斯基德那个记者替《千禧年》工作,而我又刚好认识爱莉卡,就打给她了。”

“所以呢?”

“就算莎兰德真的疯了,犯下警察所说她犯的每件罪行,也得给她一个公平的机会。我们可是个法治国家,对任何人都不该未审先判。”

“我也这么想。”

“爱莉卡就是这么跟我说的。我打给她的时候,原以为你们《千禧年》的人也一心想抓她,因为那个达格是你们的作家。不过爱莉卡说你认为她是无辜的。”

“我认识莉丝,实在无法想象她会是个精神错乱的杀人犯。”

罗贝多放声大笑。“她这个小妮子真是他妈的怪胎……不过却是好的怪胎之一。我喜欢她。”

“你是怎么认识她的?”

“她十七岁的时候和我一起打过拳。”

布隆维斯特闭上眼睛,十秒后才又张开看着眼前的拳王。莎兰德一如往常,充满惊奇。

“是啊,莉丝·莎兰德和保罗·罗贝多打拳,你们还属于同一量级呢!”

“我可不是开玩笑。”

“我相信你,她告诉过我,她以前常在某间拳击俱乐部和男生斗拳。”

“我来说说事情的经过吧。十年前我接下一份工作,在辛肯俱乐部负责训练想学拳击的小伙子。当时我已有稳定工作,但俱乐部那个年轻的负责人认为我会很有号召力,就让我下午时间去和他们打拳。结果一待就待了整个夏天,一直到入秋。他们举办拳赛,还张贴海报等等,希望吸引当地的孩子尝试拳击,也的确来了许多十五六岁的青少年,还有一些年纪较大的人。移民的小孩不少。练习拳击总比在市区里晃荡、惹是生非要好得多。这个问我就知道了。”

“我相信你。”

“后来在仲夏的某一天,也不知从哪冒出这个瘦巴巴的女孩。你也知道她长什么样,对吧?她走进俱乐部,说她想学拳击。”

“我能想象那个画面。”

“当时现场有六七个男生轰然大笑,他们不止体重是她的两倍,体形也明显高大许多。我也跟着笑了。我们没什么恶意,但揶揄了她一两句。我们也有女子班,于是我说了一些蠢话,大概是小女生只能在星期四打拳之类的话。”

“我敢说她没笑。”

“没有,她没笑,只是用那双黑眼睛看着我。然后随手捡起某人扔在地上的两只拳击手套。手套根本没有系紧,她戴起来也太大,但我们已经不再笑了。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听起来不太妙。”

罗贝多又笑起来。“我既然是教练,便走上前去假装对她挥出刺拳,只是做做样子。”

“糟了……”

“没错,她出其不意地挥出一拳,啪一声正中我嘴巴上方。我是在逗她,根本没有防备。在我开始回挡之前,她又挥了两三拳。只不过她没有肌力,感觉像是被羽毛扫过。但当我开始格挡,她又改变战术。她全凭直觉,后来又打中我几拳。接下来我开始认真地挡,发现她的反应比他妈的蜥蜴还快。如果她更高大强壮一点,我恐怕就遇到劲敌了。”

“我不惊讶。”

“接着她又再次变换战术,往我胯下重重打了一拳,这次我有感觉了。”

布隆维斯特做了个很痛的抽搐表情。

“于是我回了一记刺拳打中她的脸,其实不是什么重拳,只是轻轻一下。没想到她反踢我的小腿骨,总之是诡异到极点。我的体形和体重都是她的三倍,她根本没有机会,可是她不断攻击我,好像赌上自己的生命似的。”

“你惹恼她了。”

“这个我后来才明白,也觉得很羞愧。我是说,我们张贴了海报,试图吸引年轻人加入,结果她来了,很认真地说想学拳击,却碰上一群男生站在那里取笑她。如果有人那样对待我,我也会抓狂。”

“不过要挑战保罗·罗贝多,一般人可能会三思!”

“莎兰德的问题在于她的拳毫无力道,所以我开始训练她。我们让她在女子班上了几星期,她输了几场比赛,因为迟早总会有人击中她,然后我们就不得不先中断比赛,把她抬进更衣室,因为她就像发疯似的开始对人又踢、又咬、又打。”

“听起来倒是很像莉丝。”

“她从不放弃,但最后实在惹火了太多女学员,所以被教练给踢出来了。”

“后来呢?”

“跟她打拳根本是不可能的任务。她只有一种方法,我们称为‘终结者模式’。尽管只是暖身或友谊赛,她都会试图痛殴对手。女学员常常伤痕累累地回家,因为她会踢人。这时候我想到一个主意。有个名叫沙米尔的学员让我颇伤脑筋,他十七岁,来自叙利亚,是个好拳手,身材魁梧、刺拳有力……但就是不会动,老是定定地站着。于是某天下午要训练他的时候,我把莎兰德叫到俱乐部来。我让她换上装备,护头套、护齿套,全副武装,和他一起上场。起先沙米尔不肯和她对打,因为她‘只是个娘们’,反正说的全是大男人那套废话。我大声地告诉他,还故意让现场所有人都听到,这不是友谊赛,而且拿出五百克朗打赌莎兰德会击败他。我对莎兰德则是说这并非训练课程,沙米尔会使尽全力痛打她。她怀疑地看着我。比赛铃响时,沙米尔还站在原地嘟嘟哝哝,莉丝却已视死如归地扑向他,往他脸上重击了一拳,他跌坐在地。那时候我已经训练她一整个夏天,她开始有点肌肉,拳头也比较有力了些。”

“我敢说那个叙利亚男孩很有感觉。”

“后来那场训练赛被谈论了好几个月,沙米尔惨败,莎兰德靠着得分取胜,如果她更有体力,真的可能让他受伤。过了一会儿,沙米尔非常沮丧,终于开始不断地全力出击。我担心得要命,万一他真的击中一拳,就得叫救护车了。有几次莎兰德用肩膀去挡,造成一些瘀青,而且因为抵受不住对方拳击的力道,终于被逼到场边。不过沙米尔根本没有真正打中她。”

“真希望能亲眼看到。”

“从那天起,俱乐部里的小伙子都开始对莎兰德产生敬意,尤其是沙米尔,而我也开始让她上场和明显比她更大、更重的男生较量。她是我的秘密武器,很棒的训练经验。我们安排了一些课程并为她设定目标——必须分别在身体各部位,如下巴、额头、腹部等等,击中五拳;和她对打的男生则必须保护自己这些部位。后来和莎兰德练拳好像变成一种荣耀,感觉像是跟大黄蜂打斗。我们也的确叫她‘黄蜂’,她仿佛成了俱乐部里的吉祥物。我想她应该很喜欢这个绰号,有一天来俱乐部的时候,脖子上就刺了一只黄蜂。”

布隆维斯特淡淡一笑。那只黄蜂他记得很清楚。这也是警察对她的特征描述之一。

“这一切持续了多久?”

“每星期一晚,持续了大约三年。我只有那年夏天担任全职,后来只是偶尔才去。接手训练莎兰德的是我们的年轻教练普提·卡尔森。再后来莎兰德开始工作,没有时间常来,但直到去年,仍然每个月至少会去一次。我一年会和她见上几次面,一起对打练习。这是很好的训练,打完总是满身大汗。她几乎不和任何人交谈,没有人对打时,就狠狠地打两个小时沙包,仿佛面对的是一个不共戴天的仇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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