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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案 安定门夜妖作祟 育婴堂小儿惨死(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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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案子发生在1918年的北京安定门外,不算离奇,但很黑暗。

太爷爷在笔记中说,事情发生后,他没有像往常一样写给报纸。虽然那时有朋友听他讲过,但故事的详尽细节,大概只有太爷爷记了下来。

整理完故事,我几天没睡着,抽了一条黄鹤楼,琢磨人究竟是种什么动物。

或许,金木当年查案时,也琢磨过这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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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件名称: 连环儿童虐杀

事发地点: 北京安定门外

记录时间: 1918年1月19日

“11月23日,陈小琴,女,8岁。约戌时,安定门外一废弃房屋内,乞丐发现死者,尸体仰卧,头朝向东南方,头颅骨破裂,部分脑髓丢失,身体有多处抓痕……”

“11月30日,王阿城,男,11岁。下午酉时左右,五道营胡同,路边公共厕所内,尸体坐靠墙角,头颅被破开,脑髓全部丢失……”

这是汪亮带来的案件记录,一共九宗儿童离奇死亡案。

1月5号下午,我窝在羊肉胡同的家中看书,计划把手头的《夫子周行记》读完。这本书是从琉璃厂淘来的,记述了子由斩杀妖魔的故事,历史不载。门外突然一阵嚷嚷,一个穿西装的年轻人闯进来,是汪亮。

不等我寒暄,汪亮从西装口袋掏出一本案件记录,说:“金木,这种事你在行,得帮我!”

这位公子哥儿有点狼狈,脸上胡子拉碴,西装袖口起了毛边,皮鞋鞋底都磨平了。他说,自己是从城北黄庄过来的,恶心了一路,路边全是被剥光衣服的尸体。

南方政府和北洋军正打仗,北京街上行人稀少,不少人趁火打劫,做起了土匪。 我让他喘喘气,“一时杀不进城,放心吧。”接着又问他,没事儿往城外跑什么。

“黄庄附近已经死了十几个小孩,最近都死到安定门了。脑瓜全烂了,被吸了脑髓。”汪亮说,探长去了停尸房,当场就吐了,之后再没露脸。作为警区唯一留过洋的法医,他不得不扛起重任,既当侦探,又干仵作。

“我他妈的哪会破案!”汪亮恨不得把茶杯拍碎在桌上。

我没理他的抱怨,问为何要说小孩被“吸”了脑髓。

“都说是妖怪作祟。去年十月,育婴堂不断有小孩失踪,查了几个月没进展。上个月,开始有小孩被杀,全没了脑髓,村里都慌了,有孩子的都往城里跑。”

我又翻了翻他的记录,说:“你要真认为有妖怪,就该去雍和宫,不会来找我。”

出了安定门,满眼都是灰色,空气里有一股腥味,成群的乌鸦在城墙上聒噪。汪亮说的育婴堂,在北城墙外的后门大街。育婴堂今年收了将近200个小孩,多是女孩,年纪最大的也才13岁。经过育婴堂门口,汪亮却没带我进去,而是叫拉车的继续往前走。

“先去西坝河,给你安排个地方住,这事儿查完再送你回城。”

“妈的,你这是绑架我吗?”

“到了就知道,宅子主人叫李润龙,有钱,资助了育婴堂不少钱。你住下就不想走了。”

李润龙是当地最有钱的乡绅,在西坝河有一座大宅,青砖建筑,看上去十分古旧,应该是明代建筑。前厅轩敞堂皇,三根黑漆的楹柱,雕着龙凤。房子一共二层楼,左右有东西厢房,四周绿树成荫。

李润龙四十多岁,个子不高,不算胖,穿蓝布长衫,配黑马褂,剪了辫子,梳着分头。他讲起话来脸上泛红光,频频点头,唇上的八字胡和头发一起抖动。李润龙算是个有新文化的“文明人”,他不但饱读中国诗书,还热衷西方科学,对西医颇有研究,曾在《医苑》上发表了《从华佗说开去及中国古代外科手术考》,该文大受好评。

对于育婴堂的案子,他十分关注。听说我是来协助查案的,李润龙赞赏我的高义。我笑了一声:“什么义不义的,我就是来见识见识。”

我问他:“这件事,李先生怎么看?”

李润龙说:“丢的孩子,八成是人牙子(人贩子)拐走了。最近的情况,金先生也了解,前阵子警察厅督察长的儿子都被拐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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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17年,北洋政府恢复了清代的一些慈善制度,将北京的弃婴收容在崇文门的育婴堂。育婴堂的资金多来自外国慈善人士和有钱绅士的资助

“被杀的小孩,您也觉得是妖怪作祟?”

“那肯定不是,这世上哪有妖怪?金先生不如先去看看尸体。”

次日一早,警署派来两个穿黑色制服的巡警,供我们调遣。两人一老一少,是叔侄俩。

来到停尸房,尸体一字排开,都盖着麻布单。汪亮说:“幸亏天气冷,放多久也不坏。”

我掀开一条麻布单,下面是个小女孩的尸体,死状比汪亮描述的更凄惨,尸身损坏严重,眉骨以上的脑门都没了。又查看几具尸体,均是如此。汪亮很着急,问:“看出什么了?”

“不是野兽的牙印,可能是一件尖锐而且沉重的家伙。”

“人干的?”

“亏你还上过医学院。”

“但说不定真是妖怪。”

我不接话,又问:“死者的家人见过了吗?”

“没有,拦住了,警察怕造成恐慌。村里保长去认的尸,只告诉他们孩子被弄烂了。那些父母都是老实人,只是哭。”

六日早上,我与汪亮去警署查地图,遇到一个报案的。一个盘着辫子的中年汉子,揪着一名村妇,声称妇人卖了自己的外甥。妇人大概从未进过警署,盘问几句,便惊慌失措,交代了。她是嫁入这家的填房,不满男人前妻留下的小女儿,便以五块大洋将孩子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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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朝末年,政府开始学习西方设置警察,1908年起,警察统一装束,一直延续到民国

汉子大骂一通,妇人很委屈,说:“家里穷成那样,我也没办法。”

汉子揪着她头发,狠扇了几个耳光,“丫挺的!怎么不卖你儿子?”

我拉开汉子,劝他停手,说找到孩子要紧。我问妇人:“小孩卖给谁了?”

“魏老娘,她说城里有人想领养。”

我问警察,魏老娘是谁,警察说,这老娘是个稳婆,有时也替人说媒,半年前曾涉嫌拐卖妇女。

汪亮很兴奋:“我知道这老婆子,有时她连验尸的活儿都干,三姑六婆 [1] ,没他妈一个干净的!”

魏老娘住在北城墙根一个破窑里,我们进门就抓了个正着,她正在屋里哄小女孩喝粥。老巡警上前抢过孩子,一脚将魏老娘踹翻。我和汪亮进卧室查看,屋里一片漆黑,臭气熏天,角落里点着一个炉子,火上坐着一个砂锅,咕嘟咕嘟响。

我打开手电,差点叫出声。床上躺着个三四岁的男孩,一身骨头架子,瘦得像个干尸,瞪着眼睛,看不出死活。

我让老巡警抱了孩子送去救治。汪亮和小巡警将魏老娘绑了,我问她:“拐了几个孩子?都卖给谁了?”

“不是拐的,是买来卖到城里,给的定金都给刘家媳妇了。”刘家就是早上找孩子的那户人家。

“那男孩哪里来的?”

“捡的,真不是拐卖,我只给人接生说媒。”

“哪里捡的?”

“育婴堂外面,他总往外跑,我就接过来了。”

我一笑:“你这叫捡吗?”

这时,汪亮喊了一声:“我x,金木!”他正盯着砂锅看。我过去看,见滚水翻上来一整块紫红色的肉,表面凹凸不平,像块巨大的核桃仁。

汪亮捂着鼻子,说:“是紫河车 [2] ,这老婆子杀人!”

汪亮怀疑魏老娘杀孕妇取胎儿。这种暴行,近几年时有发生,多为残忍的药婆所为。很多人相信,用胎儿做药引子,有神奇的疗效。

魏老娘坚称自己没拐卖没杀人,胎盘是她为人接生,向主家讨来的。稳婆替人接生,常会索要胎盘,转卖给药铺。

我问她:“不都是卖掉吗?怎么煮了?”

魏老娘说,是想煮给小男孩吃,自己没奶,怕孩子养不活。她似乎觉得自己很可怜,我依然觉得古怪,便让小巡警将她绑好,先回警署。

我们上了大路,远远见老巡警跑来。小巡警迎上去问:“叔,怎么了?那小男孩呢?”

老巡警瞪大了眼,一脸受惊吓的样子:“男孩没事,但女孩又出事了!”

交道口附近,一个六岁的女孩,脑瓜也被啃了,脑髓被取走。除了我和汪亮,人人都说脑瓜是被“啃”掉的。我和汪亮雇了辆马车,赶去交道口。

尸体的样子,和汪亮之前的记录一样。现场留下了脚印,是人的,光脚。

育婴堂和袭击杀人,不像一件事。人牙子卖人求财,不该当街行凶,魏老娘或许只是诱拐。

在安定门内一带打探,才知道魏老娘有点名气。她有双细小的手,接生手法一流,不少难产孕妇都被她救下了。对于买卖孩子,人们却并不觉得是什么罪过。

回到李宅,说了魏老娘的事,李润龙竟一腔怨气,大骂中医:“吃胎盘就是吃人!除了外科,中医就是一派胡言。”

学过西医的人,都不屑于民间偏方,汪亮也跟着骂起来。他说起人中黄的段子:“当年留学时,我有回生疖肿,他和周树人爱开中医的玩笑,就让我去吃人中黄 [3] 。”

我打断汪亮,说:“人屎可以做药,胎盘可以大补,那脑髓能治什么病?”

汪亮一拍大腿:“去问问姓魏的老婆子!”

到警署询问一番魏老娘,脑髓真的是药。按魏老娘的说法,服用幼儿心肝可治肺痨,但吃脑子的她从没见过,或许更厉害的药婆或师婆才知道方子。 巫医做药,会这样明目张胆。

难道真是妖怪?我尽量不让自己这么想。夜里,我没睡觉,把案发地点画了一张图。这一串事件,基本上呈一条线,最早案发在育婴堂,按时间顺序由里及外,扩散到了安定门内,从五道营到交道口,是进一步扩散。下一个点会是哪里?

7号一早,我与汪亮打算去育婴堂,一出门,遇到晨练回来的李润龙。我刚下马车,李润龙突然面露惊恐的神色,死死盯着我身后的某个方向。我迅速回头,瞥见一个黑影,一转弯,消失在宅院后面的林子里。李润龙很慌张,说他看到了一只黑毛野兽,比大个子的山猫还迅捷。我追到林子里,不见任何踪迹。

走上大路,几乎没有行人。最近,村中家家闭户,尽管警方极力掩盖,妖怪作祟的说法却早已蔓延。

育婴堂是座西方教堂式的砖房,前年新建的,看起来却像废弃多年。我和汪亮沿着围墙四下溜达,走到育婴堂后边,听见前门传来一阵吵闹声。大小巡警扭住了一个人,一个反剪他双手,一个扯住他辫子 [4] 。那人疼得不住地叫唤:“大爷的,轻点!”

这人身材高大,穿着不合身的破棉袄,一副懒汉模样。汪亮一眼认出来,是越狱在逃的飞贼乔四。

我来了兴趣,问他:“胆儿挺大,好不容易跑了,不去避风头,瞎逛什么? ”

他斜眼看着我,说道:“你们逛什么,我就逛什么。”

我听他说话古怪,便让巡警撒手,问他:“什么意思?”

他使劲拍拍胸口,尘土翻滚,呛了我一喉咙,“我也是追着那个东西来的!”

半个时辰后,乔四被我们带进城,坐进了白魁老号的包间。他一点不客气,拎着羊腿啃,说:“说实话,我万分佩服金爷……”

我说:“少拍马屁,说说你看见什么了?”

乔四丢下羊腿,板起脸,压低声音:“这得打我小时候说起……”

汪亮照他头顶就是一巴掌:“丫挺的,说重点!”

三天前,乔四越了狱,打算到外地避避风,无奈出来时两手空空,仗着艺高人胆大,准备临走时再干一票,挣些盘缠。踩点的时候,他听到人议论连环命案,还有妖怪作祟之说,不禁心里痒痒,要查探一番,“我打小就有个毛病,也是本事,就是好奇心重,爱打探点秘密。路上瞅见个盒子我都得打开看看才踏实。”

汪亮问:“所以就当了贼?”

“那不是,我十岁开始飞檐走壁,爬房梁,扒墙角,什么事也瞒不了我。只是顺手拿点东西,不叫贼。”

前天夜里,乔四在城墙上打瞌睡,冻得不行,想去关帝庙里混一夜。刚一起身,就看见下面有一个身影,贴着墙根移动。乔四确定这就是那个吃人的妖怪。

我打断他:“你怎么确定不是过路人?”

“是人都不会那样走路,用手撑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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