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九章(1/2)
三位指导老师离开的那天恰逢p国四月旱季的第一场雨。犹如天降恩赐,孩子们在雨中打闹嬉戏,用稚嫩的声音同老师告别,笑语在茂密枝叶间久久不散。这场跨越西太平洋而来的雨水,带着自新大陆的热切展望,浸透泥土、洗净尘埃,为一成不变的丛林浇下了声声不息的希望。
小精灵故事圆满收尾,很大程度上安抚了穆康经夜间非洲故事染上的多愁善感。他披星戴月于凌晨两点到家,一进电梯就发现角落里蹲了个男人,正醉醺醺地埋头痛哭。
男人住在穆康楼下,双方有过多面之缘。穆康知道他有头有脸、有家有室,本不该在深夜上演不符身份的酒后失态。
穆康目不转睛地盯着楼层显示屏,没有打扰他。
谁喝醉了不失态,毕竟每个人心里都有那么多说不出的忘不了和放不下。
就像曾经宛若浮萍的自己。
好在他已心有港湾。
拜p国坑爹的网络信号所赐,穆康已经四天没进港靠岸了,岸边有一枚攒了多日的阿衍,正守望远方、切切等待着自己。
当林衍微笑出现在屏幕上时,穆康竟惶惶间觉得爱人的脸有些陌生。
穆康傻愣愣地说:“你怎么变样儿了?”
林衍也傻得不逞多让:“你也变了。”
穆康:“你变好看了。”
林衍:“你变黑了。”
穆康:“……”
林衍:“……”
两人深陷迷魂阵,对着屏幕相顾打量了对方五分钟,仿佛如此这般打量到天荒地老也未尝不可。
还是运筹帷幄的林指率先破阵而出,提出了自己颇为关心的问题:“公仔送了吗?”
穆康:“送了。”
林衍期待地问:“他们喜欢吗?”
穆康回想起安娜喜笑颜开的面庞,实心实意地说:“特别喜欢。”
“那就好。”林衍愉快地点点头,又感慨道,“下次见他们不知道什么时候了。”
“你在北美有好几个客座团吧。”穆康笑道,“下次见面肯定在美国啊,我和他们说了。”
林衍没接话,沉默了一会儿才开口道:“穆康。”
穆康:“嗯?”
林衍:“我想和你说件事。”
穆康:“嗯。”
林衍:“我手上几个客座指挥的合约今年就到期了。”
穆康:“嗯哼。”
“我不打算续约了。”林衍目光灼灼地看着穆康,“这样我就有更多时间陪你了。”
穆康:“……”
林衍一脸要爱不要命的魔障神情,软软地说:“我想陪着你。”
穆康惊呆了。
他瞠目结舌地望着林衍,头一次没被上辈子约莫是颗糖的林三岁甜走心智。
我做了什么?他震惊地想:居然让工作狂evan l无心工作了?
还是说四天没见太想我了?
穆康深呼吸了几下,压下心头涌现的惊慌失措,默念了十遍“稳住”,谨慎地说:“林三岁。”
林衍笑盈盈地说:“嗯?”
穆康艰难地说:“你还是……”
再考虑考虑……个屁啊!
面对笑意盎然的林三岁,如此扫兴的话穆大才子委实说不出口。
“……先把合约履行好。”穆康违心地把话补完了。
林衍认真地说:“那是当然。”
这晚林衍担心穆康睡不够,两人没聊多久就挂了。第二天按理该各自重回日常工作轨道,哪知二十四小时后,穆康已经不声不响地坐在了飞往瑞士的航班上。
这同样是一次临时起意的为爱奔赴。
林衍前一晚的魔障表现让穆康坐立不安心神不宁了整整一天,深觉事情不对劲。
指挥家在音乐圈是一个与众不同的职业。百分之九十九的指挥家长期处于无团可指的失业状态,剩下的百分之一则日日分身乏术,恨不得下午在柏林演完贝九,晚上就能到纽约来场勃四。
毫无疑问,林衍就是那百分之一其中之一。
顶尖指挥家大多有常驻合同在身,客座合约本就是僧多粥少团团都要抢的香饽饽,若再凭空少了一人,对各大乐团管理层来说绝对是晴天霹雳般的打击。
对此心知肚明的穆康,难得陷入了理智与情感的挣扎。
情感阴险地撺掇道:你可以如愿以偿把他关起来,每天喂他吃好喝好,废掉他的生活自主能力,从此谁都看不到他,彻彻底底只属于你一个人,离了你就活不了。
理智冷静地分析道:乐界少了一位指挥天才,世人再也听不到最好的贝七,你的所有作品无人能指,马勒也没机会演了,切不可犯此弥天大错。
两种想法左右互搏了二十小时仍胜负未分。穆康心道无论如何,工作狂说出那种话着实不同寻常,先把人哄正常了再说。
穆大才子开窍后招式刀刀见血,哄人哄得毫不心慈手软。他在飞机上深思熟虑出了整套哄人计划,命名为“田螺先生的惊喜”。
欧洲中部时间十一点,穆康手握七小时时差,时隔五个月,再次回到阿尔卑斯山风的怀抱。
中午的苏黎世机场到达大厅熙熙攘攘,明亮却不炙热的初春阳光斜斜穿过落地窗,将步履匆匆的行人的影子拉得老长。穆康空手从海关走出来,熟门熟路地左拐步行了十分钟,坐电梯下到地下二层,买好车票,于十二点整登上了由机场直达l市的列车。
整节车厢不超过五名旅客,穆康一人占了一个隔间,窗外风光依旧,心情恍如隔世。
瑞士高原的天空蔚蓝无际,阳光明媚透亮,空气更是清澈得如同林衍的微笑。
若这是一间描述大自然鬼斧神工的精巧画廊,时光与爱情是画笔,穆康便是闻讯而来、漫步其中的赏画人。他追随回忆印迹,走过喧嚣拥挤的繁忙都市,走过风清草长的翠绿山野,终于走到了魂牵梦萦的那方碧蓝湖泊。
他头发凌乱、风尘仆仆,看起来是个走马观花的旅人。
他脚步沉稳、眼神平静,实际上是名循途而返的归人。
穆康蹲在岸边,朝悠闲在阳光下舔羽毛的蓝绿水鸭打招呼:“嗨。”
水鸭抬起头,斜眼睨视着穆康,好像在说:你还知道回来。
穆康轻轻地说:“好久不见,我回来啦。”
水鸭高傲地叫了一声,别别扭扭把头埋到水里,摆出一副爱答不理的姿态。
穆康大笑着站了起来,转身往家走,自言自语道:“你虽然招人喜欢,和我的阿衍比还是差远了。”
蒂姆和欧根家锁着门,应该是雪季出门度假了还没回。自家花园与离开时相比没多大变化,不过角落里多了些杂草。穆康轻手轻脚地打开门,目之所及的每个细节,皆美好得宛若初见。
跑步机在原处、手稿在原处,刀具和调料架也在原处。
室内还残留着似有若无的乌木香,仿佛五个月的漫长冬季,不只凝固了穆花匠精心呵护的花草,也凝固了他遗憾缺失的光阴。
穆康站在午后的阳光与微风里,无声笑了起来。
他的阿衍一直在原地等他,没给他一丝一毫近乡情怯的机会。
穆康心想:我的地盘。
林衍今天有个电视采访,结束时间不定,爱侣间固定视频暂停一次,为田螺先生提供了绝佳表现时机。下午四点,穆康洗完澡,出门去码头旁的小型市场买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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