番外 一日秋光(2/2)
和陆明庆道别之后,穆康打车去了川渝人家。李重远回国参加管啸的婚礼顺便休假,“勋伯格赛高”难得聚齐,是近两个月来最让穆康舒心的事儿了。
到包厢时另外四位都到齐了,桌上五粮液已开,五个酒杯一字排开。李重远坐在主位,头发一看就很久没理了,长至脸颊,整个人看起来又颓又丧。
穆康:“我操,这是什么颓废艺术家造型?”
李重远无奈地说:“非得每个人进来都表达一次看法吗?”
好友重聚,自是兴致高昂。几人先是一边小酌吃菜、一边给管啸的婚礼开脑洞,待正事商议好后,便开启了私人聚会常见的酒精脑吐槽模式。
管啸吐槽管大小姐通告繁忙,连亲哥的婚礼都要缺席;李重远吐槽瑞士东西太难吃,一年多下来瘦了五六斤;邱黎明吐槽乐团破事儿一堆,今天录电视剧明天上晚会,音乐季的正经曲目都没时间排;陆西峰吐槽撩妹太费劲,追了几个月的妹子又另觅新欢了;穆康……
穆康没吐槽。他就负责专心喝酒抽烟,偶尔插两句话表示自己神志还清醒。
直到管啸给大伙儿倒完最后一轮五粮液,饭局接近尾声,话题又绕回了李重远的奇葩发型上。
“不是我不想理,是没找到价钱合理的理发师。”李重远干了口酒,抱怨道,“剪得好的太贵,不贵的剪不好。”
邱黎明:“你的同事都去哪儿剪?”
“本地男性好像都习惯了自己给自己理发。”李重远无语地说,“我在努力学,但暂时没勇气尝试。”
陆西峰:“你这造型怎么撩妹?”
李重远平静地说:“所以没妹,还是单身狗。”
管啸摇着头说:“太难看了,贵也得剪啊。”
李重远:“贵到超乎你想象,下不去手。”
邱黎明看了一眼一直喝酒不说话的穆康:“有傻逼穆的墙贵吗?”
“我操,对。”陆西峰一拍大腿,“我听到价格时都惊了,可以他妈买辆c级车了。”
“还包机票和食宿。”李重远似笑非笑地看着穆康道,“stanley说这是他第一次接中国的活儿。”
“一分钱一分货。”管啸感叹道,“画得真好,几乎就是等比例放大。”
邱黎明赞同道:“笔触也很逼真。”
穆康笑了笑,朝李重远举起酒杯:“多谢怼爷介绍。”
“别客气。”李重远承了酒,“我也是问了我们的乐团总监。”
“说起来,我还没看过你们团的演出。”邱黎明感兴趣地说。
“这两年都在市内演,还得磨合。”李重远说,“以后会有机会来中国演出的。”
“其实咱们现在就可以去瑞士看啊。”陆西峰说,“怎么样傻逼穆?正好可以……”
邱黎明狠狠踢了陆西峰一脚。
“再说。”穆康脸上没什么表情,“最近没钱。”
“用不了多少钱吧?”陆西峰约莫有些上头,不顾邱黎明警告的眼神,兴致勃勃地说,“就机票钱,我们可以住怼爷那儿。”
李重远一口回绝:“别做梦,我那儿住不下。”
穆康漠然道:“手头活儿做不完,没空。”
陆西峰愣愣地问:“到底是没钱还是没空?”
穆康不耐烦地说:“既没钱也没空。”
管啸同邱黎明交换了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李重远盯着穆康看了一会儿,移开了目光。
穆康把杯里剩下的酒一口干了,看了看表说:“走了,去看看浴缸。”
邱黎明:“那个你跑了一个礼拜才找到的浴缸?”
“嗯,下午来信息说到货了。”穆康站了起来,“明天再联系。”
他穿上外套,随意朝包厢里的几人挥了挥手,推开包厢门头也不回地走了。
邱黎明和管啸借着酒劲儿重重叹了口气。李重远咬着牙对陆西峰说:“你是不是智障?”
陆西峰:“……啊?”
邱黎明:“你让傻逼穆去瑞士干嘛?”
陆西峰:“找……林指?”
管啸冷不丁问:“那要不要带小小?”
陆西峰:“……”
他结结巴巴地说:“小小不是要……巡演吗……”
“掩耳盗铃。”李重远说,“不带管小小,傻逼穆就是单身了吗?”
陆西峰:“……”
李重远懒得再理这个智障,直接问邱黎明:“他提过吗?”
“据我所知是……没有。”邱黎明说。
“我也没听他提过。”管啸说。
“所以我才想让他过去和林指讲清楚啊。”陆西峰不死心地说。
“怎么讲?当面问林指‘你为什么走?’”李重远反问道,“林指该怎么回答?”
邱黎明:“就算林指说了,傻逼穆能给出回应吗?”
陆西峰拧眉思考了几秒,丧气地说:“应该……不能。”
管啸总结道:“所以还是别给林指添堵了。”
“你们说得都有道理。”陆西峰说,“可我老忘不了那晚,林指哭得巨惨……”
“哪儿有巨惨。”邱黎明理智指出,“就哭了那么一会儿。”
陆西峰坚持道:“反正情绪到位了。”
这个说法绝对不算偏颇。
几人面面相觑半晌,邱黎明摩挲着酒杯,有些遗憾地说:“那会儿傻逼穆没钱去找人。”
“有钱也找不到人。”李重远说,“林指如果不是去年签了我们团,根本说不准会在哪儿排练。”
陆西峰又一次没跟上节奏:“……什么意思?”
管啸解释道:“就是说……‘讲清楚’的最佳时机已经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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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在再提,就跟翻旧账的小姑娘似的。”李重远沉重地说,“除了让局面更尴尬,没任何好处。”
穆康到家时已经晚上十点了。他洗完澡,赤裸上身在落地窗前抽烟,一根烟还没抽完,先被冻得打了个喷嚏。
看来势必要准备一份暖身饮料了。
穆康杵在酒柜前犹豫了几秒,在伏特加和威士忌中选择了前者,直接倒了半杯。
而后他站到了总谱墙前,就着依稀的秋日月光,抽烟、喝酒、读音乐。
穆大才子特有的主题与和声在脑中被酒意浸染,渐渐幻化成一个熟悉的背影。指挥家背脊笔直,腿长逆天,指挥棒下线条绵延,密密缠住穆康怔忡跳动的心。
可惜那道身影,很快就在越来越模糊的思绪中消失了。
秋的透亮不过是光造就的伪装。
寒冷的秋风露出狰狞的真实样貌,卷起落叶满地,仿佛在昭告天下,忧郁并非秋的表象。
忧郁是秋的命运。
穆康喝完最后一口酒,靠着墙,慢慢坐到了地板上。
地暖刚开一天,温度没能立刻上来;脑中的音乐暂停,乐声止于第89小节;月亮隐身树后,落地窗失去了最后一抹月光。
醉意蒙眬的此时此刻,寒冷、寂静与昏黑侵袭空旷房间的各个角落,夺走五感所及的一切真实。
唯一的依靠,是身后那堵墙。
穆康闭上眼,在彻底失去意识前的那一刻轻轻地说:“阿衍……”
喝空的酒杯脱手而出,“咣当”一声落在地上。
“你为什么……不和我说再见……”
酒杯无助地滚向未知他方,同这句细不可闻的呓语一起,缓缓地被冷寂黑暗吞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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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与净化:deathandtransfiguration,德文todundverkl&228;rung,op24,交响诗(tonepoe),德国作曲家理查德·施特劳斯(richardstras)写于1889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