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席间她看着他的脸。两个人竟然都绝口不提两年之前在洛桥相会的旧事。仿佛根本没有发生过。相隔的时间,彼此一无所知,这相隔仿佛是只有纵深却无宽度的间隙,一步便踏过,但裂纹从一开始便植下了根。
一别几许经年,康以明早已再不是游泳队的孩子王。他寻花问柳的纨绔作派早就人尽皆知。身边的女人大把大把,花钱挥霍无度,生活相当淫靡。
太多的女子依傍他谋生计,也有太多的真心爱他,后者都有同样可笑的野心:这匹野马定能被我收服。
但结局不过如此,从来没有新意。因为从一开始,他们各自内心的感情定位就是南辕北辙,成败已定的。一路下来唯独充满占有,索取,算计,揣摩,仇恨,不甘……所以早已失却了爱的本质,更像一场斗智斗勇。为什么要埋怨。世间已经有太多事情,是拼命地要去自愿给予,却又会拼命的为自愿的给予而愤愤不平,因为看不到收获。
但眼前这个骨瘦如柴的小女子,还是几年前那般模样。似乎发育不完全一般,身体像蜻蜓一类生物,纤细敏捷如是。然而这样生动的小女子,捕捉起来又能挑逗人心,足足勾起男人的游兴。
她的神情在这个男人眼里因为带有旧日底色而忽然叫他动情起来——十几年的相识了。他柔和如少年般问她,知秋,这些年你过得好不好?
知秋说,都这样,无所谓好或不好。终于离开了家,还不错。
他们又简简单单聊了一些无关痛痒的话题。以明面带微笑与她一边说话,一边非常自然地为她夹菜,又放下筷子为她拨了一颗蒜,放进她的佐料碗碟。他说,我记得你喜欢吃蒜。
她内心忽然有一阵潮湿的温情。因为这个男人为她剥了一瓣蒜。她看着这个漂亮男人的眼睛,只觉得有失重下坠般的悬险和快感。
我会常常来看你的。吃完饭他们走出去,他捏着她的下巴,然后开车把知秋送回了宿舍,自己折返回市区。
她看着康以明离去,慢慢走回宿舍。宿舍已经熄了灯,她躺在窄小的床上,没有洗脸便睡觉。她想起了他剥蒜的手指。
其实没有那么复杂。两个人若要在一起是如此轻而易举的事情。在某一个平淡无奇的瞬间,各自站在茫茫人海的一块礁石上,立足相望。因为敞开的心是一扇看不见的门,所以偶然撞进来的人皆是懵懂随缘。是谁便是谁。因为寂寞,因为疲惫,因为回忆,希望。或者因为原本就没有的因为。所以和另一个人在一起。
两情相悦刚刚伊始,都是一模一样的花好月圆。一模一样的良辰美景。但一切总逃不转瞬即逝的覆辙,说没就没,谁都奈何不得。
她也曾以为这就该是那一片宿命天地。从此可以停留,把爱后余生挂在这一个男人的肩上。拥抱时,连剩下的漫漫长路都快被他高耸硬朗的肩胛骨遮挡。她竟然在第一刻,就想到要做他的妻。
但年少时不明白。人与人之间没有一线生机可以不落窠臼。毕竟人终究会互相彻底了解。而待彼此渐渐剥去妆容与外衣,各自皮囊之下的真相昭然若揭,便会知道这不是自己所要。伤害与被伤害,算计,抱怨,非要把一段感情折磨得气数将尽,方才知道大势已去。舍得或舍不得,挽留或不挽留,皆上演呼天抢地的闹剧。这样的故事,日日夜夜都在上演。
翌日醒来,她眼前第一个出现的是以明的脸。她知道自己开始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