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2/2)
“风?”医生做出夸张的表情跟着我眯起双眼。
“不太好解释,这样您还是愿意听吗?”
“当然。”
我深深吸了一口气,接着将昨天发生的事尽可能详细地说明。突然认真说起这件事,才发现真是无趣的故事。风吹叶子落,度萝的发丝甩到我脸上,那一刹那我的心就像被堵住了一样烦闷……故事讲得既无纲要也无脉络,更谈不上是闲聊。但在我说这些话时,沈医生的表情渐渐柔和起来。等故事都说完,他的脸上挂着大大的微笑。他朝我伸出双手,碰到我的手紧紧包住握了握。
“恭喜你,你正在发育,这是很值得高兴的事。”脸上依旧挂着微笑的他接着说,“你比今年年初长高了多少?”
“九厘米。”
“你看,这是很惊人的成长速度。身体发育,头脑也会跟着发育。你的脑结构好像变了很多,如果我是神经外科医生,现在就会让你去拍个ri [6] 确认。”
我摇摇头,拍照对我来说不是什么愉快的经验。
“我还没想过。既然要做,就等杏仁体再膨胀一点吧。而且其实我不确定这是不是该庆祝的事,觉得不太舒服而且不太睡得着。”
“对异性的关心本来就是这样的。”
“是说我喜欢那个女孩吗?”
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沈医生依旧笑笑地回答:“那个,只有你自己的内心知道。”
“不是心而是脑吧,因为所有的一切都是跟着大脑的指示。”
“就算是那样,我们还是称之为‘心’。”
正如沈医生所说,我的身体一点点起了变化。我好奇的事越来越多,也渐渐不像之前那样,会把我好奇的事都一一告诉沈医生。话在嘴边打了好几回转,连单纯的问题都要拐好几个弯才能说出口,也开始在纸上画些没意义的涂鸦,以为这么做头脑会更清楚,但不知为何,只是不断重复写着每个词,没有完整的句子。等到发现那些词是什么意思时,常常会把纸揉成一团或突然站起。
烦人的症状仍持续出现,不,应该说随着时间的流逝好像更加严重了。只要看到度萝,我的太阳穴就会隐隐作痛。即使从很远的地方、从一大群人中传来她的声音,耳朵也会马上竖起。不知不觉我对先于大脑行动的身体开始觉得厌烦,就像在夏天穿着春季外套一样,如果可以,真希望能整个脱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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度萝常来玩,但来的时间并不固定。有时周末突然经过,有时在工作日晚上来。度萝来的时候,我的背后总是隐隐作痛,就像提前感觉到地震的动物,还有暴风雨来临前会爬出地面的昆虫似的。
感到浑身发痒而向门外走时,一定会在地平线那端看见那女孩的头顶越来越高。看到那场景,我就好像看到什么不吉利的东西,立马转身回店里,假装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继续做我的事。
虽然她说要帮我整理书,但只要发现自己喜欢的书,就会坐下来一直盯着同一页。她对大自然图鉴,诸如昆虫、野生动物图鉴很感兴趣。她不管在哪里都能发现美,像乌龟的龟壳、东方白鹳的蛋,甚至连秋天湿地里的芦苇,她都能从中找出对称美和大自然的惊人技艺。度萝经常说“美”这个字,虽然我知道那个字的意思,但无法清楚地感受到它的灿烂。
秋天渐渐成熟,在把书店里的书都整理好以前,我跟度萝聊了宇宙、花,还有大自然。包括宇宙的大小、把小虫溶解后吃掉的花,还有倒着游泳的鱼。
“你知道吗?我们都以为恐龙很大,其实也有低音提琴大小的恐龙,就叫美颔龙。一定很可爱!”
度萝膝盖上放着一本花花绿绿的童书 [7] 。
“那本书我看过。小时候我妈妈念给我听过。”
“你还记得母亲念这书给你听?”
我点点头。浴缸大小的棱齿龙、跟小狗差不多大的微角龙、五十厘米长的微肿头龙,还有跟小熊玩偶一样大的鼠龙,那些又长又奇怪的名字我都记得。度萝嘴角微微上扬。
“你常去看你妈妈吗?”
“嗯,每天。”
度萝迟疑了一下。“我也能一起去吗?”
“嗯。”还没想好就先脱口而出了。
母亲的病房窗边放了一个小型的恐龙模型,是度萝在路上买的。这是我第一次跟别人一起来看母亲,虽然我知道有时候沈医生会来探望母亲,但我们都没问过对方要不要一起来。度萝微笑地看着母亲,小心翼翼地握住母亲的手轻轻抚摸。
“您好,我是允载的朋友,我叫度萝。阿姨你好漂亮哦!允载他有乖乖上课,也很健康,阿姨你一定要好起来,看看他现在的样子,阿姨一定能很快康复的。”度萝脸上依旧挂着微笑,往后退了一步,接着悄声道,“你也试试。”
“试什么?”
“像我一样。”
“妈妈也听不到。”不同于降低音量的度萝,我用无异于平常的语调说着。
“又不是奇怪的行为,只是跟你妈打个招呼而已。”度萝轻轻推了我。
我慢慢地走向母亲。依旧是过去几个月以来我看见的样子。因为从未试过,所以无法轻易开口。
“要我出去吗?你想一个人待着?”
“不用。”
“如果我太勉强你的话……”
那一刻从我嘴里跑出了一声“妈”。我静静地对母亲说着这段时间发生的一切,突然发现好多话都没有说。当然了,因为什么话也没说过。慢慢地,我从外婆离开人世只剩我自己一个讲到我已经上高中;讲到冬天、春天跟夏天都走了,现在已是秋天;讲到虽然努力撑下去,最后还是把书店收起来了,不过就算这样也不会觉得抱歉。
我说完便退到后面,度萝冲我笑了笑,母亲依旧盯着天花板上的星座。但真的对母亲说起话来,才发现好像也不是那么没意义的事。突然觉得说不定这跟沈医生一边怀念妻子,一边烤着面包是差不多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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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度萝走得越近,跟坤那家伙的关系就越奇妙,好像有了秘密。不知道是不是巧合,两人从未在同样的时间来访。坤不知道在忙什么,来的次数渐渐变少,但每次来就一定会吸吸鼻子。
“你身上有可疑的味道。”
“什么味道?”
“不明的味道。”说完就瞪大眼睛看着我,“你有事瞒着我吗?”
“也许吧。”
本来想说如果坤继续追问的话,我就要说出度萝的事。谁知道坤居然说“那就算了”,就没再问了。
那时起,坤开始跟其他学校的学生走得很近,是一些以粗暴闻名的少年,里面还有几个是坤在少年管教所的同学跟学长。其实最出名的是一个叫“包子”的人,我也在放学路上见过他跟坤讲话。包子长得跟他的外号不搭,他的身形让人联想到竹子,像竹子一样修长。但体格却像铁棒一样——手臂和大腿像树枝一样瘦巴巴的,但是“树枝”末梢的手跟脚则像包子一样厚实,就好像揉出厚厚的面团粘在用树枝做的四肢上。但其实他被人叫“包子”另有原因,听说他会用他那硕大的拳脚把看不顺眼的人打得脸肿成包子一样。
“跟他们玩很开心,也很聊得来,知道为什么吗?他们至少不会给我贴标签,说什么我是这样的人,所以必须做这做那的。”
虽然坤觉得从包子那些人那里听来的故事很有趣,还说给我听,但在我听起来完全不像有趣或让人开心的事。尽管如此,坤还是笑得很灿烂,话越说越多。安静地倾听,是我唯一能做的。
学校方面一直关注坤。依旧常有学生家长打电话来,要是他再被抓到把柄,说不定又要转学了。虽然坤没有闯祸,只是上课时一直趴着睡觉,但对他的评价每况愈下,常常能听到同学们辱骂坤的言语。
“还是这样,干脆我来搞个大新闻?说不定大家都在等这个啊。”不断嚼着口香糖的坤装作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说。
那时我以为他只是随口说说,但事实并非如此。下学期过一半之际,坤变了个人。好像是为了让自己坠入地狱而煞费苦心,就像年初时对我那样,只要有人跟他眼神相撞,便开始辱骂对方。上课时,不是跷着二郎腿坐得歪歪斜斜的,就是明目张胆地做起别的事。老师纠正他,他就翻白眼回应,再摆出一副无可奈何的样子敷衍地调整坐姿,最后老师为了课堂的和平也不再说什么了。
每当看到坤这么做,我心里头就有一块石头掉落下来压着,就像度萝的发丝碰到我的时候一样,但那是块更可怕的神秘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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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一月初,下过一场雨后,天气正式进入晚秋。书店也整理得差不多了,能卖的书都卖了,剩下的回收就好。不久后就要离开这里,之后要住的考试院也找好了,搬家前的这段时间决定先跟沈医生住。望着空荡荡的书架,突然有种事情告一段落的感觉。
关掉灯后深吸一口书的气味,对我而言就像空气一般熟悉,但好像有什么不一样。突然内心啪的一声,有个小小的火苗被点燃了。我突然想了解字里行间的含意,想成为真的能看懂作者们所写文字的意义的人,想认识更多的人,聊更深入的话题,想知道人是怎样的存在。
有人走了进来,是度萝。我连招呼都没打,想赶在忘记前赶快说出口,在心中点燃的火苗熄灭之前。“我什么时候能写作?写关于我自己的事。”
度萝盯着我,看得我双颊发痒。
“连我都理解不了我自己,能让别人理解我吗?”
“理解……”度萝小声地说着并转过身来,突然站到我跟前,她的呼吸碰到我的脖子,心便怦怦地跳起来。
“你,心跳真快。”度萝轻语。丰厚嘴唇里吐露出的每个音节,都碰到我的下巴,令人发痒。我下意识地深吸一口气,她呼出的气息都被吸入我体内。“你知道自己现在为什么会心跳加速吗?”
“不知道。”
“因为我靠近你,你的心开心得鼓掌。”
“哦。”
我们四目相接,两人都没避开视线,度萝睁着眼慢慢靠近,还没反应过来嘴唇就碰上了。好像碰到抱枕一样,柔嫩又湿润的嘴唇轻轻压在我唇上。我们维持这样的状态深呼吸了三次。胸部起伏,又起伏,再次起伏。接着我们同时低下头,嘴唇分开了,额头互相贴着。
“我刚刚好像有点理解你是怎么样的人了。”她盯着地板说,我也看着地板。度萝的鞋带松掉了,鞋带尾端被踩到我鞋子底下。
“你很善良,而且平凡,但很特别。这就是我对你的理解。”度萝抬起头,双颊红红的。
“这种程度的话。”度萝喃喃自语,“现在我也有资格出现在你的故事里了吗?”
“也许。”
“真是令人不悦的答案。”度萝笑了,接着蹦跳着离开了。
膝盖一下子没了力气,缓缓地坐到地上。脑袋没了想法,心突突地跳着,全身像鼓一般咚咚咚地响着。不要再跳了,别跳了,不跳成这样我也知道自己还活着,如果可以的话,真想这样约束自己。不断地来回摇几次头,活着活着便不知道的事实在是太多了。就在那时,我突然感受到一股奇怪的氛围,抬起了头。坤站在窗外,我们对看了好几秒。坤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容。他转身离去,渐渐消失在我视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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修学旅行要去的地方是济州岛。虽然也有人不想去,但单纯不想去并不能作为缺席的理由。全校学生只有三个人没去,包括我。另外两人是因为参加比赛,我则是因为不能丢下母亲一人,所以得到准许。
我每天都到寂静无声的学校看一整天的书,约聘老师走形式地点名。就这样过了三天,大家都回来了,但不知道为什么感觉气氛一团乱。
事情发生在旅行的最后一天。回学校的前一晚,学生们正熟睡间,本来准备拿来买零食的班费全部不翼而飞了。老师检查了大家的随身行李,最后在坤的包里发现装有班费的信封。坤说不是他所为,其实他有不在场证明,那天晚上他偷跑出宿舍,在济州市区悠闲地逛到早上才回来。网吧老板也能证明,坤在网吧喝着啤酒,一个人玩了一整夜的游戏。
尽管如此,大家还是异口同声地说是坤做的。不管是有人指使去偷的,还是事先就串通好,都是坤做的。大家都这么说。
不管真相是什么,结束修学旅行的坤只顾趴着睡觉。到了下午允教授找来学校,听说把钱还了。学生们整天手机不离身一直发信息,通信软件的提示音此起彼落地响着,不用看也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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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天后的第四节韩文课,事件爆发了。睡醒的坤懒洋洋地起身走到教室后面,老师无视他继续讲课,但突然传来嚼口香糖的啧啧声。是坤。
“吐掉。”说话的人是即将退休的韩文老师,但坤没有回应。一片寂静中只有嚼口香糖的声音尖锐地划过空气。
“要么吐掉,要么出去。”话还没说完就听见“呸”的一声,口香糖以抛物线之姿掉到了某人脚下。老师“砰”的一声将书合上。“跟我来。”
“我不。”坤双手抱着后脑勺,肩膀靠在墙上,“去了你能对我做什么?顶多就是把我叫到教务处后威胁我,或是打电话给那个叫‘爸爸’的家伙让他来学校,不是吗?想打就打,想骂就骂,不用忍。大家为什么不能真性情一点?该死。”
韩文老师脸上的表情没有一丝变化。仿佛是从数十年的教职生涯中学到的技术,老师一动不动地盯了坤几秒后,就径直走了。但波澜却在留下来的学生间汹涌,每个人都假装低头看着放在自己眼前的书,这是一场无声的波澜。
“想赚钱的家伙都给我出来。”坤嘻嘻笑着对大家说,“没人想挨几下赚钱的吗?啊,当然等级不同,价钱也会不一样。脸上挨一拳就是基本价十万,流血就加五十万,骨头断了就两百万。没有人要出来吗?”
教室里充满坤的呼吸声。
“连去福利社的几块钱都斤斤计较的家伙们,怎么现在大气都不敢出一声啊?说话啊!都这么没勇气,要怎么在这险恶的世界活下去?你们这些神经病!白痴!狗崽子!”
最后一句话回荡在走廊里,它承载了他所有的力气。坤的身体哆嗦着,带着不明意义的笑容的嘴巴快速抽动着。坦白说,看起来像要哭了。
“别说了。”我开口说道。坤的眼睛瞬间亮了。
“别说了?”坤缓缓起身。
“不说了要干吗?鞠躬道歉写检讨吗?还是要跪在地上请求原谅?你来说说看啊,我——能——做什么?他妈的神经病!”
我无法回答,因为坤开始乱丢他视线所及之物。到处都是女孩子的尖叫声和男孩子“喂喂喂”的声音,仿佛分声部的合唱团,十分刺耳。教室内乱成一团,让人惊奇事情是如何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变成这样的。书桌和椅子都倒在地上,挂在墙上的相框和时钟也歪斜了,就像教室被抓起来猛然摇晃了一阵似的。学生们完全不敢动,好像发生了地震一样紧贴着墙壁。不知从哪里传来喃喃自语声,虽是自言自语,却像喊叫一样刺进了耳朵。
“垃圾……”坤转头面向声音来源,站在那儿的是度萝,“滚!不要在这里晃来晃去的,滚去适合你的地方。”
度萝的表情,嗯……是我完全无法理解的表情。眼睛、鼻子、嘴巴都在原处,眼睛向上拉伸,鼻孔稍微张开,嘴巴就像在笑一样,一侧的嘴角上扬,不知道为何正微微颤抖。
教室门被打开,班主任冲了进来,其他老师也一起。但在他们有所行动之前,坤已经迅速从后门消失了。谁也没有叫住或拦住坤,连我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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傍晚,坤到书店找我,漫无目的地踢着空书架放话说:“你命真好啊。明明是机器人,还知道怎么谈恋爱,连帮你说话的贱人都有了。她叫我滚还真是吓坏我了。小子,还能得到这么多你实际上感受不到的东西,命真好啊。”
突然一片沉默。“不要怕,不要怕,我们之间,这没什么大不了,”坤边说着边摆摆手道,“不过话说回来,我就问你一件事。”
坤正视我的双眼。“你也觉得是我?”终于坤鼓起勇气问。
“我没去。”
“你只要回答,你是不是也觉得是我?”
“你是在问我可能性吗?”
“没错,就是可能性,是我做的可能性。”
“那里的每个人都有可能啊。”
“其中我的可能性最大?”坤点点头莞尔一笑,“老实说是这样。”
我缓缓开口:“大家都那样想其实不奇怪,因为你身上有很多因素会让人这样联想。如果不是你,大家不太想得到其他人。”
“原来如此。我也觉得是那样,所以没有继续争辩。我讲过一次,我说不是我做的,但没有用,觉得继续争辩太浪费口舌就没说话了,但那个叫爸爸的家伙连问都没问,就把钱直接还清了。差不多有几十万,有那样的爸爸我应该很骄傲吗?”
我什么话也没说,坤也好长一段时间没开口。
“但是,我没那么做。”语调微微上扬,时间静静地流逝着,“我这个人啊,本来想照着别人怎么看我,就怎么活。那也是我最擅长的。”
“什么意思?”
“我不是说过吗?我想变强。我想了很久,怎样才能变强?当然认真念书或运动都是让自己变强的办法,但那些跟我不太搭,不是吗?太晚了,我已经,太老了。”
“老了?”我反问。老了。说着话看着坤的瞬间,我突然感觉他真的会变老。
坤点点头。
“嗯,老了,老到无法挽回。”
“所以?”我问。
“所以,我要变强。我想用对我而言最自然的方式赢一次,如果不能避免被伤害,干脆由我来带给别人伤害。”
“怎么做?”
“不知道,但应该不难,因为那是跟我差不多的世界。”坤冷笑一声。本来打算说些什么,但坤已经走到外面了。他突然回过头留下这段话:
“以后说不定不会再见面了。我们,不要kiss goodbye(吻别),改成这个。”
坤眨眨眼,偷偷地伸出中指,露出很温柔的微笑,那是我最后一次在他脸上看到那样的笑容。后来坤就消失了。
接着悲剧便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展开。
[1] 此处指繁体的“愛”。
[2] 诞生于二十世纪七十年代,是用于考生备考及寄宿的房屋,现已变成韩国一种低廉的租房形式。
[3] 此处为管理图书之员工组成的团体,类似图书社。
[4] 韩文的“神经病”发音与“度萝”发音相近。
[5] ars,acute radiation syndro,为“急性辐射综合征”。
[6] ,即磁共振成像。
[7] 恐龙相关童书是伯纳德·莫斯特(bernard ost)的作品,《最小的恐龙》(韩国飞龙沼出版社,二〇〇三年)。书中恐龙虽是根据此书本文描写而成,但恐龙的实际大小则是依据研究结果来叙述的。——原书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