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2/2)
姑娘就笑了,说:“庄先生你是在怀念谁呀?”庄之蝶说:“这是叫单相思。”姑娘说:“对,我就喜欢单相思,我找了那么多男朋友,但我很快就拜拜了,这世上没有我相信的人,也没我可爱的人了。但我需要爱情,又不知道我要爱谁?单相思最好,我就放诞地去爱我想象中的一个人,就像是我有一把钥匙,可以去开每一个单元房!”庄之蝶就笑了,说:“姑娘你有这般体会一定是爱着具体的人的,怎么会不知道要爱谁?”姑娘就说:“那没有成功么。我发誓再不去爱他的,我天天都在这里警告我的。”庄之蝶说:“可你天天都摆脱不了对他的爱。这就是不会相思,学会相思,就害相思;不去想他,怎不想他,能不想他?”姑娘叫道:“哎呀庄先生你这么个年龄的人也和我们一个样的?!”姑娘就在他面前的椅子上坐下来,似乎很激动,有做长谈的架势。庄之蝶忙提醒婚礼开始了,咱在这儿说话,影响不好的,就把姑娘打发了下去。这时候,又一人弯了腰上来,悄声地对庄之蝶说:“庄先生,大门外马路左边有个人叫你去说句话的。”庄之蝶疑惑了,是谁在这个时候叫他?如果是熟人,那也必是要来参加婚礼的呀?!就走出来,饭店的大门外,人们都进餐厅去看热闹了,只停着一排一排的小车,庄之蝶左右看了看,并没有人的。正欲转身返回,马路边的一辆出租车摇下了窗玻璃,一个人叫了一下:“哎!”庄之蝶看时,那人戴了一副特大的墨镜。庄之蝶立即知道是谁了,急跑过去,说:“你是要参加婚礼?”唐宛儿说:“我要看看你!”庄之蝶仰天叹了一声。唐宛儿说:“参加完婚礼,你能去‘求缺屋’那儿见我吗?”庄之蝶看看身后的饭店大门,一拉车门却坐了进去,对司机说:“往清虚庵那条街上开吧!”唐宛儿一下子把他抱住,疯狂地在他的额上、脸上、鼻子上、嘴上急吻,她像是在啃一个煮熟的羊头,那口红就一个圈儿一个圈儿印满了庄之蝶整个面部。司机把面前的镜扳了下来。
车到了清虚庵的街上,妇人说:“她们都去了?”庄之蝶说:“都去了。”妇人说:“那我们到文联大院楼去!”不等庄之蝶同意,已给司机又掏了十元钱,车调头再往北驶来。
两人一到住屋,妇人就要庄之蝶把她抱在怀里,她说她太想他了,她简直受不了了,她一直在寻找机会,她相信上帝会赐给她的,今天果然就有了,她要把这一个中午当做这分隔的全部日子的总和来过。她要让庄之蝶把她抱紧,再紧些,还要紧,突然就哭起来了,说:“庄哥,庄哥,你说我怎么办啊,你给我说怎么办呢?”庄之蝶不知道给她怎么说,他只是劝她,安慰她,后来他也觉得自己说的尽是空话,假话,毫无意义的话,连自己都不相信了,唯有喃喃地呼唤着:“宛儿,宛儿。”就头痛欲裂,感觉脑壳里装了水,一摇动就水泼闪着疼。
他们就一直抱着,抱着如一尊默寂的石头,后来鬼知道怎么回事,手就相互在脱对方的衣服,直到两人的衣服全脱光了,才自问这里又要制造一场爱吗?两人对视了一下,就那么一个轻笑,皆明白了只有完成肉体的交融,才能把一切苦楚在一时里忘却,而这种忘却苦楚的交融,以后是机会越来越少了,没有机会了!庄之蝶把妇人放到沙发上的时候,唐宛儿却说:“不,我要到床上去!我要你抱我到你们卧室的床上!”他们在床上铺了最新的单子,取了最好的被子,而且换了新的枕巾。唐宛儿就手脚分开地仰躺在那里,静静地看着庄之蝶把房间所有的灯打开,把音响打开,喷了香水,燃了印度梵香。她说:“我要尿呀!”庄之蝶从床下取出了印有牡丹花纹的便盆。妇人却说:“我要你端了我的!”眼里万般娇情,庄之蝶上得床去,果然将她端了如小孩,听几点玉珠落盆……但是,怎么也没有成功。庄之蝶垂头丧气地坐起来,听客厅的摆钟嗒嗒嗒地是那么响,他说:“不行的,宛儿,是我的老毛病又犯了吗?”妇人说:“这怎么会呢?你要吸一支烟吗?”庄之蝶摇着头,说:“不行的,宛儿,我对不起你……时间不早了,咱们能出去静静吗?我会行的,我能让你满足,等出去静静了,咱们到‘求缺屋’去,只要你愿意,在那儿一下午一夜都行的!”妇人静静地又躺在那里了,说:“你不要这么说,庄哥,你是太紧张也太苦闷了,虽然没有成功,但我已经满足了,我太满足了,我现在是在你们卧室的床上和你在一起,我感觉我是主妇,我很幸福!”她说着,眼盯着墙上的牛月清的挂像,说:“她在恨我,或许在骂我淫荡无耻吧,她是这个城里幸福的女人,她不理解我,她不会理解另一个环境中的女人的痛苦!”便站起来把挂像翻了个过儿。
他们出了文联大院,随着一条马路无目的地走。然后在饭馆里吃饭。吃完饭,路过一家影院,就买了票去看电影。他们商定看完电影就去“求缺屋”的,要买好多食品和饮料,去真正生活一日,体会那日夜厮守的滋味和感觉。庄之蝶说:“一天一夜。”妇人说:“两天两夜!”庄之蝶说:“不,三天三夜!”妇人说:“那就睡死去!”庄之蝶说:“死了也是美死的!”妇人说:“如果真的那么美死了,以后被人发现,那‘求缺屋’不知会被人当作殉情之地歌颂呢,还是被骂作罪恶之穴?”两人就嘿嘿地笑。他们这么说着笑着在影院里看银幕上的故事,妇人就把头倚在庄之蝶的肩上,庄之蝶刹那间却记起了以前照过的那张照片,但他不愿意再想这些,觉得他们现在的这个样子,实在是一个有意思的字,悄悄说给妇人。妇人问:“什么字?”庄之蝶在她的手心里写了一个“总”字。妇人却在庄之蝶手心里写了一个“兑”字。庄之蝶就把妇人的两条腿提了放在自己怀里,脱鞋来捏,突然附在她耳边说:“我真没出息,该用它的时候不行,不用了倒英武!”妇人于黑暗中去探摸,果然如棍竖起,就解了他的前边钮扣……庄之蝶恐后边的人看出,用手努力支开了。妇人说:“我已经湿了。”庄之蝶伸手去试,果然也湿漉漉一片,就拧了妇人鼻子羞她,说:“我去买点瓜子来嗑吧。”站起来从过道往出走。他瞧见了在那边的墙根有两个人靠墙蹲了下去,他以为是迟到的人在那里寻查座位,还指了一下手,意思是前边有空位子,但同时为自己的举动感到好笑:那么黑暗的,人家哪里懂得你指一下手的意思,也何必为他人操这份心?!于是在休息室的服务台前买瓜子儿,瓜子儿却是葵花子儿,他说:“我要南瓜子儿!”南瓜子儿不上火。但南瓜子儿没有了。庄之蝶记得刚才进来时离影院左边三百米左右有家食品店的,就给门口收票的人说了,匆匆往街上跑。五分钟后,庄之蝶来到影院座位上,却没见了妇人,而妇人的小手提包还放在那里。庄之蝶想:去厕所了。他甚至想到她从厕所回来后,他一定要问是不是受不了了,到厕所又去用手满足了吗?但是,十分钟过去,妇人还没有回来。心里就疑惑了,站起来去厕所外唤她,妇人没有回应。让一个进去的女人看看里边有没有人,那女人出来了说“没有”。庄之蝶就急了,想她能到哪儿去呢?是在休息厅里?休息厅没有。他知道妇人爱逗乐子,一定是在影院的什么地方故意藏了,等着他经过时突然跳出来吓他的,就开始在剧场一排一排查看,在前院后院寻找,没有。这时候,电影结束了,观众散场,庄之蝶站在出口一眼一眼看,直等到剧场里没有一个人了,仍是没有妇人的面。庄之蝶慌了,给孟云房拨电话。孟云房问他怎么在婚礼中出去了再没见人,是干什么去了?庄之蝶只好告诉了他一切,让他去周敏家看看是不是唐宛儿提前回去了?孟云房说他和周敏参加完婚礼,一块去的周敏家,并未见到唐宛儿,他也是才从周敏家回来的。庄之蝶放下电话,现在唯一的希望是她先去了“求缺屋”,便搭出租车赶到“求缺屋”,那里还是没有。庄之蝶最后赶到孟云房家,一进门就哭起来了。
牛月清眼看了庄之蝶在婚礼开始时出了餐厅,一直没有返回,心里就起了疑惑,因为他的所有朋友都在参加婚礼,会不会是去幽会了唐宛儿呢?但牛月清无法离开,当市长和夫人向她打问庄之蝶哪儿去了,她推托说有人叫了出去,一定是有什么紧事吧,市长夫人就要她一定在吃罢饭后去新房看看,要等着新郎新娘闹过洞房了再回去。牛月清于夜里十一点回到家,她一眼就看见了有人来过了卧室,心贼起来,仔细检查了床铺,于是发现了一根长长的头发,又发现了三根短卷的阴毛,而且墙上她的挂像被翻挂着。她怒不可遏了,抓起了那枕头扔出去,把床单揭起来扔出去,把褥子也揭了扔出去。她大声叫喊着,踹了书房门,把那里的一切都弄翻了,书籍、稿纸、石雕、陶罐,搅在一起踩着,摔着,后来就坐在那里等待着庄之蝶的回来!
牛月清等了一夜,庄之蝶没有回来。第二天又是一天,庄之蝶还是没有回来。牛月清没脾气了,牛月清懒得去摔东西砸家具了,她在一只大皮箱里收拾起自己的换洗衣服。这时候,门在敲响着,她去拉开了门闩,却并不拉开门扇,转身又去了浴室,在那里用洗面奶擦脸。她在镜子里发现了一条新的皱纹,大声唏嘘,开始做英国王妃戴安娜的那一套面部按摩。她说:“你回来了,冰箱里有桂圆精,你去冲一杯补补元气吧。以后干完那事,你得把毛扫净才是。”但是,回答她的却是哇的一声哭。
哭声异样,牛月清回过头来,当厅里跪倒的不是庄之蝶,是那个黄厂长。牛月清走出来并没有扶他,冷冷地问:“你这是怎么啦,生意倒闭了吗?”黄厂长说:“我找庄先生呀!”牛月清说:“你找他就找他,哭哭啼啼跪在这里干啥的?”黄厂长说:“我老婆又喝了农药。”牛月清坐下来,却拿了镜子照着描眉,说:“又喝了农药?那她是肚子饥了渴了吧?”黄厂长说:“我说的是喝的农药!”牛月清说:“你那农药她又不是没有喝过?!”黄厂长从地上站起来说:“她这次真的是喝死了!”牛月清身子抖动了一下,镜子从手里掉下来裂了缝儿,问道:“死了?!”黄厂长说:“我只说这‘102’是喝不死人的,她要喝就喝吧,拉了门出来了。晌午回去,一掀锅盖,锅里什么饭也没有,我就火了,骂道你越来势越大了,连饭也不做了?!去炕上看时,她一条腿翘得老高,把腿一扳,整个身子却翻过来,她是死得硬梆梆的了。”牛月清听了,好久没有言语,待听到黄厂长还在那里唠唠叨叨,说这是一场什么事呀,农药要它有毒的时候它没个毒劲,不让它有毒时它却真把人毒死了!牛月清就笑了,说:“黄厂长,死了好的,你那么有钱,什么都心想事成,就是缺一个洋婆娘嘛!她死是她命里不配你,这不给你腾了路,你还愁找不到个十八的,二十的?”黄厂长说:“她喝药前也是这般说的,可离婚就离婚么,我已答应给她十万元的,她偏要去死!我知道她是不想死的,是要吓唬我的,可谁知道这药竟又有了毒性!她这一死,她的那些娘家兄弟就托人写了状子给法院寄,给区政府寄,听说给市长也寄了,全是告我的‘101’是假农药,‘102’也是假药。”牛月清说:“噢噢,你来找庄之蝶是让他再给你做一篇文章宣传产品,或者去市上领导那儿为你开脱罪责?”黄厂长说:“是这样,我现在只有寻庄先生这一条路了,他不会不救我的。”牛月清说:“那你就在大院门口那儿等你的庄先生吧,我要出门的,这门我还得锁了的。”黄厂长一脸尴尬说:“这,这……”牛月清叭地把那镜子在地上摔得粉碎,骂道:“你给我滚出去!你们这些臭男人还有什么,就是有几个钱嘛!你老婆让你逼死了,你不忙着去料理她的后事,哭丧着来让别人找门子,你还有脸给我说?你还领了谁来,是不是把那个不要脸的野婆娘也领来了?是不是她还在楼下等着你?你把她领来我瞧瞧,害女人的又都是些什么女人?想没想过你今日害了这一个,赶明日又有她一个来害了你一个?!你滚出去,滚出去!”黄厂长被她一把推出去,门就哐地关了。
门关了,牛月清瞧着地板上一片泥鞋蹭下的污垢,只觉得恶心,就拿了拖把来拖,拖了一遍又一遍,回坐到床沿上呼哧呼哧喘气。
这个下午,庄之蝶依旧没有回来,牛月清写下了长长的一封信,历数了她与庄之蝶结婚十数年的和睦生活。追叙着当初他是怎样的一副村相,怎样的穷光蛋;是她嫁了他,她完全把自己牺牲在了他的身上,鼓励他、体贴他、照料他,使他一步一步奋斗到今日。今日他是成功的了,名有了,利也有了,当然她是不配做他的夫人了,因为她原本就不漂亮,何况现在老了,更是因为十数年里全为他在牺牲,已经活得没有了自己。很长很长的时间了,他们的婚姻已经死亡,两人同床异梦。与其这样,我痛苦,你也痛苦,不如结束为好。牛月清写到这里,就写了另一段话,说她到底不明白事情发展到这一步是她哪儿做得不对?对于他,对于这个家庭,她呕心沥血,而你庄之蝶一次一次伤她的心,难道一切都是假的吗?人活得就这么样的假?!但是,牛月清写下了这一段,她又用笔抹去了,她觉得没必要再写这些。于是又写道,为了保全他的声誉,为了他今后的幸福,她不愿同一般人一样在最后分手时打打闹闹成了仇人,只希望和平解决,不通过法院,而到街道办事处办理离婚手续就行。她说,她现在是要住到双仁府那边去,请不要找她,要找就是写好了协议书一块去街道办事处吧。牛月清写完了信,提了装满她的换洗衣物的大皮箱,从文联大院走出去,她感到了一种少有的解脱。
一到双仁府,老娘在院门口的石墩子上坐着,脸上木木呆呆,牛月清叫了一声:“娘!”老太太没有理会,还向牛月清看了看,又一动不动地坐着。牛月清就蹲在她跟前,说:“娘,你怎地不理我,你怎么啦?”老太太突然间惊醒过来,茫然的目光在眼眶里转悠,说:“谁?”牛月清说:“我是月清,你认不得我了吗?”老太太就大张了嘴,抽搐着,哭起来了。牛月清见娘怎么一下子成了这个样子,也就哭了。母女俩先是一个心思地哭,而后各有各的恓惶,哭得就更厉害了。好容易把娘搀扶到屋里,问娘怎么连人也认不得了。老太太说三个晚上她没有瞌睡了,脑子里总是嗡嗡地响,可女儿不过来,女婿也不过来,是她把牛月清穿过的衣服扎了个捆儿吊在院中那口枯井里,牛月清才回来了。她说:“你没魂了,月清,我把你的魂叫回来了!”牛月清知道老太太的老毛病又犯了,但从来没有这么个呆相的。心想母女俩离得最近,女儿的事老娘一定有了什么感应才这样的。便忍不住又落了泪,说:“娘,都怪我不好,好多天没有来照顾你了,使你病成这样!我再也不离开你了,我就住在双仁府这边,一日三顿给你做饭,晚上陪你睡觉,陪你说话啊!娘,你这会想吃些什么吗?”老太太说她想吃拌汤。牛月清赶忙去做,揭了锅盖,锅是洗了,但锅沿没有洗净,牛月清就又要伤心。十多年来,她的心十分之九都给了庄之蝶,然后一分才在娘身上,她觉得太对不起老娘,而在世界上最亲近的却只有老娘啊!
老太太有了牛月清在身边,脸上慢慢生动起来,但她总是说这房子该刷刷墙了,墙上爬满蚰蜒、臭虫,甚至有蝎子。牛月清给她倒了开水,她说碗里有一团虫子;给她端了洗脚水,她又说盆底有更大的一团虫子。夜里牛月清不让娘独个去睡那棺材床,和她打通铺儿,老太太又说是睡不着,总是说牛月清三四岁时的样子多胖的,多乖的,然后就用手不停地扇着牛月清伸过来的脚,说脚上落满了苍蝇,叮咛明日一定要洗洗脚的。牛月清听了,就和娘睡在了一头,让娘搂着,给娘呜呜咽咽地哭。
庄之蝶和孟云房、周敏满城里寻找唐宛儿,几乎转遍了所有的大街小巷,毫无结果,三人就来找赵京五。赵京五在家里喝了几天闷酒,见了他们,精神提不起来。庄之蝶就说:“柳月是一个心眼儿要嫁给大正的,我是劝说了多次,可有什么作用?我说柳月呀,甭论京五一表的人材,单那一身的本事,说不定将来成龙变凤,不愁你享不了福的!可她眼窝浅,反问了我:庄老师你这是给我画饼吧!你瞧瞧,她就是这般见识,我也没办法了,我不是她的父母,也不是她的亲戚,就是箍了她的身,能箍了她的心?!既然这样,那就全随她去吧。”孟云房说:“我看是好事不是坏事。当初听说赵京五和柳月要订婚,我心里老大的不高兴,但话就说不出口。现在她嫁给跛子,你们瞧着吧,跛子有难还在后头哩!”周敏说:“孟老师这话怎讲?”孟云房说:“我听我老婆说了,那一次她和柳月去洗澡,发现柳月是个白虎星。白虎星克男人可是杀人不用刀的,这是书上写着的。”赵京五说:“你们都不用说了,我也不是为一个女人就要毁了自己的人。人各有志,她不愿嫁我,强扭的瓜总是不甜。我只是恨我自己没能耐,又是可惜她太看重眼前实利了。今日你们都来了,好心我也全领了,都不要走的,我提几瓶酒来喝喝。”庄之蝶说:“京五有这个度量,我们也就放心了。要喝酒,改日到我那里去,咱们放开喝醉一场,只是今日还有要紧的事,你也得跟我们跑跑。你知道吗?唐宛儿丢了。”就根根梢梢说了一遍,只是没有说是他和唐宛儿去看电影时丢的。周敏禁不住哭腔下来,说:“赵哥,咱这办的是什么事吗?你的一个走了,我的一个丢了!这么个城市,我们差不多篦梳一般儿篦过一遍,只是没个踪影,我倒害怕她遇着了坏人,要么被害了,要么让拐卖了。”庄之蝶说:“你胡说什么!唐宛儿在城里无怨无仇,谁能害她?她那么精明的人就又能吃人拐卖了?!京五你的门子多,三教九流都认识,咱要想法儿找着她才是。”赵京五说:“这怎么不早早来给我说?现在黑道儿爱惹这些事的。我认识一个人,若是犯在他们手里,倒十有八九能寻得出来。”四人当下就走到街上,乘了一辆出租车直往北新街而来。到了北新街,穿过一个小巷,到一家挂着一个精致小花圈的店铺门口,赵京五让他们在门口等着,就进去和店里一个正制做纸花的老太太说话。过一会儿出来,说:“牧子不在。”众人说:“牧子是谁?”赵京五说:“他是红道黑道两头挂的人物,早年学过拳脚,了不得的本事!咱先去街上吃饭吧,吃完饭再来。”四人就又到街上一家饭馆,才到的门口,就碰上了阮知非和一个女的坐了一辆车驶过,车停下来对庄之蝶说:“哎呀,才要去找你的,没想就碰着了,你瞧我这运气!”孟云房瞥了一眼那车中的女子,低声说:“又换了班子了?”阮知非说:“哪里,这是我的秘书,换什么班子,现在是懒得离婚!今日你们倒有空逛街?跟我上车吧,我们要去招收三个时装女模特,现在歌舞厅吃香的是时装表演,已收了四个,去帮我看看!”庄之蝶说:“我们还有重要的事,你走吧。”孟云房想托阮知非寻找唐宛儿,庄之蝶使了眼色,孟云房就不言语了。阮知非说:“你们鬼鬼祟祟的不知又要干什么去,那我就不打扰了,改日要看这些模特,就给我打电话吧!”说完钻进车去,对那女子说了些什么,一阵浪笑,车开走了。四人就进了饭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