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班主任老师笑着进来,脸上花团锦簇,春光明媚。“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我们班被评为社会实践优秀班集体了……”顿了顿,发现听众反应木然,索性不去发现,接着讲下去,“这是我们全体五十四个同学,共同努力的结果。”
黄根两掌夹头苦读如故。
斜后面的两人,感情发展到了一个新阶段,生怕一不说话对方就会以为自己是哑巴,至少是在装哑巴(这样更糟)。所以不择巨细,呼气一样说出所能想到的任何事情:“我明天买裤子去,水洗裤,不要太贵的,料子看着也别太暗。”
“这说明,只要努力,我们班还是不错的,还是有潜力可挖的。集体的荣誉,是最最重要的东西,任何人都不能破坏。每个人都要努力去为集体增添光……”
“那天去你家,你妈真棒真热情。唉!告诉她,我喜欢她。”
“一些小事情,往往能反映大问题,品质问题,一个人的素养、家教。就不能早起几分钟?不就可以不迟到了吗?就不能问声‘老师好’?别的老师就会说咱班学生有礼貌。记住,你出去不是你,你在学校就代表咱们班,在外边就代表咱们学校,咱们北京市,咱们中华人民共和国。人家不知道你是谁谁谁。地上有纸,随手捡起来,有什么难的?老师和你说话,一定要站起来……”
“你给我的那本岑凯伦的书,太不错了,那情,那深,不读真是遗憾,对了,叫什么名来着?”
……
过去,一个学问很深的人告诉我,多读点闲书,多走走,多听听别人的海聊,自己觉着没什么,了无所得,骨子里就有长进。这种无用之用最是难得。略文一点的语汇里,不说“脑子”而用“脑海”。人脑袋里的确有潭水,破过的书越多,经过的路越长,潭就越广越深。一事、一言、一人,一个似无意的眼神,收进眼来,落进潭里,就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潭越大,涟漪就越多,漾的范围就越广。初行路,读书,做人,潭很小,很静,太阳老是一掬笑容,山是山,水是水,我是我。后来见多了,潭大了,山就不是山,水也不是水,比如山可能是尖冲上放的窝头,也可能是她皱起的眉峰。
如今我又明白了曾百思不得其解的两个问题:一是一男一女,待在一起,一月、一年、一辈子,究竟有什么可说的;二是很有一批语言修养高深的人,能声音铿锵,用词不重地讲上三两个钟头,而最终起到和一句话没说一样的效果,究竟发轫何处。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我想是肯定的。就主体而言,是源于禅宗。千变万化的机锋,究其路数,也不过三四。其一,是玩语言的魔术,诡辩。如《古尊宿语录》卷十四记的:
问:如何是一句?
师云:道是什么?
问:如何是一句?
师云:两句。
大师在第二句装傻充聋,徒弟就接着傻问。颇有点像希腊的智者派。如高尔吉亚论无物存在,那么在存在这一点上,不存在的和存在的就是一个东西,但两者不是同一个东西,因此反证成立,因此两者都不存在。
其二便是用肯定来否定,说了这跟没说一样,如同卷的:
问:如何是祖师西来意?
师云:庭前柏树子。
不同的,可能是这样做的动机。按政治老师的话说,新生的要对旧有的进行扬弃。
“你笑什么?”孟寻仍在算着题,没抬头。声音不大,大概不想让前面徐盼听见。
“没笑什么。”
“你笑了。”
“有些人,特别包括我,有些时候,做事就是因为想做这件事。没什么内容,没什么目的。比如没头没脑地大喊一声,再比如对街上一个素不相识的人说声‘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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