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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场 图书室(2/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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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

“想不到又发生了命案,上田的案子已经让我一筹莫展,一堆搞不清的问题摆在那里。首先是没有足迹的问题,密室方面,十号室的门锁没有十四号室的牢固,凶手或许有机可乘。但主要的问题还是那些雪,十号室门口、阶梯上甚至是主屋附近的雪都积得很厚。如果发现异常的日下和主客们都没有说谎的话,在昨天那些家伙乱踩之前,雪面应该是‘初雪’的状态,雪地上没有其他人的足迹,实在很难想象凶手是怎样到达十号室的。”

“还有日下在晚上看到的那两根木棒,以及那个被拆得七零八落的脏兮兮的人偶‘格雷姆’……对了,牛越先生,上田是二十五日深夜被杀的,你不是说要去确认一下那个人偶在二十五日的白天是不是也放在隔壁的三号室里吗?怎么样?”

“在的,二十五日的白天,滨本先生确定那个人偶就放在三号室里。”

“是吗,看来凶手是杀人之前才把它拿出来的……等等!慎重起见,我还是再去看看那个人偶。”

人偶已经被放回天狗的房间,尾崎走出图书室。

“所以说,我觉得凶手并不是从外部进入十号室的。也就是说,不是通过门进来的。那个房间的通风口是朝向主屋的内侧吧?说不定是在通风口上动了手脚。”大熊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

“但那个通风口开在离地面很高的墙壁上……”

“难道他挖了个洞?不,或者是类似的机关?”

“牛越先生!”尾崎回来了。

“那个人偶的右手绑着线!”

“什么?”

“您快去看看吧!”

三人争先恐后地跑出图书室来到了天狗屋。格雷姆耷拉着两条腿坐在窗边,而它的右手腕上果真系着一根白线。

“这是谁的恶作剧?把我们警察当傻瓜耍吗!”牛越说。

“是凶手干的吧?”

“废话!鉴证课的人早就检查过人偶,怎么会没发现这么重要的证据,这是成心在耍我们!”三人怏怏不乐地回到了图书室。

“再回到刚才说的足迹问题。如果说消失的足迹是凶手使用了某种诡计造成的,我认为他完全没有必要那么做。因为这次的菊冈被杀事件,已经使我们警方可以确定凶手就藏匿在这座房子里了。如果凶手最初的目标就是菊冈,那他在杀害上田的时候就完全没必要隐藏足迹。”

“是吗……算了,你继续说。”

“所以没有足迹恰恰能说明凶手是从屋内进入十号室的!”

“刚才我就是这个意思!”大熊大叫道。

“那个人偶怎么解释?难道是它自己飞出去的?我不同意你的看法,即便我们事后判断凶手一定是屋内的人,也可以通过足迹发现很多意想不到的线索。首先,可以知道凶手穿的是男鞋还是女鞋,从步伐大小能够轻易判断出身高和性别。假如步伐像女人却是男鞋的足印,那能够拿到男鞋的女人最可疑。所以我认为,凶手消除足迹是怕暴露身份。”

正说到这里,外面突然有人敲门。

“请进!”

对案情毫无进展而感到头疼的刑警们一齐喊道。门被小心翼翼地打开了,早川康平弯着腰站在那里。

“各位,午餐已经准备好了……”

“啊!都给忘了,多谢!”

早川刚要关门离去,牛越开门见山地问道:

“早川先生,菊冈死了,你解恨吗?”

早川的脸色变得像死人一样难看,他睁大了双眼,一只手紧紧地握住门把。

“什么?你的话是什么意思,难道你认为是我干的?”

“早川,你可别小看了警察,你女儿良江的事我们都知道了。你去东京参加了她的葬礼吧?”

早川无力地垂下双肩。

“请坐下,我们有些事想问你。”

“不……我无话可说……”

“叫你坐下听到没有!”尾崎吼道。

早川慢吞吞地走到三人面前,拉开椅子。

“上次问你话的时候,你也是坐在这里,不过你没说实话,我们就不追究了。不过这次!如果你还打算隐瞒的话,别怪我没提醒过你!”

“警察先生,我不会再隐瞒了,其实上次我就打算说的,但那时死的不是菊冈,而是上田先生,我觉得说不说都无所谓。”

“那今天呢?菊冈不是已经死了吗?”

“警察先生,您还在怀疑我?我怎么去杀他啊?的确!良江死的时候我恨他恨得不得了,我老婆也是,毕竟我们就这么一个独生女。”

“我恨他这点我不否认,但也没想过要杀死他。就算我真的想,也不可能办到。我一直待在大厅里,而且根本进不了他的房间。”

牛越一直盯着早川的眼睛,仿佛要从瞳仁窥视他脑内真实的想法。早川说完后,众人沉默了片刻。

“早川,菊冈先生还在大厅的时候,你没有偷偷地溜进十四号室吧?”

“没有!小姐吩咐过,有客人留宿的时候,绝不能擅自进入客人的房间。再说我也没钥匙,根本进不去。”

“嗯,还有个问题,外面那间仓库,就是早上梶原去拿斧头和人字梯的小屋,有没有上锁?”

“是上锁的。”

“但今天早上我没看见他拿着钥匙。”

“那间仓库的锁是数字锁,只要输入正确的数字就可以打开。”

“是那种有数字转轮的挂锁吗?”

“是的。”

“那个密码,大家都知道吗?”

“只要是这个家里的人都知道,需要我告诉你吗?”

“不用了,需要的话会问你的。你刚才说‘这个家里的人’也就是除了客人之外,只有滨本先生、英子小姐、梶原先生还有你和你的妻子知道?”

“是的。”

“其他人不知道吗?”

“是的。”

“好的。可以了,你先走吧,通知大家我们三十分钟后下去。”

早川的表情像是松了一口气,立刻站了起来。

“那老头绝对有办法杀死上田一哉!”门一关上,尾崎就说。

“呵呵,不过没有动机却是致命弱点。”牛越笑着说道。

“其实他的条件很充分,比如夫妇合谋,那样更容易下手。而且作为管家,或许比主人更熟悉这房子的一草一木,也更容易利用各种工具或者地形。”

“也不能说完全没有动机吧!比如他一开始就打算杀菊冈,但上田这个保镖却很碍眼,于是在杀死菊冈之前要先把他干掉。”

“你这么说也太牵强了。照你的说法,杀死上田的晚上,也是杀死菊冈的良机。毕竟他只是一个司机,又不是保镖,而且住在只能从室外进入的房间里,根本无法进入主屋保护菊冈。这是杀死菊冈再好不过的机会了,他可以毫不犹豫地下手。再说上田又年轻,还加入过自卫队,而菊冈又老又肥,但块头很大,早川打不打得过他还不一定。你说早川有那个必要去特意杀死上田吗?”

“可能上田知道早川良江的事,如果不杀人灭口的话,恐怕对日后不利。”

“也不排除这个可能,但如果是为了这个原因,早川更应该担心的是金井和久美。菊冈未必会把良江的事情告诉上田。之前也调查过了,他们的关系很一般。”

“总之,如果真是早川夫妇做的,那为何要将十四号室布置成密室?先不管密室,在死亡推定时间内,他们二人的确是坐在大厅里,这点不需要再调查了。我看我们还是先把动机问题暂且搁在一边,从物理条件上去寻找具有嫌疑的凶手吧!”

“唉……只能如此了……”

“那样的话,金井夫妇,甚至久美和英子都值得怀疑。”

“英子?”

“说了先不管动机。”

“但他们是怎么杀死菊冈的呢?先不管犯人是谁,牛越先生你考虑过行凶的手段吗?”

“这个,我倒是想到了一个办法。”

“哦?洗耳恭听!”尾崎一脸严肃,大熊倒是半信半疑地盯着牛越。

“我认为门和锁都十分完整,没有被动过手脚,用线来操作上下的两道门闩,以及中间的弹簧锁,那根本是办不到的。”

“您的意思是,上锁的人只能是死者自己?”

“是的!那个房间位处地下,没有窗户,门又被锁着,唯一和外界相通的地方,只有那个通风口。”

“那个二十厘米见方的通风口?”

“还有别的通风口吗?就是那个!所以凶手也只能从那个地方下刀将被害人刺死!”

“怎么刺?”

“那个通风口开在床铺的正上方,所以只要把刀子绑到木棒上,做成类似长矛的工具,然后伸进室内,就这么刺下去!”牛越说着还比划了一下。

“哈哈哈!但那样的木棒至少要两米长,携带肯定不方便吧?会顶住走廊的。放在房间里也很惹眼,恐怕光带进这座房子就很麻烦了。”

“所以我在想,是不是一种可以伸缩或者折叠的木棒,比如‘钓竿’。”

“哈哈,原来如此。”

“如果是钓竿的话,即便伸进房间里也可以调整长度。”牛越很得意地说道。

“我有个疑问,刺中之后那把刀能够顺利地留在尸体上吗?刀子应该绑得很紧吧?”

“这点我也没想通,或许和刀柄上的那条线有关,但具体怎么实施我就不知道了。到时候直接问凶手吧!一定能捉住他!”

“那十号室也是用这个方法?”

“不,那我就不知道了。”

“但走廊上没有任何可以垫脚的东西,凶手是怎么操作那根钓竿的呢?早上我们搬来了床头柜,但还是不够高。普通的茶几就更低了,根本够不到那个通风口。对了,每个房间的床头柜都是同样规格的,高度也一样。”

“会不会是……把两个叠起来?”

“在这种倾斜的地板上?在普通的房子里倒可以考虑,再说床头柜每个房间只有一个,就算凶手搞到了能叠起来的东西,能在上面站稳都很困难。摇摇晃晃的,一个不小心非摔得骨折不可。”

“如果凶手是两个人,其中一个人就可以骑在另一个人的肩膀上。反正方法多得是,刚才我问早川那个仓库锁的问题,就是想到仓库里那张人字梯。”

“但这座房子向外开的出口只有三个,无论哪一个都与大厅相连。想要出入这所房子的话,必定会被大厅里的人看见。如果只是想出去,可以从一号房楼梯拐角处的窗户爬出去,但那样的话就进不来了。即便从那扇窗户爬进屋内,想要去十四号室,仍然会经过大厅。”

“你这样说,让我不禁怀疑大厅里的那些人是不是也和凶手串通好了……”

“别忘了阿南巡警也是其中之一啊。”

“唉,我看就算去问他们,他们大概也会这么回答——根本没看见一个像油漆工一样的人跨着人字梯经过大厅。”

这时,牛越的头顶仿佛亮起了一只灯泡,他想到了一件事。等等!还有一种方法不是吗?也就是住在一楼的人可以通过房间的窗户自由出入,那也就是指日下和户饲,但当菊冈遇害的时候,这两人正在大厅。英子和久美不在,这两人如果从东侧楼梯拐角处的窗户爬出室外的话……

“或许凶器是特制的枪,你们认为呢?”

牛越的思绪被大熊的发言打断了。

“用弹簧或者皮筋做动力,把刀子当作弩箭一样弹射出去的枪,那条线或许就是必要的装置……”

“但通风口高度的问题依然存在,再说十四号室内翻倒的沙发和茶几,显然是搏斗造成的,凶手也一定进入过十号室。我们不能忽视这点。”尾崎补充道。

牛越看看手表继续说:

“我看先别管这些了,还是叫人把他们的房间再搜一遍,我认为有这个必要。尤其是金井夫妇、英子、久美这三组要重点搜查。找找有没有伸缩钓竿、两米以上的棒子以及特制改造过的枪,还有能够折叠登高用的台子,就是这些东西。”

“我们还没有上头的许可,所以搜查要先经本人同意。我看那几个学生一定会让我们看的。有这几个人开了头,最后一定能全都搞定!警队还在待命吗?让他们和大厅的阿南分头行动,最好能同时进行。空房间也别放过,凶手可能把用过的道具从窗户扔了出去,所以房子周围的雪地,凡是抛物范围之内都要仔细搜查!还有暖炉!凶手有可能销毁证据,让他们仔细翻翻。”

“时间也不早了,我们还是下楼吧!用餐结束的时候我会告诉大家的,请他们配合。毕竟都是上流社会人士,不郑重点不行!”

吃完饭后,牛越和大熊都一声不吭地坐在图书室里。他们茫然地注视着西沉的斜阳,心中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大概明天或者后天,自己仍然会坐在这里欣赏同样的景色。想到这里,两人都默不作声。

牛越发觉门被打开了,但他没有回头。在自己的名字被叫到之前,他不想回头,因为他对搜查结果的期望很大。

“结果呢?”他避开尾崎的脸问道。

“所有人,所有房间,都仔细检查过了。因为没有女警,搞不好会被那群女人起诉。”尾崎说法的方式有点啰嗦。

“啊……结果到底怎么样?”

“什么都没有发现,来客中没有人带鱼竿,房子里也没有。也没有很长的棒子,顶多只有台球杆,更不用说改造成枪之类的东西了,根本没有。”

“暖炉里除了木柴,没有烧过其他东西的痕迹。房子的周围我们也特别仔细地搜索过了,搜查的范围之大,恐怕连专业的标枪选手也扔不了那么远,但仍然是一无所获。”

“还有垫脚台也是,梶原的房间,早川的房间以及十四号室里都找过了……没有。前两个房间的装修没有十四号室那么豪华,但都有书桌。书桌是个庞然大物,没那么方便搬来搬去的,而且每个房间的书桌高度都差不多,顶多高二十厘米。”

“还有长棒,我们本来以为十号室里会有标枪,结果去看了没有发现,只找到滑雪板和滑雪杖。那个仓库里有锄头、铁锹、短柄铲、扫帚之类的东西,但如果想拿进主屋的话,和人字梯一样很容易被发觉,总是能找的地方都找过了。”

“唉,我早料到会这样。”牛越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还有什么好可能性吗?”

“其实,后来我想了很多。”

“哦!有什么新的想法吗?”

“比如将绳子泡水结冰后,也可以当作长棒来使用。”

“了不起!然后呢?”

“但没有人带绳子,仓库里倒是有几条。”

“是吗?但我认为这是个关键。这个家里长的东西都是我们平常看到的,或许凶手就是利用了我们的盲点,制造了一种稍加改造就能变成长棒的工具。我想这座房子里一定有这样的东西……隔壁的房间也没有吗?”

“已经仔细搜过了,没有棒子……”

“一定藏在某个地方!不然这个室外作案的假设就说不通了……拆卸下来就可以变成长棒的东西……楼梯的扶手拆不下来……或许是用暖炉的木柴,捡几根用线绑起来,不就变长了吗?不……还是不可能,妈的!隔壁真的什么都没有吗?”

“真的没有!不如您亲自去看看。”

“好!”

“不过隔壁那个人偶,就是那个叫‘格雷姆’的家伙。它的手好像原本握着什么东西,我就把刀子放到它的手上试了一下,看看能不能握住。”

“哈……你的想象力到真丰富,好奇心也很强啊,结果如何?”

“正合适!就好像小孩含着奶嘴一样!”

“我看你满脑子都是稀奇古怪的念头,那肯定只是个巧合。”

“说得也是。”

“经过这次调查,我们之前的很多假设都被推翻了。目前能够确定的,只有九号室的金井夫妇没有不在场证明这一点。不过哪怕只有这一点,大家也不要太悲观。”

牛越的这番话听上去是在给众人鼓气,但更像是自我安慰。三个人又陷入了沉默。

“尾崎君,你好像有话要说?”

“实际上……牛越先生,有一件事我没告诉你。”尾崎扭扭捏捏地答道。

“什么?”

“这真有些难以开口,昨晚回房后,我一直心神不宁。仔细回想才发现,除了我和大熊先生,当时回房休息的只有菊冈和金井夫妇。我怀疑他们会不会走出房间去密谋什么,于是就在他们的房间弹簧锁的下方,房门和墙壁的中间,用发胶黏上了一根头发。如果他们开过门,头发就会掉下来。我们就可以判断他们回房后,是否又出来过。不过这样做有点偷偷摸摸的,不像警察所为,所以就一直没说……”

“怎么会呢!你小子真有鬼主意!那除了菊冈和金井的房间外,其他房间你也这样做了吗?”

“出门必须经过大厅的房间我就没弄。我只在那些别人看不到的房间门口黏上头发。西边的那些人,比如日下、户饲,还有用人们,我本想等他们回房后再去的。但他们弄得很晚,结果我先睡着了。”

“那你是在几点去黏头发的?”

“就在我和牛越先生说要回房间以后,大概是十点十五分或者十点二十分左右吧。”

“嗯,后来呢?”

“我半夜醒来过一次,就去这两个房间检查。”

“哦!结果呢?”

“菊冈房间的头发不见了,说明门开过。但金井夫妇的房间……”

“怎么样!”

“还在上面。”

“什么!”

“也就是说门没开过。”

牛越低着头,紧咬着下唇说道:“你这家伙!让人白高兴一场!这下子真的束手无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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