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身上带枪(1/2)
从肯尼迪机场到曼哈顿下城的斯坦达德酒店需要一个钟头,张燕也真服了,丁强在机场还很兴奋,一上车居然又打了一个盹儿。等他醒来,车子正好要驶入布鲁克林大桥,眼前是夕阳中的曼哈顿的轮廓线。丁强没有注意前面,反而在观看周围的老房子:“纽约挺破的嘛!”他吃惊地问张大小姐。
“你看前面,那就是曼哈顿了。”张大小姐握着丁强的手。
“are you happy?”(你高兴吗?)丁强问她。
“yes,i a.”(是的。)张燕转过脸把嘴唇贴在丁强的嘴上,她立刻感觉到丁强的嘴唇张开了,他的舌头轻轻地舔着张燕的上唇,丁强的一只手已经伸到张燕的裙子里。
性是一种奇怪而强大的力量,几个小时前,张燕还在飞机上多愁善感,为她和丁强的年龄差距感到焦虑,为背叛党小明感到内疚,为自己对性的冲动和贪婪感到羞耻,可是现在,她已经等不及脱光了跟丁强上床,她脑子里面一片空白,只有sex(性),sex,sex。她想,自己是疯了,还是彻底自由了?
这么多年来,张燕完全清楚党小明在外面寻欢作乐。有一次,一个被打得鼻青脸肿的女孩在张燕家里出现,她说是党小明打的。她告诉张燕,党小明经常去她工作的私人会所,经常在那里莫名其妙地打人。有一次一个女招待戴了一串珍珠项链,被党小明手撕下来,一边撕还一边喊:“你他妈也配戴珍珠项链,你个臭婊子!”
张燕刚开始不相信,在她眼前的党小明是一个谦卑甚至过分礼貌的人。她曾经开他玩笑,说他一定生下来就犯错误了,因为他第一次认识一个人的时候,第一句话就是:不好意思。张燕纠正他很长时间,她觉得这种谦卑很假。她告诉党小明,做人要不卑不亢,要表现得有自尊。党小明总是一笑了之。只有一次,两个人一起在家喝红酒,党小明难得地打开心扉,对张大小姐说,他知道他不应该点头哈腰的,他知道他现在不用这样了,但是他习惯了。他提醒张大小姐他是从中国社会最底层爬上来的,对党小明来说,自尊太昂贵了,要付出的代价太高,没必要。
张大小姐和党小明的性生活的频率和重大节日差不多,自从那个被打的女招待找上门来以后,张燕干脆拒绝和党小明再有任何“夫妻生活”。可是之后不久,张燕去检查身体的时候,妇科医生告诉她,她排卵虽然不正常,但是还是有可能怀孕的。张燕心动了,她还是想要一个孩子,和百分之九十九的异性恋已婚女人一样,她觉得有了孩子,她就会变得幸福了。她和党小明立了date night的制度,同时要求党小明每个月做一次性病及艾滋病的检查,她让医生到家里来抽血,然后把结果告诉她。这是她允许党小明在外面泡妞,不解除他们婚姻关系的条件。
车快到酒店了,张燕还和丁强黏在一起,专车司机在前面喊了几声,张燕才注意到,车已经进入了纽约十四街最西边的肉库区了。姜平曾经在这里住过。
斯坦达德酒店是那种给酷人的酷酒店,到店的客人都会被上下打量一下,丁强的运动裤和冒牌迷彩t恤衫一下就被认出来了,从行李员到柜台都没给他好脸看,张大小姐的一身香奈儿又太名牌了,一看就是“亚洲新钱”,也不是纽约肉库的范儿。倒是他俩那种目中无人的忘年情人的状态,让酒店的人对他们刮目相看。这俩人也毫不辜负大家的眼球,拿了钥匙,上楼,关门,上床。一分钟都没耽误。
晚上八点,也正是肉库的餐厅开始上人的时候,张燕和丁强决定下楼去找点吃的,下了电梯,听见背后一个尖叫的声音:“哎哟!张大小姐!你怎么来啦?”张燕很吃惊,这里怎么会有人认识她,回头一看,居然是她最怕见的孟主编。
孟主编一溜小跑冲上来抱住张燕,左右脸各亲了一口。这时候的丁强不知所措,往后退两步,傻呵呵地站在一旁。但是他当然没有逃过孟主编的神眼,聪明的主编正在想怎么好好利用这个巧合和张大小姐的重磅秘密。
“你是来看秀吗?”孟主编明知故问。
“什么秀?”张燕有点蒙。
“哟,亲爱的,纽约时装周啊,我以为你带模特过来,顺便看秀。”
“带模特?”张大小姐更不明白了。
孟主编向丁强招了招手,说“hi(嗨)”,然后装傻地问张燕:“那不是你们公司的模特吗?”
张燕刚想说什么,又想想,顺水推舟吧:“丁强,我们公司的安全总监,这是京城有名的孟主编,时尚达人。”
丁强勉强过来和孟主编握了握手。
“你好帅!”孟主编拉着丁强的手不放,“这么大个子,一米八吧?”
“一米八二。”丁强说。
“标准模特的个儿,还有咱这小身子板儿。”孟主编赞扬道,“还是咱张总有眼光,连安全总监都这么出类拔萃!”
“不好意思,大主编,我们约了人,先走了哈。”她拉着丁强的胳膊,迅速走出酒店大厅。在他们身后,孟主编还在喊:
“明天晚上请你们吃饭吧!四季!”
十几年前,张大小姐熟悉的唐人街和现在不一样,那时候,东百老汇47号位置是在纽约唐人街的内脏,那里的中餐特别正宗,还很便宜。东百老汇街不是白人旅游团吃点心的地方,那种地方还要往西去,以莫特街为主,都是广东人的天下。主流的唐人街更像香港铜锣湾的小吃一条街。小店的玻璃窗里挂着烧鹅、叉烧肉;餐厅里面很明显地放着一摞蒸屉,一掀盖一股蒸汽飘出来勾引路人。除了餐厅,主流唐人街还有各种摊贩和中国超市,摊贩卖的东西都是中国义乌批过来的,夏天有短裤、背心、遮阳帽,冬天就是帽子、围巾、手套;四季畅销的是箱子,各种各样的箱子,可以说纽约最便宜的箱子就是莫特街和运河街(canal)了。东百老汇是新移民住的地方,特别是福建移民。这边说的不再是广东话,而是福建话,尤其是闽南话。当年这里很乱,听说这里是走私犯待的地方,姜平和张燕很少到这边来,当年他们也就在莫特街上买买菜,吃几个包子。
张燕只记得一次跟姜平到东边来,不是去东百老汇街,而是一个在包厘街(bowery)的破地方,那次姜平说他妈妈病了,要用钱。他就跑到那里的一个钱铺给他妈妈汇钱。张燕记得汇钱的地方实际上是一个杂货铺,后面不是赌场就是餐厅,他们在店里听见后面吵吵嚷嚷,姜平想去看看,还被店老板拦住,说:“cb,bers only!”(会所,仅供会员使用!)张燕记得店老板的普通话说得比她想象的好,其实比主流唐人街的中国人说得好。老板说他是福州那边的,具体哪个村没说,但是他小时候上学是学过普通话的。
今天的这里已经越来越酷了,纽约这是要把穷人从曼哈顿驱逐出去的趋势,东边这个非法移民的小窝,眼瞅着就要被高端酒吧和艺术馆占领了。对城市来说是好事,这里的犯罪率降低,房地产开始复苏,又一个肉库那样的劳动人民区域被绅士化——也就是中产化。纽约变味了。
第二天早上,张燕查了一下地图,东百老汇47号旁边有个吃点心的地方,她知道丁强一定饿坏了,他吃不惯西餐,昨天一块大t骨牛排肉他只吃了一个边,回酒店的路上,路过小店买了三碗方便面,半夜起来都吃掉了。今天早上还是去吃点心吧。
早上起来,丁强穿上昨天飞机上的衣服,被张大小姐及时制止:“你不换衣服啊?”
“换了啊,昨天的脏衣服我已经洗了。”丁强指了指在洗手间洗澡帘子杆上晾着的两个人的衣服。
“啊,你把我的衬衫洗啦?!”张燕急了,一千多欧的衬衫他给水洗了,她喘了口粗气,然后说,“你不用洗,我们让酒店洗好了。”
“那多麻烦啊?”丁强说,“一定很贵吧。”他看出来张大小姐不太高兴他洗衣服的事情,但是他真的是想帮忙,心里小有委屈。
“不贵,你把衣服都拿来吧,我还是送给酒店去洗。”张燕说。
“可是我都洗过了呀?”丁强觉得很无奈。
“没事,你这么晾是干不了的,你带了几件衬衫?”
“两件。”
张燕笑了:“走吧,今天我们先不去当侦探,先给你买衣服去。”
早饭后,丁强被张燕拉到巴尼斯纽约精品店(barneys new york),试了三个牌子,张燕喜欢的,丁强拒绝;丁强喜欢的,张燕觉得太休闲,不值当。丁强开始质疑张燕对他的好意,他觉得张燕简直就是把他当作一个玩偶,“宝贝试试这个”“宝贝这个你穿真的很有风度”“穿这个吧,真的有点像模特”……去他大爷的,丁强想,正经事情不干,到这瞎买东西,这不就是一个富婆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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