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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为了她,洗牌澳门(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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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从从伊妍身上尝到了100多万的甜头之后,伊妍便成了罗萨的重点保护对象。他在贵宾厅里安排了好几个小弟帮忙端茶送水揉肩捶背不说,平常不赌的时候,也有日夜两班兄弟轮流陪护或跟踪,让其他觊觎伊妍这条大鱼的叠码仔近身不得。

甚至,在伊妍栖身的酒店,罗萨还买通了那个帮伊妍做客房服务的管家,请他在收拾伊妍房间的时候,注意任何导致伊妍有二心的迹象。比如,陌生人送的花,比如非罗萨带她去过的餐厅或者其他场所的小票,比如她衣柜里突然出现的新衣服,等等。

罗萨对客人的控制是出了名的严苛。有时候,他甚至会忘记客人永远是老板,而自己应该全力为老板服务这个事实,常常拿屠夫看待刀下家猪的态度对待自己的客人。

或许,这是因为他知道自己手中这些现在看起来光鲜亮丽意气风发的老板,迟早有一天,会被送到菲律宾杀数,最后沦为为了求情而给自己舔鞋底的老鼠,伊妍也逃不过他为她设定的这个结局。在他的逻辑里,老板就等同于老鼠。面对一群穿西装或者晚礼服的老鼠,他的态度能好到哪里去?

不像周越彬他们把全部心思都放在如何服务好客户上,以求得在准客户群体中安全、热情、和气的口碑,罗萨从来不在乎自己歹毒的名声宣扬在外,从而吓退那些本性老实、又敏感的内地客。因为。能够忍受他的混脾气而找上门的客户,都是已经病入膏肓的赌徒。说白了,他就是叠码仔行业里收破烂的。

大浪淘沙,能够收到伊妍这种等级的优质客户,他不是去菲律宾教堂里祷告过自己的主,就是伊妍这个女人运气太差,虽然在赌桌上有心思有策略,在澳门这张大赌桌上,却从一开始就下错了注。

总而言之,伊妍自打进贵宾厅以后,罗萨对她的严密控制,让周越彬为想出接触到伊妍的方法很是费了番脑筋。

这一天,又一次大赢过后,罗萨带着伊妍按照惯例在新葡京四十三楼的天巢法国餐厅吃完了蜗牛之后,送她回酒店。他们正路过一棵景观发财树,一枚干枯的发财树栗果忽然掉到了伊妍脚边,心情很好的伊妍一路踢着这颗小果子,在前头轻快地走着,而罗萨板着一张脸,活像一个大护法一样落后几步跟着。罗萨以前跟的那些老赌徒,整日里全都愁眉苦脸的,从来没有一个像伊妍这样活泼多话的。所以,习惯了恶言相向的他,有些不知道如何处理自己跟伊妍的关系。叠码仔跟客户之间尴尬无语到这个程度,在澳门也是挺难见的。

兴许是把对澳门的整个激情全部浓缩在刚才翻飞的骰子中了,下了赌桌,伊妍便觉得有些无聊,特别是在澳门,也没个朋友,能称得上相识的,也只有后面那帮面瘫。听着那个罗萨口中带着一股菲律宾槟榔味儿的普通话,对着他尽力挤出来的据说是预示友好的笑容,伊妍就没有跟他交流的欲望。

在等红灯的间隙,伊妍忽然转身,抬脚把那颗发财树果实踢向罗萨。

“嘿,接着。”

罗萨一个抬脚,让那果实从脚底下滚了过去。

“伊老板,小心过马路。”

看吧,这人就是这么无趣,赢了钱的好心情都被他破坏了。

到达酒店大堂,伊妍的双脚还没迈进电梯,罗萨便吩咐开来,叫这个小弟帮伊妍订宵夜,叫那个小弟帮伊妍送洗衣物,自己则打算照例待在大堂里这段时间几乎一直被他霸占的沙发上。

伊妍无趣地撇撇嘴,要不是手气顺,她都想回上海了。

罗萨使了眼色叫各自忙去的小弟把招子放亮些,刚脱了鞋躺在沙发上,划开手机,便发现自己有一个没打开的短信。

“我是童老板,谢谢你的礼物。在小周厅里手气总上不来,想去你永利的厅里试试,先来100万的码,现在。”

“傻佬。”罗萨先是鄙视地骂了一句,接着便得意起来。这个童老板在罗萨的眼里,即便算不上是精排,也还算还有几口肉可以啃的腔骨,既然他上钩了,这一批杀数名单里就又添上了一个漂亮的名字。

等罗萨穿上鞋披了西装匆匆出了酒店,周越彬摁掉电话就从停在酒店旁边的车里钻了出来,二话没说就拐进了大堂。之前拿到伊妍身份证,查到过她的房间号,2011室,周越彬直接敲响了房门。

磨蹭了好一会儿,伊妍才赶过来开门,她披着浴巾,正奋力地擦着自己湿漉漉的头发,表情有些慌乱。

“怎么是你?我还以为是罗萨呢。有什么事?”

周越彬没有时间玩虚的,开门见山地说:“伊妍小姐,你在罗萨手里赌钱,结局会很悲惨,跟他的客户没一个有好下场的,这些事我们圈子里的人都知道。所以,不知道你愿不愿意到我的厅里来?到时候,赌也赌得尽兴些。”

伊妍像捧着一堆水草一样愣愣地捧着自己的头发,看着突然出现在自己门口,一脸严肃的周越彬,嘴巴就在一缕缕的发梢间弯了上去。

“别急啊,进来说吧,我先穿件衣服。”

伊妍的套房被她住得比周越彬想象的要乱多了,两只高跟鞋分别扔在地毯两头,几条裙子胡乱搭在床头,化妆品这里放一支那里放一支,就是没有一支放在梳妆台上。书桌上放着几杯喝得高低不等的酒,几叠资料散成一堆,围着一台半掩的电脑,电脑屏幕闪着荧荧的蓝光。

伊妍的身影在更衣室毛玻璃后面如云彩一般晃动,周越彬欣赏了一会儿,蹑手蹑脚地走到了她的书桌边,悄悄瞄了一眼桌上的资料。是电子商务销售报表,服装设计稿之类的工作资料,还有一些是需要她修改和签字的合同。

这些资料提醒了周越彬,在赌客身份的背后,伊妍还是上海一个成功的女企业家。他很少看见赌客来澳门玩还带着工作的。这就是所谓的工作、娱乐两不误吗?周越彬一向很佩服这种女人,一个大男人想做好自己的企业尚且困难重重,别说一个无论社会地位还是其他方面都相对偏弱的小女子了,而且还能把生意做得这么成功,其中艰辛可想而知。不过话说回来,难道她身边就没有一个男人帮忙吗?

电脑旁边,还有一叠用烟灰缸压住的4a纸,他抽出其中几张来,发现是打印出来的照片,像素模糊,图形边缘虚化,应该是拿手机偷拍出来的。周越彬仔细辨认着,如果没错的话,是罗萨那边的客户资料。在填有名字和联系方式的表格里,许多人的手机号上都被伊妍划上了红叉,另外一些则被标记成了重点。

她搞这些东西做什么?找人?

听到玻璃门搭被打开的铿铿声,周越彬赶紧收起自己的好奇心回到了沙发边。

随着玻璃门滑开半扇,出现在周越彬眼前的是如此一副赏心悦目的画面:一个气质优雅的女人背对着欧式落地镜站立着。除了凹凸有致的正面,那扇镜子把她曼妙的背面也和盘托出,因此,这个女人全部的美丽一下子呈现在周越彬面前,没有一点保留。

“坐啊,站着干什么?”伊妍笑了笑。

“哦,好,伊总。”周越彬莫名有些紧张起来。

“别叫我伊总,这么见外。到澳门不就是放松来了,你总这么伊总伊总的叫,我还以为自己还在公司办公室里呢!”

就她桌子上摞得那么高的资料看来,这个酒店套房跟办公室也没什么区别了。周越彬心想。

伊妍嘴角上翘,露出整齐雪白的八颗牙齿。她的大眼睛因为这个笑容,微微眯着,让人看不清眼里的东西。周越彬却看得分明。这个笑容,礼貌而标准,让人挑不出错处,完美极了,但同时它也只是一个表情。微笑只是表情,与心情无关。

从对伊妍的幻想中回过神来,周越彬发现,这会儿刚刚洗过澡,照理来说是准备要睡觉的,伊妍却没有换上睡衣,反而隆重地穿上了一条裙子,脚上也已经踩上了一双漂亮的高跟鞋。

“走吧。”

“什么?”周越彬被伊妍搞得有些摸不着头脑。

“出去玩玩呗。去不去你的赌厅玩,我现在还没办法答应你,但是不赌的时候,跟你在澳门玩一玩,我还是挺乐意的。你是不知道,罗萨那帮人到底有多无聊,每次都光知道带我去美高梅买这个买那个。”

周越彬忍着笑点了点头。

“你有没有想带我去的地方?”

周越彬提了提自己的皮带,想了想。

“去吃蛋挞吧。”

2

驱车将近二十多公里,周越彬把伊妍从澳门最北边带到了远离本岛的最南边的路环岛上,一家名叫安德鲁的蛋挞店。店主就叫安德鲁,是一个意大利人,曾经是澳门总督钦点的面点师,澳门回归之后,他没有撤离,而是留在岛上开了这家小店。这是一家远离商业区,远离人群,只对大海亲近的小店,平常上午11点才开门,下午6点就打烊了。每天限时限量供应葡式蛋挞,供不应求。

对于一般游客来说,半夜两三点来这家小店,除了吃闭门羹,绝对吃不到别的。但伊妍发现周越彬下了车径直走向黑灯瞎火的小店,往卷闸门上敲了几下,店里立马便亮起了灯。

两手沾满面粉的老板见到周越彬很热情地打了个招呼,吩咐他们先坐,然后便打了个哈欠,立马钻回了厨房。

“你跟这里的老板很熟吗?”伊妍忍不住问。

“赌场之外,我跟澳门为数不多几个不赌博的老板都很熟。”周越彬绅士地抽开伊妍面前的椅子:“今天晚上,你会吃到全澳门最好吃的蛋挞店里最早一锅火热出炉的蛋挞。”

说完,他也钻进了厨房。不一会儿,伊妍便闻到了甜滋滋的香气。几个还嗞嗞冒着泡的热腾腾的蛋挞一秒钟都不耽搁,从烤箱直接由周越彬一路端到了她面前的小桌子上。

蛋挞底托是香脆的蛋酥,一层叠着一层,脆上加脆。盛在中间的蛋黄里特别加了忌廉,因而格外香滑柔软,甜而不腻,拿在手里晃晃荡荡,好像盈动的玉脂。最上面,还有一层薄薄的焦糖,火候控制得精确微妙,颜色晶亮,却没有丝毫过度的焦味。

一开始,伊妍打算慢慢地,小口小口地品尝它们,让自己有充分的时间品味其中的美好,谁知道她的舌头刚把第一小口卷进口腔里,便再也控制不住自己,三下五除二,一个蛋挞就这么消失在她的手中。

“跟赌博似的。”伊妍舔着嘴唇,忽然感叹道。

周越彬也是一嘴的鼓鼓囊囊,表示疑问。

“刚来澳门的时候,进了赌场,我要求自己浅尝辄止,做什么事情都要让理智走在前面领路,但尝到了一点赢钱的滋味之后吧,就开始想要囫囵吞枣了。而且,相比于理智的一点一点的抿,我现在更享受大口大口的嚼。”

“这是好事,并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有这么好的运气一直赢到现在的。好运气不等人,就该趁热好好享受它。况且,你的那种赌法,靠运气的部分也不是很多,你的赢面会很大。”周越彬有些昧着良心安慰伊妍,事实上他再清楚不过了,在百家乐的赌台前,没有一个人可以靠运气一直撑下去,也没有人会一直保持恰到好处的理智赢到最后。

由一点一点变为大口大口,就是理智被蚕食的开始。当然,周越彬不希望它就此打住。

“唔唔。”伊妍专心吃着蛋挞,不置可否。

“你知道吗,在澳门还有另外一家比较有名的蛋挞店,叫‘玛嘉烈蛋挞’,是安德鲁的前妻开的。两个人唱对台戏。”

伊妍一愣,急忙问:“好好的夫妻怎么会搞到这个地步的?反目成仇?”

“这就不知道了。只知道玛嘉烈恨透了安德鲁,为了报复他,还把两个人的秘方卖给了肯德基。”周越彬故意停顿了片刻,才说:“不知道玛嘉烈在安德鲁消失的那段时间,有没有伤心后悔?”

“失踪?”

“不是。06年的时候,一个早上,安德鲁慢跑的时候因为哮喘死掉了,好几天之后玛嘉烈才知道的呢。”

伊妍忽然沉默下来,吃蛋挞的热情明显减少了。周越彬觉察出她的异样,趁热打铁:“对了,你结婚了吗?”

“结了。”

这个答案让周越彬有些失落:“那你来澳门这么多天,就把你老公扔在内地?不怕他的信用卡账单多出几笔酒店消费吗?呵呵。”周越彬故意开了个玩笑,掩饰着自己的情绪。

伊妍艰难地咽下嘴里的蛋挞,干着嗓子说:“他消失了。来澳门之后。”

“来澳门赌博?”

伊妍点了点头。

周越彬悄悄捏了一下自己的手指关节。果然,伊妍不是单纯过来澳门赌钱消遣的,她能在赌桌上保持理智,是因为有别的事情需要她的理智存在,所以没有打算放手一搏。她偷偷影印罗萨的客户名单的用意是什么?恐怕已经很清楚了。大概是想看看自己老公是不是位列其中吧,亦或者病急乱投医,奢望能够在那些不知道是生是死的赌徒中联系到一个认识他老公的人。

“你怀疑你老公是因为赌博陷在澳门,或许因为欠了赌债被哪个叠码仔关起来了?”

伊妍又点了点头。

来赌钱,输光了,之后人就失踪,然后家人来找。这么多年来,周越彬听说过好几档子这样的故事开头,但从来没有听到过结尾。

周越彬抬眼遥望本岛上一丛丛金碧辉煌的酒店。这外表的光鲜是给外面人看的,内里的肮脏和丑陋,只有身在其中的人才会了解。一幢酒店大厦,成百上千的房间,走在路上感叹它美丽恢弘的人们哪里会想到,那么多的房间,有多少个是关着,而不是住着人呢?

关着那些欠了赌债没钱还、等着家人来赎的,或者那些脏乱的居民区里,那些角落里的铁皮棚中,你能知道那里是否关了什么人?也许,被关的就是你曾经或者现在的爱人,家人,朋友。

话说回来,茫茫人海,怎么会那么容易找到呢?况且有些人,羞愧难当之下刻意回避家人的寻找,让自己如一头栽进大浪里的浮萍,再也不被人发现也说不定。

就在他们吃蛋挞期间,周越彬的手机上接到十多个罗萨的来电,他都一一摁掉了。他完全可以想象到罗萨在金沙门口等了半天最后等到了一团空气时会是多么地气急败坏。还不算他回到伊妍所住的酒店,在大堂沙发上躺一晚上之后,发现从电梯里下来的也是一团空气。

绝对的,周越彬从罗萨手里盗取的说服伊妍的时间,只有从现在开始到天亮的几个小时。他必须抓紧了,只要把伊妍动员成功,罗萨再怎么恼羞成怒也没辙,如果他把伊妍强行拦下来,不顾她的意愿跟下去,那就可以直接以非法控制人身自由的理由去报警了。

看见伊妍眼神涣散,似乎陷入了长久的回忆之中,周越彬提议道:“我们去海边散散步吧。”

不由得伊妍点头,周越彬已经帮她披上了外套。

3

天光乍起,海的尽头泛起薄薄的朝霞,美丽如太阳之翼,恐怖如海上幽魂。

周越彬已经很久没有在这么早的时间里出现在室外了。他不需要像那些白领金领那样朝九晚五,他上下班没个固定时间,每次从赌场进出都是大半夜,又都匆匆忙忙,根本无暇领略早上的澳门。

从蛋挞店出来以后,伊妍马上又恢复了那个脸上带着礼貌笑容的样子,和善而疏离,只是其中多了一些忧郁。

“你知道吗?婚姻法和民事诉讼法里规定过,夫妻双方在一方失踪的情况下,如果失踪一方下落不明的时间满两年,就可以向法庭提请诉讼,请求法院判决离婚。你要向法院诉讼一个失踪了的人,想一想,这多么可笑。”

伊妍说着说着,真的笑起来,可在周越彬看起来,她笑得比哭还难听。

“我老公如果还活着的话,还不知道自己已经成了前夫了呢。”

周越彬不知道如何接话,如果他听到的是一个恶俗的负心汉故事,男人在自己老婆人老珠黄的时候,在外面又找了一个年轻的貌美如花的心头宝,踢掉自己的发妻,因此而离婚,诸如此类比比皆是不足为怪的狗血故事,那周越彬还可以帮忙骂一句狗男人。

幸好伊妍自顾自说了下去。

“我很爱我的前夫,以前爱,离婚了,我更加爱他。我也相信,我前夫到现在这个时候,若是问他最爱的人是谁,答案也一定会是我。只不过,他消失的时间越长,我越加不能肯定自己还是不是他心里最重要的了。”

伊妍的声音越发低落,她的整个身体仿佛也像她的声音一样矮了下去,看起来很柔弱,也很无助,又流露出那么多的无奈,如果没看错,好像还有一点点愤恨。

周越彬抿了抿嘴。他知道,一个女人开始对你讲述她的爱情,那一定是一个长长的浪漫而不乏传奇性的故事。虽然他已经知道了结局,但这个过程,也许还真是自己想象不到的。既然伊妍想讲,那自己就当一回忠实的听众吧。或许,他能从其中找到一个一下击中伊妍的命门的缺口,从而让她心悦诚服地跟去自己的赌厅呢?

“其实我跟他没有所谓的轰轰烈烈的爱情。我们是通过朋友介绍认识的。那时候的我们,也不像现在的孩子们,从不追求为了对方而要死要活的浓烈之爱。那时,只是到了年纪,一个该娶媳妇为家里传宗接代了,一个觉得自己应该嫁人了,要不然就变老姑娘了。就这么实在。第一次见面,彼此都不讨厌,就相处了下来。”

讲到这里,伊妍停了一会,脸上一副很沉醉的表情,似乎想起了某种让她觉得很幸福的事情。周越彬想,即使没有轰轰烈烈的悲欢离合,也一定会有温馨甜美的小幸福。不然,她怎会有如此表情?

“之后结婚,也顺理成章。当时朋友们都说,无论性格还是家世,我们都很合拍,能在一起再正常不过了。我当时也是那样想的。前夫人很老实,几乎什么都听我的,顺着我,对一个女人来说,一辈子想要的老公,无非就是这样的吧——顾家,又宠自己。”

伊妍的表情,又陷入了某些美好的回忆中。但也只维持了几秒钟,就变了。

周越彬总觉得自己该说点什么了。这样才能给讲故事的人以继续讲下去的动力。哪怕提点问题,也会锦上添花。

“这样的男人现在确实难找啊。那之后呢,他变了?”周越彬知道自己问的都是废话,或许正因为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废话,才能让故事继续进行下去。

伊妍摇摇头又点点头:“对,他变了。不过,不是变成一个渣男,我前夫不是那样性格的人,他不敢。不是我偏向他,或者说我明知道是这样却不承认。他不敢在外面乱来,是真不敢。我太了解他了,自从我们结婚后,他开始跟着朋友下海做生意。从那个时候起,他见了太多那些所谓成功的人,最后都栽到外面找的情人手里。他怕这样!他是那种过上了好日子,就不想再回到吃了这顿想下顿的穷苦日子的人。他花钱大手大脚惯了,那份虚荣已经深入到骨髓里,是抹不去的。”

这一点,周越彬倒是很赞同。这就是人的劣根性。每个人概莫能外,包括周越彬自己,甚至伊妍本人。无论做什么,怎么做,都不会眼睁睁看着那种事情发生。

多年来,周越彬见识过太多这样的人了。

每个来澳门赌钱的人,一开始都抱着越来越富的目的而来,而且这些来的人,在家里都不愁吃不愁喝。真正的穷人,是不会来澳门的,更不会到赌桌上为命运而不惜一搏。即便周越彬自己最初来澳门,不也是为了发大财、为了不再过每天都算计柴米油盐的生活么?

“他染上了赌瘾,变成了赌鬼。不是吸毒,是赌钱。要是吸毒,也许还有戒掉的可能,送戒毒所就好了。就算出来后复吸,也可以再送进去。可是对于他来说,赌钱是赌钱。我曾经想过很多办法来帮他戒赌瘾,可惜都失败了。”

“原来是这样啊……不过,他都那样了,难道你对跟他离婚还有什么顾虑吗?要是我,直接把我在离婚协议书上的名字签到他脑门上。”

伊妍忽然站定了,又摇了摇头:“你不了解女人。女人是这个世上最傻的动物,即使她们和男人一样都是人类,都处在食物链的最顶层,也逃避不了她们傻的事实。尤其是面对感情,只认死理儿。作为一个女人,我也一样。当初他来澳门,我也是跟着一起的,是他的一个朋友带我们过来的。至今,你若问我恨不恨,我恨,但不恨他,我恨他那个所谓的朋友。要不是他,我前夫也不会接触到赌博,更不会有今天的下场!”

果然女人是不理智的动物啊!这种事情竟然都能怪到那个朋友身上。即便有关系,毕竟人是他朋友带着来澳门的,但最终沉迷其中而难以自拔,恐怕还是要怪自己吧。

是欲望在作祟。

“然后呢?就这样沉迷赌博了?是不是还输光了所有的家当?”周越彬想的很理所当然。因为所有赌客的命运都是按照这样的套路演下来的,所有的,没有特殊和例外。

这回伊妍倒是点了下头:“是啊,没错,用了不到三年的时间,他输掉了公司,输掉了房子,最后一无所有。”说完这句,伊妍猛地踢了一脚脚下的沙子,带着些许恨意。

“在他刚接触赌博没多久,我就检查出来怀了孕,我硬撑着来澳门找他。那个时候其实他已经开始在输钱了,只是输得还没有那么离谱,公司的盈利还够他还掉欠下的赌资,并且还能让他继续在赌场里挥霍。那一天,我挺着大肚子站在他后面拉他的领子,他却在那装傻,甚至还像小孩儿一样耍起赖,自己的衣服被我提到了脖子那,大肚子都露出来了,旁边的人都看着笑话呢,他却嘻嘻哈哈地叫我先回房间休息。我倔在那里硬是陪了他整晚,可他真的狠心到连半句关心都没有。我说我渴,肚子里的宝宝要喝水,他叫自己的叠码仔给我拿了杯香槟。太可笑了。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我们就不断地吵架。女人怀孕是很辛苦的,无论是从心理上,还是身体,都要承受很大的压力。这样的时候,是非常需要老公在身边陪伴的,可他却一心扑到了澳门的赌桌上,心里根本没有我们母子的位置,只有手中的扑克牌,和输赢。”

周越彬不是女人,他体会不到伊妍所讲的那些。但看到伊妍现在强装出来的平静的表情,多少能想象到当时抓狂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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