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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不该哭的(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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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孑然原来不是左撇子,自从右手不能用劲儿之后,除了十分必要的精细活儿,其余时候都刻意地使用左手完成,打在顾茕脸上的那一巴掌用的也是左手,打完之后数秒之内,顾茕的脸上就红肿了一片,而陈孑然垂下去的左手,也在不受控地打着颤。

粗糙的手掌打在娇嫩的脸上,就像用砂纸按着脸狠狠地摩擦了一把,顾茕的半边脸都麻了,舌头抵了抵口腔,腥的,嘴里被打出了血。

漂亮的脸上浮起半边红,眼里都泛起水雾了,看上去我见犹怜,除了陈孑然,没人敢对她下这么狠的手,也没人舍得对她下这么狠的手。

如果在顾家,那人的巴掌在落到顾茕脸上之前就会被寸步不离的保镖挡开,接下来就是一系列行云流水的擒拿术,让那个想在顾茕脸上落巴掌的人动弹不得。

这个巴掌顾茕可以很轻松地躲开,可是她脚步挪动的前一秒改变了主意。

一是想赌,赌陈孑然不会那么绝情,赌陈孑然对她仍心存爱意,赌陈孑然的一巴掌绝不会舍得落到她的脸上。

二是心里算计着陈孑然,故意挨她一巴掌,让她内疚,给自己一个重新接近她的机会。

两种结果都没有赌对。

陈孑然的反应是出乎意料的,她打完顾茕一巴掌之后,好像比顾茕还疼,打人的手一直在颤抖个不停,眼睛死死地盯着顾茕,里面没有内疚,没有爱意,只有一腔耻辱和怨怼。

在顾茕意识到自己说了多过分的话之前,她就已经先开始慌了,“阿然,我……”

没说完的话,被陈孑然含着泪的通红双眼堵了回去。

陈孑然的嘴唇哆嗦着,好几次话没说出来,终于出声,只有短短几个字:“你给我走。”

“阿然……”

“我再也……”陈孑然的手指抽搐了一下,忍着喉咙里的哭意,把想说的话一字一句说完,“我再也,不想见到你。”

陈孑然不明白,她这么多年活过来,生活越过越好,越来越阳光,每一天都比前一天幸福,这么好的日子,到了顾茕嘴里,怎么就变成了下等人的日子?

顾茕她有什么资格高高在上地讽刺陈孑然呢?陈孑然一路走来,没有从顾茕那里索取过一分一毫,她的生活是靠她的双手一点一点挣出来的,流了那么多汗,吃了那么多苦,累到晚上回家连手指都不想动,阴雨天身上大半的骨头都在酸。再艰难的日子都是靠陈孑然咬着牙硬挺过来的,她一直记着,要开心,要自爱,要乐观地生活,要向前看……

陈孑然想要的真的很简单,甚至比世上大多数人都简单,她想要个家,遇到安安后,总算得到一个家,在顾茕出现以前,陈孑然对自己拥有的人生没有任何不满意,相反她很感激、很知足,感谢老天爷法外开恩,兜兜转转之后还是让她拥有了她最渴求的东西。

陈孑然拼尽全力的人生、幸福知足的人生,到了顾茕嘴里,除了瞧不上和不屑一顾还有什么?

陈孑然真想问问她,你这么看不起我,为什么还要回头来找我?

我们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只是年少时偶然有一个点的交叉,之后各自走开不好么?为什么你还要费多余的力气折返回来,只为了羞辱我,把我的生活贬低得一文不值?

陈孑然满腔的愤怒、怨怼,想冲顾茕发泄,胸膛剧烈起伏着,满眼的倔强让人心疼,她几乎要说出来了,话到了舌头尖,想了想,还是咽了回去,低着头,自嘲地苦笑。

算了,和顾茕这种人还有什么好说的。

她什么都有,什么都不在乎,即使说了,她也不会懂,说不定还在心里当成一个笑话。

顾茕看到陈孑然看她的神情,从愤懑,到委屈,眼里氤氲着泪花,似乎有一腔情绪要冲她发泄,可后来,眼里委屈的湿意逐渐散尽,最后变成了绝望。

她所有情绪走向顾茕没有猜对一条。

顾茕看着她,二人不过两步距离,可顾茕心里有了深刻的感觉,陈孑然被她推远了。

她们之间原本的距离,虽然不近,也不算太远,只要找对角度,顾茕一个伸手,还是能将她拉回来,仅短短几分钟的功夫,陈孑然和她的距离已经远到伸手够不着,甚至用长竹竿也够不着了,是顾茕亲手推开了她。

顾茕惊慌失措,不知如何是好。

她后悔了。

她走错了挽回陈孑然最关键的一步。

如果时间能回头的话,顾茕愿意倾家荡产挽回,可惜世上最公平的就是时间,过去了就是过去了,任你再只手遮天,也挽不回已经走过的时间,收不回已经说出口的恶言。

“顾茕,你对我最好的补偿就是从我眼前消失,除此之外我什么也不想要。”

陈孑然扔下这一句,从她旁边毫无留恋地走开。

顾茕的心缩成一团,慌不择路,凭着本能挡住陈孑然的去路,被陈孑然一把推开。

重体力劳动者,力气比上学那会儿温软的少女时期大多了,顾茕后心撞在墙上,生疼,可她顾不上,她现在一门心思要留住陈孑然,甚至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什么要留住陈孑然,只是潜意识里有个声音告诉她,不能让陈孑然走,走了,可能再也追不回来了。

顾茕迅速站稳身形,往前大跨了两步,拽住陈孑然的手腕。

陈孑然在她手上吃过一次亏,哪可能有第二次,找了个刁钻的角度一反手就扭开了,急速往前迈的步子改成了奔跑,耳边风声呼啸。

顾茕也迈开长腿追她,这时候什么脏啊臭的全不在她的思考范围之内,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能放陈孑然走。

于是干脆张开胳膊,直接把陈孑然整个人箍在了怀里,牢牢地锁住双臂。

钳子似的双臂,陈孑然又踢又打也无法挣开,平时白开水似的温吞脾气,见谁都是笑呵呵的,连房东吴姐都说,从来没见过小陈这么不会发火的人,如今却愤怒满怀,眼珠都被逼红了,踢不开也打不开,那么就用牙咬、用头撞!一张嘴咬在困住自己的胳膊上,锋利的牙穿透顾茕的高定衬衣,陷进她的皮肉里,嘴里充斥着血腥味,让人作呕!

顾茕皱着眉,低低地抽了口气,锁住陈孑然的力道更加深了几分。陈孑然脑袋向后一撞,把顾茕撞倒在地,连她自己也摔了下去。

二人毫无章法地在昏暗深巷里扭打做一团,呼吸哼哧,最后都红了眼,陈孑然一边咬她撞她,一边低吼,“你凭什么瞧不起我?你有什么资格瞧不起我?我没有拿过你的一分钱,我今天得来的一切都是我自己挣的,是我自己挣的!”

闷在胸中的话一出口,就像洪水泄了闸,她压抑了几年的痛苦倾泻而出,泪水决堤,掉在顾茕的眼睑上,就好像顾茕也哭了一样。

“你还回来干什么?你还想从我这里骗走什么?”陈孑然劈裂了嗓子,与顾茕扭打在一起。

好疼,怎么会这么疼。被顾茕桎梏的胳膊疼,被她压着的肋骨疼,肋骨下面的五脏六腑更是被撕扯啃咬的疼,疼得陈孑然整个人都好像要炸开了。

她的挣扎愈渐式微,就像被猛兽咬住了喉咙的兔子,先时两腿还能猛蹬,乞求挣扎逃生,后来血流干了,就一动不动。

顾茕仰躺在地面上,怀里困着陈孑然,胸前身后都被弄脏,注定报废了一件定价不菲的衬衣,还有她的长发刚做完的精心护理。

而陈孑然扎在脑后的短发分叉又毛糙,扎在她领口处,就像某种质地坚硬的动物鬃毛,很不舒服。

顾茕却不敢放手。

原来不是这样的。

顾茕的记忆里,陈孑然的头发就和她的性格一样柔软温顺,手感非常好,有时两人没事窝在一起,顾茕摆弄她的发梢都能玩一整天。

怎么会变成这样?

怀中人的骨头和从前比,似乎更薄了。

陈孑然这些年来吃了多少苦?

第一次,顾茕终于肯动心,为陈孑然的生活思考那么一点点。

陈孑然不为所动。

她被困在顾茕的胸口上,没了力气挣扎,只能侧着脸流泪,泪水晕染在顾茕胸口的衬衣布料上,积聚起一小片蔓延开来的脏污。

她喃喃地说着话,不知道是说给顾茕听还是说给自己听。

“你又来纠缠我什么?你还想利用我什么?是又看上了我身边的哪个人?要靠接近我来追求她?”

陈孑然的嘴唇咬得渗出血来,“顾茕,凭你的条件,直接追就行了,可不可以不要再来伤害我了?我……”

陈孑然咬住牙关。

她想说我很疼。

还好没说出口。

不能在顾茕面前示弱,她不会心疼你,她只会嘲笑你。

“阿然。”顾茕搂着她,声音哽咽,“我不会再利用你了。”

她终于把脸埋进了陈孑然乱糟糟的发间。

不好闻,汗水混着腐臭。

顾茕心里奇异的没有了一开始的抵触,只在这一刻,溢满的全是心疼。

心疼这些年陈孑然为了生存的挣扎,心疼她不知遭受了多少人的白眼,甚至连顾茕自己都那样恶待她。

顾茕的眼泪流下来,“阿然,我不会再骗你了,我喜欢你。”

“你胡说,你不喜欢我,你在骗我。”陈孑然哭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肩膀抵着顾茕的胸口一抽一抽,“喜欢……喜欢一个人不是这样子的。”

喜欢一个人,就是想看她好,看她开心,顾茕从没想过让陈孑然好,她的心里始终都只有她自己。

顾茕的胸口痛得令她无法呼吸,她竟不自觉松了手,只为了不想看陈孑然被困在她怀中的难受,不想她再哭得那么痛苦。

她的手一松开,陈孑然就连滚带爬地从她臂弯里逃了出来。

“你不喜欢我,你从来没喜欢过我,你自己说的!”陈孑然靠着墙,缓缓地滑坐在地上,双手捂着脸。

“我不过是想有个人能真心喜欢我,有错么?”

她告诉自己不要哭,至少不能在这个人面前流泪,可是泪腺不听她的使唤,她那么拼命地堵住眼睛,眼泪还是顺着她的指缝汩汩往外冒,越积越多,汇聚在她的干瘦枯萎的、随时会折断的手腕关节上,流成了小河,又落在脚下的水泥地上,脏兮兮的一滩。

不该。

不该哭的。

陈孑然极力把自己缩成一团,肩膀在深夜里可怜地抖,五脏就像被人拿铁棍搅碎了似的,疼得她的骨头都打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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