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页 > 古典文学 > 无理时代 > 第19章

第19章(2/2)

目录

藤原的秘书吃掉的寿司也是顺一结的账。藤原在这方面周到极了,顺一甚至生出了一丝佩服。要成为一个成功的乡下政治家,说不定就得做到藤原这个地步。父亲生前肯定也做过半斤八两的事,只是他不知道罢了。从这个角度看,他还是个“愣头青”。

送走藤原后,顺一直接去了酒店顶层的房间。因为他开了房,让情人今日子在房里等着。他早就料到这顿饭吃起来不会太愉快,才特意把今日子叫来解气。

他想沉溺于年轻鲜活的肌肤,哪怕一小会儿也好。地方小城的冬天,也就这点乐子好找了。

第二天,顺一接到一个令人担忧的电话。电话来自梦野警局的木村副局长。他说,梦野市民联络会的代表发现,有人往她家院子里扔了一只死鸡,问顺一有没有头绪。

“不好意思啊,问你这种莫名其妙的事情……那人打了报警电话,最先赶到现场的是警亭的值班警官。对方激动得不得了,说他们联络会在搞反对建设工业废料处理厂的运动,这只死鸡就是用来吓唬她的,一口咬定‘是市议会议员山本顺一在背后搞鬼’。基层刑警总不能直接杀去你那儿吧,只能请示上司。绕来绕去,就找到我这儿来了。”

梦野市民联络会的代表自然是那位坂上郁子。头绪嘛,当然有——保不准就是薮田兄弟的手笔。

“这都是什么事啊,我怎么可能知道鸡是从哪儿跑出来的。”

顺一佯装不知,矢口否认。他当然不能老实交代了。

“对不住,我也觉得跟你没关系,可总得问一问是不是?就算是哪个愣头青干的好事,只要下手的人能跟你稍微扯上点关系,议会的反对势力也不会放过这个大好机会。这年头,大街上到处都是监控摄像头,凡事还是小心为好。”

“摄像头拍到扔死鸡的人了?”

“没有,那一带还没装,我只是假设嘛。”

这话把顺一吓得胆寒,脑中闪过人高马大的薮田幸次在黑暗中大摇大摆的模样。

“好吧,说不定我手下真有这样的傻子,我姑且查查看。”

“对了,我听说你要进军县议会啦?”木村调笑道。

“你听谁说的?”顺一拿着听筒直皱眉,“那都是瞎传的,等开春了,我还想竞选市议员连任呢。”

“别生气,还有人说藤原家的老三要参加下一届市议员选举,各种消息满天飞。”

老同学轻轻笑了笑。顺一顿时郁闷了。这座城市也太小了,再这么下去,被议会的人听说也是迟早的事。

“话说,那起女高中生失踪案有进展了吗?”

这毕竟是全城的热点话题,顺一便顺口问了一下。

“嗯?我们在全力调查,”木村含糊其词,随即压低嗓门,“局长都快急死了。他四月份就要升任县警总部的局长,不想在临走前留污点,要求我们无论如何都要把事情查清楚,天天大呼小叫,警局的气氛都被他搞得紧张兮兮的。”

“如果真是案件,那就快点把犯人抓住吧。我也是有女儿的人,这两天都快担心死了。”

“我知道,我家也有闺女啊。”

木村气呼呼地说完,挂了电话。

顺一望向窗外。天空依然阴沉,梦乐城的摩天轮还是没营业。他都不记得上一个晴天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他决定立刻找薮田兄弟问个清楚。如果“死鸡事件”与他们无关,那当然是天大的好事,可他就是有种不祥的预感。性情急躁的弟弟幸次还真干得出这种事。

他让秘书给薮田兴业打电话,却听说两兄弟跑到飞鸟山的建设用地测量数据了。于是他决定亲自跑一趟,顺便看看插在藤原家地皮上的牌子是不是已经撤掉了。

顺一套上羽绒短外套,独自离开事务所。一出门,他便冻得瑟瑟发抖。天气预报说,今天的最高气温可能不到零度。钻进面包车后,他没怎么暖车就踩了油门。市区的马路上几乎没几辆车。工作日的大白天都是这样,其他时候就更冷清了。基础设施大多搬到了国道两侧。见到这样的光景,顺一不禁担忧家乡的未来。

与面包车擦肩而过的公交车上只有一位老婆婆。透过窗户,也能看见婆婆脸上忧心忡忡的表情。

开到半路,面包车从藤原的土地前横穿而过。反对建设处理厂的牌子已被连根拔起,放倒在地上。看来藤原没有食言。不过,联络会那边肯定会物色别的能竖牌子的地方。

顺一本想给藤原打个电话致谢,可转念一想,听他炫耀自己卖的人情也不舒服,便作罢了。一旦主动打电话过去,此人必定会抓住机会,提出各种无理要求。

沿着两旁没有民宅的山路开了两公里左右,就是处理厂的建设用地了。一间粗糙的临时房屋悄然建起。薮田兴业的年轻员工正站在小屋前,用油罐烧木材烤火。

凶神恶煞的男青年们毫不掩饰自己的戒心,纷纷将犀利的目光投向面包车。顺一下车后说:“我是市议员山本,你们社长在吗?”一听到这话,所有人的态度都一百八十度大转弯,其中一人抬头挺胸说道:“在,就在里头!”

顺一踩着晒不到太阳的泥土走向小屋,霜柱尚未融化。进屋后,只见薮田兄弟正在研究摊在桌上的图纸。

“先生来了,牌子的事真是多谢您。不愧是老爷的继承人,藤原也得听您的差遣。”

哥哥敬太把烟掐灭在烟灰缸里,笑着说。

“事情也没那么简单。藤原老爷子还提了交换条件。”

“什么条件?”

“让他女婿的公司参与拓宽通向这里的县道。”

顺一穿着大衣,一屁股坐在暖炉边的钢管椅上。

“岂有此理,那是给我们公司的活!”

敬太脸色一变,弟弟幸次也皱起眉头。

“我知道。可我要是不答应,他就要让老三参加下一届市议员选举了,而且还是在三区。”

“老三?开什么玩笑……那个老不死的还当自己是大老爷啊。”

“社长,别那么激动,他也就是吓唬吓唬我而已。”

顺一喝了口小跟班给他泡的茶。茶水的温度滋润了冻僵的脏腑。喘了口气,他才切入正题:

“先不说这个了,我有件事要问你们。听说有人往那个联络会的代表家里扔了一只死鸡,你们知道是谁干的吗?”

“哦,是我干的。”

幸次承认得很干脆,口气轻松得像在认领失物一样。

顺一脸色一沉,严正抗议:“你怎么能做这种事。幸次,我都再三叮嘱过了,不要轻举妄动!”

“不就是只鸡吗。死猫死狗也就算了……”

“喂,幸次,真是你干的?”敬太涨红了脸问道。

“干吗啊,怎么连你也发火了?”

“我能不火吗,要是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我才不会这么粗心呢。我是半夜三更去的,把死鸡悄悄放在门口就走了,”幸次毫无反省之色,反而有些委屈,用炫耀功劳的语气说道,“这下她总能老实点了吧。”

“可是幸次啊,那个代表报警说,是想建处理厂的人故意找她的碴,”顺一的口气比方才温和了一些,“她也不像会善罢甘休的人。”

“那个叫坂上的代表是挺强硬的,但另外几个女人都是金鱼屎,稍微吓唬一下,就吓得瑟瑟发抖,再也不搀和这种事了。”

顺一长叹一声,转向敬太,用眼神示意他劝劝这个粗暴的弟弟。

“幸次,以后不能再乱来了。先生马上就要选举了,现在是最关键的时候。万一弄出点什么事来怎么办?我们跟先生是同生死共命运啊!”

“同生死啥的是什么意思?”

“就是说,要是先生选不上议员,我们也就没生意做了。”

“哦,是吗?那好吧。”

经过大哥的劝说,幸次总算开窍了。他苦着脸挠了挠头。

“一只死鸡而已,警方应该不会采取行动,不过你们可千万别说出去。”顺一叮嘱道。

幸次点头。“嗯,知道了。”

“还有,今天我到这儿来过的事也得保密。要是被人知道我是知情的,真闹开了就麻烦了。”

“您就放心吧,我们绝对不会说。”敬太代为回答。

不知不觉中,窗外飘起了小雪。年轻员工们围着火堆,弓着背原地踏步暖和身子。

“又下雪了……今年冬天怎么会冷成这样……”

敬太一脸厌烦地喃喃。他有些心疼守在外面的员工,就招呼他们进屋。人一多,小屋的窗玻璃一下子起雾了。

“喂,咱们中午就用暖炉煮乌冬面吃吧。派个人开车去买点东西回来。”

“那我也凑个份子吧。”

说着,顺一从钱包里掏出一张万元大钞,递给跑腿的年轻人。

“哎哟,先生,您太客气了。你们几个还不快谢谢先生!”

“多谢先生!”

见壮汉们齐刷刷地低下头来,顺一还以为自己成了黑帮老大。

“那我就先告辞了。”

他对众人摆了摆手,转身离开。出门一看,这才没几分钟,雪就已经下大了。

[1] 确保公务人员的稳定生活,在健康、经济、各种补偿(保险等)、住房等方面给予福利支援的部门。

书页 目录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