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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白白(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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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伯伯要当红军,红军不要那伯伯。

—《李伯伯》

你根本不会知道,在一个哪怕最为普通的夏夜,全北京有多少人在吃串儿。要再天气好,串儿摊子就壮大起来,星星点点缀街连巷,淌成银河。串儿气入风,熏走了白天滚烫太阳烘熟的垃圾腐味儿,再勾回不知哪里何种花的惑鼻香气。又美好,又便宜。

开始了

李白白并不算胖,可是健康结实。她是今晚的新人,王梨带来的。赵香蕉坐李白白旁边,递给她一个串儿,李白白接了:谢谢。赵香蕉看着桌子底下李白白蜷起来的小腿,心想这姑娘真壮实啊。

大家都挺热情友好,表现为人口普查李白白:你哪儿人呀?你哪儿上的学呀?你学什么的呀?住哪儿啊上班远吗?李白白受宠若惊,心里分辨着谁男对她有兴趣,谁女对她有敌意,赵香蕉都结了婚了为什么老给她递串儿,陈苹果老不说话他到底是不是单身?

陈苹果是否单身是一个哲学问题,众人无法准确定义。

过了凌晨一点,赵香蕉一捏杯:来吧,杯中酒。大家眯缝着眼睛纷纷举杯。一半儿人举举就放下了,是个意思。姑娘们开始收拾包,其实并无杂物可收拾,只是给时间。散局有学问,谁和谁走,谁没和谁走,都有讲究。

赵香蕉把自己酒喝完,看王梨一眼。王梨不抬头,勤勤恳恳收拾包。

赵香蕉转头问李白白:你怎么走?

李白白心说这还用问,但是出于礼貌加了点儿迟疑:我呀,我和王梨一块儿走吧。

赵香蕉一点头:那行。接着给了陈苹果一个眼神儿,意思是:我可帮你问了啊。

陈苹果感受到了这份友情,回馈赵香蕉说:那我跟你走吧。

赵香蕉说成,我捎你,车停对面儿了。

李白白一听紧张了:你喝酒了还开车啊?眼睛箍着陈苹果,怕他死在赵香蕉手里。

赵香蕉一挥手机:我代驾啊,叫着呢。

李白白哦了一声,看着陈苹果想说句话再,张嘴卡那儿了。王梨已经路边拦了车,喊李白白:过来吧走了。

陈苹果帮她接了缝儿:走吧再见,注意安全。

李白白挺满意:嗯。走到王梨身边儿赶紧分享:陈苹果说路上注意安全。

王梨一笑:有什么用。

李白白

李白白大学时候有个男朋友叫王鸿,同学们觉得他俩挺般配:都来自小城市,都拿成绩当回事儿,都戴眼镜儿。

李白白不太同意,她觉得男女标准不一样,王鸿条件算男的里头6分,自己在女的里得算7分将近8。第二年李白白摘了眼镜戴隐形,正式升级为8分女孩儿。

李白白挺爱王鸿的,但这个爱有底线,底线就是不能上床。什么时候能,她也不知道。

于是形式上他们俩更像是学习伴侣,但是也有生活账,李白白算得很清楚。王鸿要是带李白白吃了一百块钱的饭,李白白马上就给王鸿买五十块钱水果。王鸿不爱吃水果,全被宿舍同学分了。王鸿后来就让李白白直接给他钱了。

王梨说:从这儿开始就不对了,他做得到要你钱的时候,就不想要你人了。

这是什么道理?李白白根本想不通,但是跟着点头:嗯,也对。

李白白经常给王梨讲王鸿,情绪鲜活,好像这些事儿刚刚发生,好像她和王鸿并没有分手而且昨天还吵过架,问题还没有得到解决。

王梨说李白白:你太使劲儿了,难为自己难为别人。

李白白最终和王鸿还是上了床的。在那之前李白白持续宣布我们现在不能上床,可渐渐她发现王鸿并不求她,仿佛他并不想。这样一来,李白白的单方面宣布就成了自作多情。这怎么行。于是李白白找了个好日子重新宣布:我觉得现在行了,我准备好了。

王鸿说:我没准备好。

李白白劝他:这有什么可准备的,不用你负责。

王鸿这才同意。

一毕业王鸿就跟李白白分手了。李白白措手不及:什么原因呢?王鸿摘了眼镜擦嘴:就是,不合适吧我觉得。

两个人本来都留校,李白白不要了,来了北京。找好工作回东北老家歇了几天,她妈听说和男朋友分了手,往沙发上一坐:没事儿,分分吧,但你们俩,啊,到一块儿了吗?

李白白心里一别扭:到了啊,我们俩都多大人了。

妈眉毛一拧,气鼓鼓地:这啥玩儿意儿啊,这不光尝不买嘛。

李白白轰地腾起一股怨气,眼露凶光,可是什么也没说。和亲妈有什么可说的。但是她委屈,本来不为分手委屈但为亲妈这一句话委屈,什么叫光尝不买,我上当了吗我没有啊,我们两厢情愿的,你这么说意思不就是人家压根儿不想要我吗可你凭什么这么说,他一直对我可好了呢而且本来也是他配不上我啊!

李白白在家别扭了几天,终于飞到北京了。

李白白认识王梨的时候已经在北京三年了,俩人又处了两三年,互相基本能确定,算是密友了。虽然走动并不频繁,但聊天都是实话。李白白被人光尝不买的事儿跟王梨讲过四百多遍,王梨并不嫌烦,还尽量每次都给出不同的反应。李白白更不嫌烦,此事不讲,她也并无新事可讲了,在北京的这些年她没再被人尝过。

那天认识了陈苹果之后李白白春去春又回,心思里有贼。她一不敢单独联系陈苹果,二连王梨也不敢联系了怕她看出来乱牵线。生生等了半个多月人都憔悴了才给王梨发消息:上回咱们吃串儿那地方在哪儿来着?

王梨回:还想去呀?那我叫他们?

李白白本来是计划假装自己要跟别的朋友去—如果王梨问她为什么问,她就这样解释,然后伺机勾起王梨的兴趣。可是王梨没问,那还解释吗?那就算了。又可是,王梨不仅没问还直接推测她是想再和“他们”去,那么王梨到底是不是已经看出来了?如果她真看出来了那我是不是应该现在坦白,不然她会不会生气?李白白反复思量,突然想起王梨说她:难为自己。扑哧一笑。于是回:那你定吧,看大家时间。

王梨说好,具体时间定了我告诉你。

李白白还想补一句缩窄范围的,比如“陈苹果要是加班的话就别叫他了”,想了想觉得实在突兀,就没补。

再次见到陈苹果李白白觉得他好像变成了另外一个人,又或是李白白的脑袋里从未完整刻出过陈苹果的形象。上一次陈苹果一出现就将李白白一击即中,他年轻黝黑,四肢协调,幽默稳重,有动有静,话不多不少,头发柔顺蓬松。李白白抓齐了这些要点以后便不敢多看陈苹果一眼,看一眼她的爱就要从眼里爆炸出大片大片的花来。她觉得自己像是抢了银行的罪犯企图混迹于群众,却把刚抢的金条无处藏明晃晃全挂身上了。

王梨

王梨今天穿得特好看,黑色连衣裙跟肉贴得紧紧的,一走一弹。王梨到的时候陈苹果还没到,加李白白赵香蕉一共七个人。互相问,点不点?李白白说等一会儿吧,陈苹果不是说了来吗。说完看王梨。王梨一摆手:点吧。没说来不来。李白白心一直悬着。

中间王梨接了个电话,接起来没说喂,也没叫人,光听着。听两句说了声:到了啊。又听了那边儿一句,答了个嗯,就挂了。李白白注意到了吗?没有。

赵香蕉把脸举在王梨眼前,向日葵似的,朝她乐:谁呀?

王梨拿手机往他脸上递:给你,你打过去问。

赵香蕉脸一撤:我不问,和我没关系。

陈苹果一来,李白白就像战士看见了战场,又像新兵撞上了敌人,兴奋焦躁,眼干口涩。赵香蕉一和陈苹果碰杯,李白白就不乐意。她不希望陈苹果喝酒,她怕他依着酒说出多情的话,而那话里没有她。

赵香蕉竟然又提酒,李白白憋不住了:你别让他喝了。

赵香蕉一愣,明白了,闭着眼睛乐:为什么啊?

李白白学了点儿姑娘的样儿:为什么啊,因为我觉得吧,陈苹果不愿意和你喝。

赵香蕉冲陈苹果:是吗?你不愿意和我喝?

陈苹果哈哈笑着点头。

赵香蕉使坏:那你愿意和谁喝?和她喝?赵香蕉指李白白。

陈苹果说行啊,李白白等你有空咱俩单喝。

李白白上身儿一支,脖子往前送:我天天有空啊。

赵香蕉正仰脖对瓶儿吹,瓶嘴儿还含在嘴里一听这话咯咯咯乐起来,上下牙打玻璃肩膀乱颤。陈苹果揉着眼睛咧嘴瞧他,他知道赵香蕉乐的意思是:玩儿,玩儿砸了吧。

王梨腾一站:上厕所。

李白白也一站,忠心耿耿:我陪你去。

路上李白白装模作样问王梨:这帮人,除了赵香蕉结婚了,其他人都单身吗?

王梨深吸一口气:我不单身啊。

李白白挺吃惊。她没太听王梨讲过自己的感情生活,一开始是觉得她不愿意讲,之后就一直忽略了。

他干什么的呀?李白白问。

王梨想了想:画画儿的。

噢。那他,长什么样儿啊?李白白拿不准,该不该再细问。

他啊,王梨弯着眼睛,他没头发。

剃的光头?

是吧,应该是剃的吧,其实吧我一直以为他是因为脱发,不剃不行你知道吗,但你知道我现在怎么想的吗?

李白白看着王梨,等她说。

王梨笑盈盈:我觉得,哈哈哈哈哈我觉得他就是喜欢光头,他就是全要,一个不能少,多好哇,美满。

王梨的笑看上去像是喝醉了,但是李白白知道她不可能是喝醉了。她觉得王梨今天有点儿无理,她不喜欢这样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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