礼物(1/2)
今天礼拜一,礼拜四(九月十七号)就是陈年王麦结婚十年纪念日。王麦一直想要个钻戒,陈年绝不会给她买。
陈年的理由比较充分。一是王麦还欠他钱。去年王麦二弟王谷换新房,旧房卖了还短一截儿,王麦央陈年给补齐的。说是借,但借条儿是王麦写的,过家家似的。陈年签上了名字,倒由王麦收着。钱是陈年给王麦,王麦给王谷,王谷连电话都没给陈年打一个。所以这笔钱,自然算王麦欠下。
陈年外头有人,王麦一直知道。陈年也知道王麦知道。刚知道的时候,俩人都有点尴尬忌讳,杀机四伏。等翻过那一个小山坡,知道也就知道了。
陈年有自己的分寸,分寸在两大原则:第一只作逢场戏,人常换,不动情;第二从不花钱。也是这两条,让王麦心里多少有些宽慰和保障。
年初,陈年谈了个小姑娘,在外企当秘书,机灵活泼,善解人意。陈年几次出差都带着她,有时甚至与人介绍。一个月下来陈年有点儿恍惚,几天不见还真有点儿不习惯。
春光一盛,姑娘忽然不接电话了。整整过去十天,姑娘拿座机给陈年打了一个,说手机坏了,得等月底发工资才能买。陈年说哦,没关系,你忙你的,等方便了再联系。
第二天姑娘又来了电话,说昨天没算好,手里钱安排不开,这月发工资也买不上,得等下月,没手机太不方便,问陈年那儿有没有多余的,用一阵就还他。
陈年办公室柜子里就扔着五六个,都是友商送的,姑娘第一次来就打听过。陈年胃里一阵恶心,说有,来拿。
姑娘下班儿就来了,挑了个iphone6。陈年还给搭了个ipad,说有时间看看电影吧。东西拿上,陈年把人送出门,心里知道这一段到这儿算是了了。姑娘再来电话,陈年没接过。
此事对陈年有打击,不大但也不小。陈年交朋友从来都是你情我愿,我不求着你,你也别绑着我。这里头强调的是姑娘的情愿。他从没希求这些年轻姑娘爱上他,但他需要从她们的眼睛里看出自己的魅力,这才应该是她们情愿的理由。如果要拿钱买,那实在太侮辱人了。他要的可不是这个,或者说至少现在他认为自己还犯不着。
可是从那之后,陈年的胃就不好了。时常恶心,早晚刷牙虾着腰呕;饭前抽扁了疼,饭后鼓鼓驻着气。王麦每天做饭,一多半儿都改做流食,粥汤面花插着上,很花心思。如果陈年的胃是食养能养好的,按理说早该养好了。那么这就是说—陈年心里琢磨着,可能真得上病了。
晚上回家的路堵着,陈年在车里翻下镜子端详自己。
这小半年他瘦了不少,下颌骨支出了钩角,两腮塌下去挂着黄皮。眼角像没风的破旗,发耷;眼袋倒盛了,鼓着一包紫黑。鼻翼两侧深深的狭沟,让他在不笑的时候显得不怀好意。两耳比原来显大,鬓角冒灰楂儿。上个月他去做了体检,报告一直没拿。他说自己忙,让王麦去。实际上他不太敢,怕真得了大病,在外人面前失态。王麦天天跑出去,也一天推一天。陈年不催。要是真要来,那就晚点儿来。
进门他就看出王麦不对。
王麦板板坐在桌边儿,外出穿的裙子还没换下来,眼睛看着红,脸上潦草地扑着粉,深一道浅一道。陈年推门进家的瞬间王麦说:“呀。”
“怎么了?”陈年问她,脚上换着鞋,眼睛往桌上扫。桌上两样儿东西,一个存折,一沓儿纸。
“王谷把钱送来了。”王麦低头说。
“那旁边是什么?报告你去拿了?”
“啊。是。”
“不好?”陈年鞋换了一只,正把另一只往下踩,一腿弓一腿绷。定住了看着王麦。
“胃不好。”
“什么毛病?”
“有肿瘤。”王麦大吞一口气。
陈年穿着一只鞋往沙发走,腿上突然不吃劲儿,身子一歪。
王麦赶快过来扶。陈年本来作势要推,手到王麦肩膀,却一把抓住了。
“说怎么治了吗?”陈年坐下来,瞪着眼睛。
王麦小心翼翼地:“大夫不建议手术了,说面积大,要做就得全切,切了人也就虚透了。”
陈年眼睛闭上了,闭上了眼前还是一浪一浪地黑。来了来了。他心想。到我了。
“我问了,咱们可以看中医。这个病,有不少中医治好的。我们姐妹给介绍了一个老中医,一般人都不给看,看了基本都能看好。”王麦说的姐妹,是指她自己新认识的一群朋友。
晚上陈年没吃饭,上了床缩着。王麦没硬劝,也上床陪着躺。过了好久,陈年挪过来,把脑袋扎在王麦怀里。王麦一下一下抚着:“没事儿,没事儿,吉人自有天相,咱们肯定能治好。”
“王谷那钱,是你特意要回来,治病的?”陈年瓮着声问。
“嗯,怕不够。”
陈年开始抽鼻子,手指头狠狠掐着王麦哭。王麦眼圈儿红了,但没哭出来。
体检报告是假的。真报告王麦早就去取了,除了慢性胃炎没别的毛病。肿瘤这招儿,是姐妹们的主意,她们在生活会上听王麦讲述了陈年的斑斑劣迹,义愤填膺,群策群力。只花了一个下午,一个完整的计划就形成了。
大病让男人感恩原配,回归家庭。姐妹们听过无数这样的故事,此条真理颠扑不破。
“他不是能吗,觉得自己有日子吗,这回就告诉他,没有啦!看他软不软!”一个大姐情绪激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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