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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贵族文化的黄金时代(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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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托分封制,在皇帝制度出现前,西周就已经建立了真正意义上的大一统统治,这个时代在经济、文化上都创造了空前的辉煌。因此孔子虽然是商代王族的后代,却衷心地以身为周人为荣。他一再说“吾从周”,认为周代是三代之治的顶峰,一切都达到了完美的状态:“周监于二代,郁郁乎文哉!”

那么,“郁郁乎文哉”的周代是个什么样的社会呢?是个贵族社会。

对于“贵族”的概念,中国人已经很陌生了。虽然现在许多别墅小区,都起“贵族苑”“贵族庄园”“傲城尊邸”之类的名字,今天的中国人也开始崇尚所谓“贵族”生活,但是很不幸,大部分人所理解的贵族生活,就是住别墅、开宾利车、打高尔夫,就是挥金如土花天酒地,就是对人呼之即来挥之即去。

其实,这不叫贵族精神,这叫“暴发户精神”。

什么叫贵族精神呢?让我们先从宋襄公的故事讲起。

相信读过春秋历史的人都知道宋襄公的“泓水之战”。通过那一战,宋襄公被标上了“蠢猪式的仁义”的标签,成了后世中国人嘲笑的对象。

《韩非子》中是这样记载这个故事的:宋国与楚国打仗,宋国军队列好了阵,楚国军队渡过泓水来交战。宋国的军官对宋襄公说:“楚军比我军人数多,我们应该趁他们正在渡河,马上发起进攻,那样楚军必败。”宋襄公却回答说:“不行,那不符合战争规则。君子说:‘不能攻击已经受伤的敌人,不能擒获须发已经斑白的敌人;敌人处于险地,不能乘人之危;敌人陷入困境,不能落井下石;敌军没有做好准备,不能突施偷袭。’(“君子不重伤,不禽二毛。古之为军也,不以阻隘也。寡人虽亡国之余,不鼓不成列。”)现在楚军正在渡河,我军就发起进攻,不合仁义。等楚军全部渡过河,列好阵,我们再进攻。”

结果是等楚军全部渡过河后,双方才开战。宋军最终因寡不敌众,落得大败,宋襄公也受了伤,第二年悲惨地死去。

用今人的眼光来看,这位宋襄公确实愚蠢呆板得可以。但是如果我们对宋襄公所处的时代有所了解,就会知道他的选择正是对“贵族精神”的诠释。

周代文化的首要标志是“礼”。

封建天下诸侯之后,周公“制礼作乐”,制定了一系列的典章制度,来界定国与国及人与人之间的上下尊卑、亲疏远近。这就是所谓的“周礼”。

因此,所谓周礼就是规定不同辈分的人、关系远近不同的人,见面该怎么行礼,平时该怎么交往。据说这一制度体系完备,煌煌盛美,“大礼有三百,小礼有三千”。

周礼是很有用的。考察西周270多年的历史,虽然多次有异族入侵而造成政治危机,却基本没有卿士大夫犯上作乱,可以说这套礼法制度发挥了重要作用。

在周代上层社会中,“礼”如同空气一样无处不在,就如同今天的“钱”无处不在一样。甚至在战场上,人们也需要遵守“战争礼”。因为周代的历史记载到春秋时代才开始丰富起来,所以我们今天能看到的材料多数是春秋时代的。但是即使到了春秋,周代的精神风貌依然存在,我们从历史记载中仍然能清楚地看到这一点。

黄仁宇在《赫逊河畔谈中国历史》中说:“春秋时代的车战,是一种贵族式的战争,有时彼此都以竞技的方式看待,布阵有一定的程序,交战也有公认的原则,也就是仍不离开‘礼’的约束。”

春秋时的战争方式以车战为主,因此必须选择好一处平坦开阔的地点,双方约好时间,大致同时抵达,等列好队伍之后,鸣起战鼓,驱车冲向对方。这就是所谓的“约日定地,各居一面,鸣鼓而战,不相诈”。

这种战争更像体育比赛,要遵守一定的次序。《左传·昭公二十一年》记载的宋国公子城与华豹之战就十分典型。双方战车在赭丘相遇,华豹张弓搭箭,向公子城射来,结果却偏离目标。华豹动作敏捷,又一次搭箭上弦。公子城一见,对他不屑地大喊:“不更射为鄙!”意思是战争的规则是双方一人一箭。你射了我一箭,现在应该我射你一箭了。你不守规则,岂不太卑鄙了!华豹闻言,就放下弓,老老实实地等公子城张弓,结果公子城一箭射死了华豹。史书并没有嘲笑华豹愚蠢,相反却肯定他以生命维护了武士的尊严。

在今人看来,这些老祖宗在战场上的表现似乎太迂腐了,其实不然。因为春秋以前的作战方式和战争理念都与后世有很大的不同。春秋时期的军队都是以贵族为主体,战士人数不多,几百辆战车而已,每次战争所用的时间一般不超过一天。因此,那个时候的战争更像是一次大规模的绅士间的决斗。贵族在战争中比的是勇气和实力,偷袭、欺诈、乘人之危都是不道德的。正如徐杰令所说:“春秋战争里最大的特点,在于讲究承诺,遵守信义,不以阴谋狡诈取胜。”宋襄公所说的“不重伤”(不让人二次受伤,就是不攻击伤员),“不禽二毛”(不俘虏老年人),“不鼓不成列”(对方没有排好队列时,本方不能进攻),和《淮南子》所说的“古之伐国,不杀黄口,不获二毛”,正是那个时代普遍的战争规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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