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我们有没有力量审美化(1/2)
张新颖:话再绕回来谈“看”。很多“看”的东西,常常它要经过很长时间的发酵,酝酿,才有可能被用上,变成一个东西,变成一个艺术啊,或者变成一个什么。
王安忆:就是说“看”的东西吧,它要被你收获,我觉得这很重要,因为你看东西很多,它要给你收获,那怎么收获呢?我觉得还是刚才我说的,一定和你某一种的心理经验是有关系的。
张新颖:但是你有的时候事先并不知道,就是说你没办法去预设。
王安忆:可是说不定哪天就有用;而有些东西根本进入不了你的视野,就谈不上被你收获。其实这个世界很杂乱,有的时候真的会有某个场景进入你的视野,它怎么会进入你的视线?它进入你的视线以后它又处在什么地方?然后什么时候又会起作用?甚至,有的时候它没有一点动静,因为你需要它就来了;有的时候它自己也生发需要,它生发出需要来。
张新颖:它自己生发出需要来,这个有意思。
王安忆:刚才说我的经验停滞以后,我只能把一切写作的材料都取自“看”上面了,其实这样“看”还是要有一个心理的经验为基础的。
张新颖:现在其实吸引人去看的东西是很多的。
王安忆:现在人的活动多呀,外部的生活越来越多,似乎是供给看的资料很丰富,可是为什么我们就看不到古典时代那种动心的东西?我有的时候会想,冉阿让我怎么看不到呢?你就包括我们《史记》里边的那些英雄,也看不到。为什么我们总不喜欢现在的时代,喜欢古代?因为古代的东西都是通过别人审美化了以后,才传递给你的。
张新颖:可能是这样,《史记》的那些英雄其实是司马迁创造出来的。
王安忆:这都是审美化的,审美化以后才给你的,所以说都是觉得以前的好,现在不灵,所以我们现在的责任就是把今天人的生命状态传发给下面的人,还是需要审美化。可能我们这种人吧,还是想象力不足,也是那种现实羁绊太多吧,审美化总是做不好,包括写革命,为什么“文化大革命”写不好看?法国大革命写了这么多年,知识分子的思考一直没有停止,你看许多思想活动还是在沿着那条线在发生,他们追求的东西比我们好像要高尚,他们要自由。我们的奋斗只是要吃饭,然后就是权力。长征可以写好吧,比较有浪漫情怀。我时常在想这个问题。
张新颖:但长征也没有写好吧,按理说应该写得好一点。
王安忆:按理说应该,浪漫主义的性质,可是呢好像也没有,话又讲回来了,你看法国大革命也是过了一百年以后雨果他们才写。中国人写大事件写得好的很少,是时间不够,还是什么问题?
张新颖:是不是艺术家个人的力量太薄弱,就是一写大事件的时候,那个大事件本身就把你给左右了。
王安忆:还是太现实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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