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演绎推理(1/2)
可能是因为疰夏的原因,进入夏季后,患者一下子少了许多。主要是因为感冒的人减少了,来就诊的人自然就少了。
省吾的专业是骨科,但是一旦开业,就无法只做自己的专业了。医院附近有许多企业,基本上都是工薪阶层,他们需要内科。当然,太专业的病症是没有办法的,一般的头疼脑热、感冒咳嗽和腹泻之类的基本都可以看。加之最近多的是容易疲劳、晚上睡不着觉、人际关系不和之类的患者,需要进行心理内科治疗。
为此,省吾读了很多有关新内科治疗方法的专业书籍,有时还要参加一些相关的研讨会。见多识广,什么病症都得懂一些,这是开业医生所必需的。当然,因为自己的专业是骨科,来这儿看病的以跌打损伤为多,也有不少是颈椎炎、肩膀疼、腰疼、关节疼痛的。尤其是高龄患者增加,这类病症也越来越多。
对这样的患者,除了开些止疼片、打止疼针外,还要进行按摩、运动训练,再加上物理疗法,如颈椎以及腰部的牵引等。这样的患者总体来说基本上集中在冬季,夏季比冬季要少多了。
还有些人有常年腰疼、手脚发麻等顽症,经过检查被诊断为椎间盘突出、脊椎管狭窄症等,但是这里没有手术室,不能施行手术。正因如此,许多专门跑来找自己看病的患者,也只好送到别的医院去。当然也可以将住院部的房间改建成手术室,但是考虑到设备和其他经费,还是不增设手术室,把他们转到大医院合算。
除了经费因素外,更重要的是省吾眼下正在考虑新增整形美容外科。他当然没有经验,所以聘请有关专家每周到医院一两次,做些简单的手术,如清除黄褐斑、雀斑和去除皱纹的手术等。做这样的小手术,既不需要很大的场地,也不会产生什么医疗事故。一般都是些门诊手术,在三十分钟到一个小时之内就可以完成。所以,从新宿这个地方的特点来讲,希望接受这种手术的患者肯定不会少。再进一步说,这样的手术完全是个人负担,不在医疗保险范围内,会给自己带来丰厚的利润。
具体请谁来,现在还在交涉。省吾现在能做的就是努力将医院经营好。
考虑到这些,省吾真是觉得自己有点外遇、一两次花心,算不了什么。
有一点是可以肯定的,省吾目前根本没打算与妻子离婚。不,这样的事情他连想都没有想过。因为自己与妻子虽然是经人介绍认识的,但也是经过恋爱以后才结合在一起的。
十七年前,省吾在国立大学的医务室工作,有段时间被派到东京的世田谷国立医院去帮忙,是当时在那儿担任外科主任的山室医生介绍的。山室主任是比他高几届的校友。
当时妻子还在私立大学的图书馆工作,她在大学当教授的父亲乘坐的车子遇到车祸,被后面的车子撞伤,到以前就认识的山室主任的医院来接受治疗。那时每次来医院,都是她开车接送她父亲。
当然,最初两个人并不认识。治疗开始后,有一次他看到坐在门诊室外面等候的志麻子,觉得她既漂亮又有气质。就在这时经山室主任的介绍后相识了。
此后,他们俩有过几次约会。过了一年半,省吾向志麻子求婚了。
省吾最初对志麻子的印象是她是个非常文静的姑娘,经过几次接触后,更感到她是个聪明贤惠又很可靠的女子。省吾知道最终是要继承父亲的医院、自己开业的,所以觉得志麻子是个值得信赖的姑娘,可以将自己的一切交给她。
志麻子对此怎么想的呢?她与当今的时髦女性不一样,首先不喝酒,连两个人单独在一起时也不那么随意放肆,但并不拘谨。
也就是说,这两个人都觉得对方是自己最放心的人才结婚的。当时省吾的父亲还健在,也非常赞成这门亲事。可以说这两个人是天生一对,地配一双。
从认识到现在,十五年的岁月已流逝。这期间他们生过两个孩子,至少从表面来看,这对夫妻并没有什么问题,日子过得很美满。医院刚开业时的困难,也在妻子的配合下终于克服了。一般人都认为这对夫妻今后也不会太张扬,会平平安安、恩恩爱爱地生活下去。起码省吾是这么认为的。但是,突然出现的“紫阳花日记”,使两人的生活蒙上了阴影。
妻子到底为什么要记这样的日记呢?
只是为了记录自己真实的心情,还是因为写出来可以消除内心的焦虑和不满,抑或是为了留下记录,以备日后使用?如果都不是的话,那就是知道丈夫会来看,为丈夫写的?
不,不,最后那个可能性绝对不存在。单凭她将日记本深深地藏在床单下面来看,就是为了不让丈夫看到。正因如此,她才会毫无顾忌地仔细描述。
不管怎么说,妻子写这样的日记,实在是匪夷所思又令人不愉快。真没劲。
但是,省吾在心里对自己说,换个角度来看,正是因为有了这本日记,自己才能知道妻子的内心是怎么想的,这些以前根本都不知道。也可以根据她的想法来制定对策。从这一意义上来讲,发现这本日记,能够阅读这本日记,实在是幸运。或许这正是上帝半开玩笑地赐给自己的机会。
总而言之,这次冲绳旅行,自己一定要好好地照顾妻子。省吾知道这是妻子早就盼望的旅行,可以趁机挽回影响。
省吾调整了一下自己的心态。那天以后,他一直想找机会再次偷偷去翻阅妻子的日记,就是一直没有机会。
机会一直没来,周末却到了,省吾和家人一起去冲绳旅游。表面上看是什么问题都没有,他极力演好一个温柔而通情达理的好丈夫的角色,按计划在星期天返回东京。这样就完成了家庭任务,下面可以自由活动了。
风平浪静地过了三天,到了第四天,妻子很罕见地带上女儿外出了,说是与朋友一起上剧场看歌剧。
这可是天赐良机。这天晚上,省吾回家比平时都早,不到八点就到家了,蹑手蹑脚地钻进了妻子的房间。
儿子祐太已经回来,吃完妈妈为他预备好的晚餐,回到自己房间去了。除此以外,家里没有别人。
省吾打开灯,把妻子的房间仔细打量了一番,把手伸到床单下,在和上次一样的地方摸到了紫阳花日记本。
“你好。”省吾按捺住激动的心情,嘴里喃喃地嘟哝。在这里,他无法镇静下来,还是像上次一样回到了自己的房间。和平常一样,喝了一口啤酒,打开了手上的日记本。
也许是忙于准备旅行吧,日记有好几天空白,一下子跳到到达冲绳的那天。也就是说,妻子是将日记本带到冲绳去了。
8月11日(星期五)22:10
我们前拽后推,终于将一直在打退堂鼓的丈夫带到了冲绳。
出发之前丈夫曾经恐吓我们会有台风,可是这里晴空万里,气温在三十摄氏度以上。
在那霸机场,我刚找到自己的行李,丈夫一见马上说“我来拿”,就从我手上把旅行箱抢了过去。女儿见状说道:“爸爸真了不起。”
他以前从来没帮我拿过行李,今天这么温柔,可真有点令人恶心。
是啊,今天早上他还帮我把家里的垃圾扔到外面去了,以前他是最讨厌扔垃圾的。我央求他去扔,他都不干,说什么“让邻居看到多丢人”。
昨天晚上很晚才回家,虽说没在外面喝醉,但他肯定是与那个女人惜别了,尽管是很短暂的几天。没喝醉,就是最好的证明。
那样说来,他把这次旅行当作忏悔之旅了吧。
不过,千万不能大意,我得盯住了。他或许会给那个小狐狸买什么礼物呢。那时候我也趁机要他给我买个纪念品,看他还能拒绝吗?
我们在冲绳住的是高级度假饭店,最近人气很旺。下午两点入住。服务生将我们的小旅行箱和两个旅行袋装在小推车上,把我们送到了房间。
我们预定的是最高层两间排在一起的套房,面向大海。
服务生领着我们穿过长长的走廊,到尽头停了下来,指着两个房间说“就是这儿”,说着将两张房卡交给丈夫。
丈夫随口说了句“谢谢”,然后将其中一张房卡顺手递给祐太,说:“嘿,这是你和夏美的。”
就在这一瞬间,我毫不犹豫地从祐太手里一把将房卡夺过来。
“不行!祐太你不是和爸爸在一起嘛。对吧,夏美?”
我又趁势征得了女儿的同意。
“对,对。女人应该和女人在一起嘛。”
听女儿这么一说,丈夫像被霜打了的茄子,一下子蔫了。
日记把前两天去冲绳的事情记得非常准确,而且连到达那天分房的情形都仔细地记下了。
房卡被我抢走后,丈夫无可奈何地说:“唉,我好不容易才有个与妈妈单独在一起的机会……”
刚说到这儿,就被女儿打断了:“爸爸,你别那么恶心好吗?”女儿冷冰冰地看着爸爸。
“哎,你说什么呀。那爸爸和夏美一起睡吧。”丈夫说着很高兴地去拽女儿的手。
“讨厌,放开。”女儿简直像碰到什么肮脏东西一样,一把将丈夫的手甩开。
“大家快进屋吧。”儿子叫了一声,给大家解了围。大家都放心地进了各自的房间。
以前孩子还小的时候,举家外出旅行时,全家理所当然地住在一个房间。房间里添上一张儿童床或单人床,就足够四个人睡的了。
但是,现在孩子们都到了青春期,已经把我们看作了身边的异性,我们相互之间渐渐开始拉开距离了。
这样的反应,女孩要比男孩强烈得多。随着女儿渐渐长大,她开始产生一种洁癖,也许是对父亲萌生了厌恶。
其实小时候,女儿很喜欢和父亲一起洗澡的。到了小学四年级的春季,有一天她忽然说:“我绝对不喜欢和爸爸一起洗澡。”但是,丈夫一点都不知道,还是像往常一样与女儿嬉闹。也许女儿觉得爸爸的嬉笑太腻烦,有点难以忍受了。
妻子太冷酷无情了,竟然不给自己一点面子。以前一直十分文静、对自己百依百顺、毫不反抗的妻子竟然有如此敏锐的观察力。这令人跌破眼镜。
省吾深深地呼吸了一下,竭力使自己镇静下来,继续往下看。
莫不是丈夫得不到妻子的爱,只好装出那样一副求女儿欢心的样子让我看?再加上女儿也渐渐开始疏远他,他才跑到别的女人那儿去?想到这里,我倒是有点同情他了。
虽然这么说,但这次旅游丈夫是不是另有所图,他会不会又来求我和他亲热?
事到如今,这么个与外面的野女人有染的丈夫,我怎么忍受得了。用女儿的话来讲,就是太恶心了。
确实如此,最近妻子根本不愿意和自己做爱,还说什么太恶心,这是什么意思!
天下哪有这种妻子,在日记中对丈夫写下这样的话。她如果在眼前,一定骂她个狗血喷头。省吾压抑着愤怒,继续往下看。
8月13日(星期天)23:00
晚上八点,三天的冲绳之旅平安地结束,回到家中。
我回到家里还得整理行李,丈夫一进家门,立即将他的旅行袋拿进他自己的房间,在里面偷偷地收拾。
从冲绳买了些当地产的点心,要送给医院的工作人员。也许我不在场的时候,丈夫给那个女人悄悄地买了什么礼物,否则他为什么要偷偷拿进书房去整理呢?
我在外面隔着门对他说:“他爸,有什么要洗的快拿出来。”
“知道了。”他的声音很干脆。
也许他觉得平安地完成了家庭服务,心上的一块石头落地了?我还听到他在里面哼着小曲呢。真美死他了。他的心可能已经飞到很远的地方去了吧,歌声也是那么轻飘飘的。
休假结束了,明天就要到医院上班,他能轻松休息的也只有今天了。那他今天晚上肯定又要寻找理由外出,去和那个女人幽会。而且会像往常一样,混到后半夜才回来。
今天早上他还在说呢,“到底是家庭旅游好,身心都很放松”。这边话音刚落,那边就要去见那个女人,这不是对我们全家的亵渎吗?
这样的话,好不容易才成行的家庭旅游,对丈夫来说与上班毫无两样,就是“为家庭服务”嘛。他只不过是履行了一次义务。看来下面他要到那个女人那儿去,虽然时间很短,但那才是他真正意义上的休息呢。
不过,至少今晚我们还应该一家人团圆在一起,没有外人。因为我们还沉浸在快乐的家庭旅行的余韵中呢。偏偏到最后,他还来这种事,实在是扫兴。我可不愿意破坏好心情。
但是,看丈夫房里悄无声息的样子,可以想象他已经换好衣服准备外出了。说不定那房门马上就会打开,他会煞有介事地讲出一大堆道理来。
我不能就这么袖手旁观,必须先下手为强。用什么借口才能留住他呢?越想越坐立不安。
大家一起快乐地去冲绳旅行了几天,应该感到满足了,可是妻子偏偏还在执着地窥视自己的动向。这天的日记并没有就此结束,还在继续。
无论如何得想办法拖住他,怎么才能找到借口呢……
自己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可就是想不出办法。
就在这时,祐太忽然走过来问我:“我有点肚子疼,有没有药?”
祐太虽然用手摁住肚子,但是看得出,并不是很严重。我灵光一闪,有了,就是他。
“不要紧吧?我去叫爸爸,你赶紧躺到沙发上休息一会儿。”
我故意说得很严重,然后吧嗒吧嗒地把室内拖鞋踩得震天响,走到丈夫书房前,敲他的门。刚敲了一下,门就从里面打开了,丈夫伸出头来。
“他爸,祐太叫肚子疼,你赶紧去给他看一下吧。”
我是故意装出一副紧张的样子,但是丈夫看来比我还要紧张。不知为何,他急忙将打开的手机盖合上,慌慌张张地塞进裤子口袋,急忙从我边上挤过,朝客厅走去。
我预料得一点没错,丈夫肯定是在书房里给那个女人发短信。想到那副嘴脸,我心中怒火燃烧。今天晚上我就要使坏,就不让他去,看他怎么办。我满脑子都是这样的念头。丈夫被我叫出来后,单腿跪在客厅地上,用三根手指按住躺在沙发上的儿子的肚子,说:“没事,有点轻度消化不良,马上就会好的。”
听他这么一说,儿子嗯了一声,立即站起来,朝自己的房间走去。但是我并未就此罢休。“好像疼得很厉害,会不会是盲肠炎?”更进一步说,“会不会是在旅途中吃坏了肚子?”还问丈夫:“半夜里会发烧吗?”
丈夫显得半是惊讶的样子坐在单人沙发上,拼命地摇头,回答:“不会,不会的。给他吃点容易消化的东西,马上就能好。”
“这孩子平时可没叫过肚子疼,今天晚上不放心啊。”
忽然,丈夫像想起了什么似的,噌的一下站了起来,说:“你那么不放心,我去取点助消化的药来,反正正好要去医院作点明天的准备工作。”
看来还是被妻子看穿了。省吾看着日记,脑海中泛起了从冲绳回来那天晚上与妻子争吵的情景。
丈夫好像是感到有点尴尬了吧,装作看报的样子,用报纸遮住脸。我是怒不可遏,儿子正在肚子疼,他却不管三七二十一一定要出去,这样的丈夫太自私了。
“你现在到医院去有何公干?”
与他面对面地谈话时,丈夫要是做了坏事,会有个怪癖,他会将脸转过去。
“大家推选我当医师会的会计,我要早点把账结清,公布出来。到冲绳去旅游,把这事给拖下来了……”
好不容易有一次大家都那么高兴的旅游,却让他当作借口了,真是可恶。
“今天刚回来,已经很累了,非得今天去不可吗?”
“那可不行,今晚不做出来就来不及了。”
这时,厨房煤气灶上正在烧的水开了,鸣笛声一下子尖利地响起,随着一股白色的水蒸气,壶里的水也沸了起来。我急忙关闭煤气,将滚烫沸腾的开水注入大口杯中,我的愤怒也达到了沸点。
“你肯定又要很晚才回来。”
我故意用了“又要”两个字,我知道丈夫一听到这两个字就会跳起来。果然,他用报纸遮住脸回答:“是啊,要花费一点时间。”
他竟如此冷静地将我的话挡了回来,对我的挖苦一点都不在乎。看来他是铁了心,今晚是非走不可了。不过,我也不是那么好糊弄的。
“那么澡也不在这里洗了?”
也许我这一箭射中了他的要害,他一下子沉默下来。我绝不手软,又接连射出第二箭。
“是不是要到医院去洗澡啊?”
丈夫忽然折叠起报纸,一言不发地站起来,连看都不朝我看一眼,迅速向走廊走去。
“你给我等一下。”
我从厨房的边门冲了出去,绕到丈夫面前,挡住了正要出门的丈夫,双手绕到背后去解围裙的带子,边脱下围裙边不顾一切地说:“今晚你要出去的话,那我也走。”
说实话,妻子说“我也走”时,省吾狼狈极了,他做梦也没想到妻子会说出这种话来。关于当时的情况,妻子在日记中是如此记载的。
这句完全出乎意料的话,令丈夫狼狈万分。
“啊,为什么?”丈夫连声音都哑了。
“你不是要出去吗,我为什么不可以出去呢?”
他被我问得哑口无言,只好将双手抱在胸前,眼睛直盯着天花板上吊着的大吊灯,不一会儿来了个深呼吸,像是叹了口气,说:
“我不是告诉你,我是去工作的嘛。你怎么老说些莫名其妙的话,别总是抬杠好吧。”
“什么?说莫名其妙的话的是你。”
“我的话,你什么地方听不懂?”
这又是他的弱点,心虚时声音很大,但是眼神游离不定。
“你又装蒜了。”
“别说傻话了。”
“好的,别再说了,够了。”
这种丈夫,还有什么话可以跟他说的。我来了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转身回到厨房。丈夫从后面追上来。
“嗨,你是不是有些误会?”
他又来打岔了。我还有什么跟他说的呢?再说也是白费,他不会听我的。
与其这样,还不如冲着我怒发冲冠,大发雷霆,吼一句“你给我住嘴”。如果他有如此的魄力,我倒也算了,心甘情愿地上当受骗。
“喂!”丈夫在我身后大声嚷着,我连头都不回。
“真是!”丈夫看来是忍无可忍了,只好狠狠心咂了咂嘴,回到书房去了。没过几分钟,他又重重地拉开大门走了出去。
他难道就那么想到那个女人那儿去吗?扔下自己正在肚子疼的儿子不管,与妻子争吵到这种程度,他还是执意要去。既然如此,那就让他去吧。
毫无疑问,他肯定知道自己的花心已经被我看穿了。
对,不管你伪装得如何巧妙,我都能看穿。
省吾的视线不由自主地从日记本上移开,闭目养起神来。
真没想到,那天的事情被她写得一清二楚。妻子的推测完全正确。
她怎么会知道得这么详细?不,也许只能怪自己太迟钝了。
不过,那天可能也只能那样做。从冲绳回来的那个晚上,大家都很累,谁都不想动了。在这样的情况下,自己连休息的工夫都没有,还要去医院工作。换成别人的话,谁都会觉得很辛苦,肯定会同情。
自己是按照这种想法来安排行动的,但是妻子为什么会看穿,认为这是谎言呢?我可觉得这几乎是天衣无缝了,妻子是怎么看穿的?
说不定妻子有特异功能,第六感特别发达?听说女人的第六感本来就很发达。但是不管怎么说,妻子是太敏锐了。
早知如此,自己应该和迟钝些的女人结婚。
年轻时交过的女朋友中,也有心胸开阔、落落大方的,可能选那样的人做妻子才对。
现在再次反躬自问,可是世上哪有什么后悔药呢?
省吾深深地叹了口气,重新打开日记本。日记跳过两天,是八月十六日的了。
8月16日(星期三)22:30
今天早晨,丈夫白衬衣左胸的口袋附近,隐隐地沾有淡粉色的口红。跟往常一样肯定是丈夫趁夜深人静,悄悄将它扔进洗衣机里,藏在别的衣服下面的。
很早以前开始,丈夫的白大褂和衬衣等都是带回来,在周末交给前来送衣服的洗衣店伙计带回去洗的。最近却很少往家里带了。
但是,难以想象忙忙碌碌的丈夫会自己把衣服送到洗衣店去。这样看来,他是让那个女人帮他去送。
觉得放心不下,翻查了一下丈夫的衣帽柜和衣架,果然不出所料,找到了从洗衣店拿回来的还没拆封的塑料衣袋,找出印在塑料袋上的洗衣店的电话号码和店名,用电话号码簿查了一下,发现是丈夫医院附近的洗衣店。
然后拆开塑料袋,取出衬衣,又发现领口后面还带着个洗衣店缝上去的有顾客姓名的小条。一看小条,不禁倒吸了口凉气。
小条上写的是“香田”,毫无疑问,这肯定就是那个女人的名字。
“不好……”
看到这里,省吾不禁嘟哝了一句。
真没想到,妻子竟然已经调查到这一步了。这简直就像是自己做了坏事,正被警察追赶一样。当然,在外面有外遇,确实不是什么好事,但是不至于遭到如此严厉的追查吧。
“别太过分了……”
真想对妻子大喊一声,可是她不在跟前,也不可能听见。
“真是的,简直把我当罪犯了……”
他非常恼火,但是越生气越想往下看。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丈夫的衬衣上竟然系着写有那个女人名字的小条,可知每次只要衬衣脏了,他就托那女人送到洗衣店去。
那个女人送去,那钱由谁付呢?是她还是丈夫?不,肯定是丈夫付的。
不管怎么说,竟有三件衬衣都系着有她名字的小条,可见丈夫是何等频繁地出入她住的公寓了。这令人难以置信,也不愿意相信。
“砸了!”
自己做的事情太傻了。这么死搅蛮缠的妻子,肯定会查看丈夫的衣帽柜和衣架。自己太小看她了。把这种东西放在一下子就能找到的地方,不好好地藏起来,实在太不注意了。自己太傻了。
省吾一边挠着头一边继续往下看。
这种事情绝对不能允许。是可忍,孰不可忍。应该立刻去洗衣店确认一下,或许能从这里打开缺口,找到那个女人居住的公寓地址。
不过,话又说回来,“香田”这个名字,好像在哪里听到过。好像丈夫医院的工作人员中,也有与这个名字相似的女人。“香田”不是什么很普通的大姓,或许就是这个人。
不可能,不可能有这样的事。
虽然打消了疑虑,但还是留下了不祥的预感。
是不是干脆就对丈夫说,“要给医院的职工写慰问信,给他们寄中元节的礼物”,让他把医院职员的名单拿来算了。
读到这里,省吾感到背后阵阵发凉。
这可真是百分之百的恐怖,而且不是妖怪式的虚构怪谈,是现实生活中的危机。
总而言之,自己再这么任其发展下去的话,这样的妻子可是什么事情都干得出来。说不定她真的会去查医院职工的名单,找到那个女人的住址。自己应该早想对策,以免发生类似的事态。
不过,冷静地想一想,妻子并没有向自己提出要看职员名单。这说明她现在还没打算做到那一步。不过,妻子的性格自己是了解的,她绝不会善罢甘休。
那么说来,她会通过其他方式得到花名册。
省吾还想继续读下去,可是往后一翻,是空页。日记到此为止了。
今天是十七日,十六日是日记的最后一天。也许到此为止是理所当然的。省吾觉得有点泄气,喝了一口剩下的啤酒,继续思考。
妻子竟然写得如此露骨,从这点来看,她肯定会心生怀疑,采取行动。自己不能在她采取行动前想出对策来吗?
不过,话说回来,妻子也太刁钻、太能干了,竟然能将我藏好的衬衣找出来,能在小条上找出她的名字,并企图从职员花名册上寻找同名的员工。
行了,行了,现在不是欣赏她的时候,这完全是女人那种异常的妒忌心造成的。
省吾点着头,半是惊愕地想到:不过……
不过,就算找到了这些证据,妻子凭什么怀疑医院的职员呢?
到现今为止,可从来没有一点蛛丝马迹,妻子也没有问过自己。事实上,自己与诗织的事情在医院里也是高度保密的,其他员工没有知道的。
诚然,诗织是负责医疗保险赔偿支付业务的,有时会就有些文件的内容讨论到深夜。但都是谈些工作上的事,而且还有别的人参加。尽管如此,妻子为什么还能察觉到员工可疑呢?为什么会察觉到那个女人在员工之中呢?
总而言之,妻子已经查到这儿了,差一步就马上要水落石出了。这是事实。
从那天起,省吾开始悄悄观察妻子的动静。
她会不会像在日记中写的那样,通过医院中的某个人把花名册搞到手?会不会根据花名册再继续追查下去?诗织那儿有没有什么可疑的电话或信件之类的?
不过,从诗织嘴里得知最近并没有特别的情况,看来,她或许还没有采取行动。
他满腹狐疑地打电话将长田约了出来。
在这样的时候,一个人就显得很孤单,总有点忐忑不安。总想找个朋友一起喝喝酒,请对方倾听自己迫在眉睫的处境。
长田接到电话,一口就答应了,很快来到涩谷。省吾将他带到自己常去的道玄坂附近的小酒馆。当然,今天的一切花费都由省吾买单。
“你怎么晒得这么黑?”
一见面,开口第一句话,长田就这么说。省吾回答说:“一家人到冲绳去家庭旅游了。”
长田听了十分感动,连忙点着头说:“哎呀,你可真了不起,把老婆伺候得不错。”
“你老兄呢?”
“嗨,我不行,忙得一塌糊涂,哪儿都没去。”
一般说来,自己开诊所的医生都是如此,省吾觉得好像有些吃亏似的,喝了一口冷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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