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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冷战爆发(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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省吾再一次试着扪心自问。

现在,在妻子和诗织两个人当中,自己究竟爱哪一个?谁对自己最重要?

说老实话,单纯从“爱”的角度来说,可能非诗织莫属。不在一起的时候,只要想起她就感到爱意涌动;在一起的时候,立即就想爱抚她身体的某个部分,想把她紧紧地抱在怀里。

相比之下,省吾对妻子已经没有感觉了,既感觉不到什么爱意,也感觉不到性冲动。尤其最近,由于妻子一直拒绝,两人没有什么肌肤之亲。不过,省吾也没有因此感到难过。

可是,在现实生活中,省吾和妻子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他也不得不承认妻子是不可或缺的。妻子不但为他生养了两个儿女,还承担了所有的家务,在各个方面和他共同支撑着整个家庭。

话说得再明白点,现在离开了妻子,不论是家里的事还是工作上的事,都玩不转,而且有很多事情自己根本不知道。举个例子说吧,家里到底有多少存款,存在哪家银行,欠别人多少钱,贷款还剩多少,交纳的各种保险等情况,省吾是一概不知。连这些存折和各种票据证书放在什么地方都一无所知。

事实上,省吾不得不承认,妻子不论在家庭里还是在自己的工作上,都是掌管一切的中心支柱。

真的让他“在两者中取其一”,还真的难于抉择。首先,妻子是绝对需要的。话虽如此,诗织也难以割舍。正因为难以割舍任何一方,才像现在这样维持现状,两者兼得,两个人都需要。

可是,这只是省吾的一己之见。真要说出来,马上会遭到妻子的猛烈反击。不,不但是来自妻子的追击,就连社会舆论也不会放过他,说他“鱼与熊掌都想兼得,是男人的痴心妄想”。

可是,从古至今,男人们还是明知这样的事情不允许,却费尽心机拼命想同时拥有两者。

“古有丰臣秀吉,今有村濑和我……”省吾嘟囔着,不由得苦笑着自嘲。

就连伟大的丰臣秀吉都为此付出了巨大的代价,更何况自己一个小小的开业医生呢,有些麻烦也在情理之中。

想得到比平常人多的东西,比别人多辛苦些也是应该的。在现实中,男人也正是积累着这些痛苦的磨难,才成为饱经风霜、通情达理的大男人的。

现在正是这种磨难的机会,以坚忍不拔的毅力挺过去吧!省吾下定决心。

令人感到讽刺的是,妻子的日记在目击到自己进入诗织的高级公寓的地方戛然而止。

省吾很想看接下来如何发展,可是妻子没有写,也就无法看到。

妻子此后究竟是什么样的心情呢?

省吾怀着惴惴不安的心情度日如年。妻子情绪波动很大,态度也比以前更加糟糕。

比方说,有时候莫名其妙地因为一些小事乱发火,有时候无论叫她几遍也不回应。妻子也不是不理人,有时会忽然大叫起来:“不要再那样了!”或者干脆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弯,说:“随便,你爱怎样就怎样好了!”

总而言之,在这样的状态下无法待在家里,对工作也有影响。

不但如此,连孩子们也好像察觉到了夫妇间的矛盾,最近两个孩子对自己都有所疏远。但愿是自己神经过敏。

没有什么办法改变现状吗?当然最好的方法莫过于和诗织分手,却又下不了决心。这样一来,只好想办法宽慰妻子。到头来还是原地踏步,于事无补。

既然如此,就干脆打开天窗说亮话,大家把话挑明了吧。

省吾心想,到时候对妻子撂下狠话,类似“你要是有什么不满,可以搬出去!”,妻子也许会老实些吧。可他也深知妻子不是省油的灯,发起飙来会做出什么事很难预料。其实,妻子真要搬出去,要面对一大堆麻烦的还是自己。

省吾一时也不知如何是好。这样六神无主,不知不觉到了十一月。有一天夜里,省吾偶尔回家比平时早,到家一看,妻子不在。

祐太一个人看家,问他妈妈到哪里去了,说是陪夏美练小提琴去了,九点钟回来。

离妻子回家还有一个小时,正是偷看日记的良机。

省吾装作找东西,潜入妻子的房间,很快就把要找的日记本拿到手里。

日记在上次结束的日期后空了八天,重新开始记录。

10月29日(星期日)24:00

我确确实实亲眼看见丈夫走进了那个女人住的高级公寓。

今天是那天之后的第二个星期天。看丈夫鬼鬼祟祟的,像是掉了魂似的,我猜想他今天大概又要出去和那个女人鬼混了吧,我的预感果然没错。

他表面上装作镇静自若,其实一边在偷偷观察我的脸色和孩子的情形,一边寻找去见那个女人的机会。这个浑蛋!如此说来,他纯粹是尽义务,没有办法才回家吧。

早饭比平时要晚些,吃完后,本来打算把梨端到桌上来吃。但一想给这个浑蛋削皮太不值得了,干脆不削了,只给他端上茶就回到厨房。我在厨房里收拾孩子们的碗筷,丈夫好像很为难地说:“那个,我出去一下。”我心中的怒火一下子迸发出来。

我把还没洗的餐具通通粗暴地丢进洗涮盆,碗碟调羹碰撞在一起发出刺耳的声响。我又把水龙头拧到最大,急速喷出的水溅得四处都是。洗涤液的泡沫像雪花一样迅速堆积,不一会儿就遮住了整个洗涤池。同时我明显地感到,眉间的皱纹也无比清晰。

“实在是欺人太甚!”

我不由得喊了一句,同时粗暴地拧上了水龙头,把没洗完的碗就那么放着,从厨房里冲出来,躲进卧室再也不出来了。

我先是坐在梳妆镜前拿起梳子,发了疯似的梳头。不论我怎么梳,怒气都没有办法平息,反而一下子涨到。我无法抑制,只得把梳子用力甩到地板上。

我一动不动地蹲坐在那里,从客厅里传来丈夫清嗓子的咳嗽声。咳嗽了好几次,我知道那是丈夫在叫我。这已经是惯例了,他叫我时总是用这样的信号,可我就是不挪窝。

凭什么,我凭什么要乖乖地到那样浑蛋的丈夫身边去?我已经不能忍受了。

这样一来,丈夫也觉察到有些不对劲,“喂——喂——”地叫了好几次,同时我听到渐渐逼近的拖鞋声,最后在卧室门前停住。

“喂,到底怎么了?我进来了啊——”

说着,丈夫用力推开卧室门,我在梳妆镜前抱着头,看也不看他一眼。

是啊,上周日妻子确实是歇斯底里地跟我大吵了一架。好在两个孩子都出门了。那样不顾脸面地大吵大闹,从我们结婚至今是第一次,可以说是史无前例。

我是不想再次回忆那次吵架的内容了,可妻子一五一十详尽地记载在日记里。

丈夫看到我在梳妆镜前抱着头一动不动,着实吃了一惊。

“你怎么了?身体哪里不舒服吗?”他问道。

对装模作样地关心我的丈夫,我直截了当地回答:“不是。”

“那是怎么了?”

“不要再装模作样了!我的忍耐是有限度的……”我一边缓慢地挺直前屈的身体,一边用闷在嘴里含混不清的声音回答,“我既不是你的女佣,也不是你的母亲!”

丈夫很困惑地抱着胳膊,还是不敢直接看我的眼睛。

“你到底想说什么,一点也不明白。”

既然如此,就别绕弯子,直接跟他挑明了吧。

“那个叫香田的,是你包养的女人吧?”

“什么,什么呀……胡说八道……”

还没等丈夫说完,我打断了他。

“你到底想装到什么时候呀!别装模作样了!我清清楚楚地看见你进入那个女人的公寓了。”

“你……”

丈夫一副困惑的表情,茫然地看着我。

“你以为我什么都不知道?前些天,你说和大家去喝酒,实际上是去了代代木的高级公寓……”

“你都说些什么啊,那天我只是去取诊疗报酬明细表。”

“你还想抵赖!那你为什么又要付那个公寓的房租?你为什么非那么做不可呢?”

我说得有些过了头,但这时候可不能有半点胆怯,否则会前功尽弃,好不容易才把他逼到这一步,一定要乘胜追击。我这样想着,丈夫此时却从完全想不到的方向给我猛烈一击。

“真是长舌妇!我自己赚的钱,爱怎么花就怎么花,和你有什么关系?!”

那天因为妻子过于执拗,我的确说过这句话。

我想以此让妻子闭嘴,没承想妻子却不善罢甘休,进一步纠缠不清。吵架的经过都被她以惊人的细致描述,如实地写到日记里。

真没想到他会这么大胆无耻地承认和那个女人的关系,我惊得目瞪口呆。不过,我不会善罢甘休。

“我不是在说钱的事情,是说将金钱浪费在那种女人身上是不可原谅的。你是想把自己做的丑事都找理由正当化吧?”

丈夫盯着空中的一点,默不作声。我又对他说:

“总而言之,你赶快把那个女人从医院开除!”

“那个……”丈夫稍微停顿了一下,回答道,“那是不可能的,如果没有她,每天的诊疗报酬明细表就做不好了。”

诊疗报酬的计算之类的事,谁都能做,只要培训一下就可以了。

“诊疗报酬明细表那样简单的东西,连我也会做。”

“不可能一下子就会。”

“为什么?那么简单的事情。”

“总而言之,没有她会很为难。”

“为什么?”

丈夫有口难言,无法说出来的理由我也明白。假如他说“因为我爱她”,就可以圆满地答复我了。可是,丈夫还不至于胆大无耻到说那种话。我也不想听那种浑话。

“我明白了,既然你不解雇她,那就只有我来想办法了。”

“你这话什么意思?”

丈夫口气很强硬,明显是在虚张声势。我连理都没理他,猛地站起来从他身旁走过,走向厨房。

“喂……”丈夫招呼道。我装作没听见,打开水龙头开始粗暴地洗玻璃杯。

丈夫再次叫道:“喂……”我还是装作没听到,他可能是死了心。不一会儿,听见外面的大门砰的一声被用力关上,丈夫出去了。

丈夫终于承认了自己在外面包养女人,有了婚外情。我挥舞着大刀,单刀直入,一下刺中了要害,逼他承认了事实。可到事后才发现,受到更大伤害的却是我自己。

总之,妻子是在小题大做。神经异常地过敏,变化太大,前后判若两人。

当然,看到自己的丈夫进了别的女人的公寓,不能无动于衷,生气发飙也在情理之中。

但生气发飙也得讲究方法。我做的固然见不得人,自己也知道理亏,你委婉地讽刺一句就够了。假如妻子能这样做,我也能诚恳地低下头认错。

不讲究方法,劈头盖脸地兴师问罪,不给对方留任何余地,结果只能发展成不可收拾的吵架。这种道理显而易见。

女人啊,为什么就不懂得掌握自己的情绪,把握火候呢?

10月30日(星期一)18:30

傍晚刚过五点,昼短夜长,周围已变得昏暗。

今天晚上,只有我一个人在家。女儿说是要准备校园文化节活动回来晚,儿子也说是补习班有说明会。丈夫好像是参加大学医疗部同事的聚会。

可是,即使是他和那个女人约会的借口,我也不在乎了。

自从丈夫承认了和那个女人的关系,在这个家里照顾丈夫就已变得毫无意义。

话说得再明白点,就是丈夫的事情,我已不放在心上了。

令人奇怪的是,过去的日子我是那样生气恼火、坐立不安,现在只是改变一下想法,心境就像丢掉了一个大包袱,一下子变得轻松起来。从那以后,竟能过上平静安稳的日子。

对于丈夫那件事,与其说是放任不管,不如说我已认定为无药可救。

强迫丈夫回家,使双方都感到不愉快,还不如丈夫干脆不回家,这样我倒能让情绪安定、心境平稳。丈夫假如能在那个女人那里得到所有的照顾,我也省了很多做家务的麻烦,可以说是一举两得。内衣和换洗的衣服都拿去好了。

假如丈夫选择爱那个女人,那么我就爱丈夫带回来的钱吧。

今天晚上,这个家除了我,其他人都不在,非常少见。可是今后随着孩子们的成长,这样安静的夜晚也许会越来越多。

等我们都上了年纪,家里只剩下我和丈夫的时候,我还能继续忍耐下去吗?

孩子们长大以后离开家,只剩下我们两个人……真没想到妻子竟然考虑到那么遥远的将来了。

还在考虑将来的事情,看来,在现阶段妻子还没萌生跟我离婚的想法。省吾还是不能理解妻子现在的心情,继续偷看她的日记。

11月3日(星期五)24:30

昨天是婆婆的生日,昨天晚上她来了,住在我们家。孩子们送给祖母眼镜架当生日礼物,婆婆非常高兴。

可是今天是星期五,丈夫一向会晚回来。因此和婆婆、孩子们一起先吃了晚饭。然后和婆婆面对面坐下,一边喝茶一边聊天,很长时间没有和她这样喝茶聊天了。时针已经过了十点。

“省吾每天总是这么晚回来吗?”婆婆看着电视机旁边的钟问。

“是啊,给病人做完诊断之后,好像还有许多杂务要做……”

“那孩子真是辛苦啊!”

我不能让挂心丈夫、对他没有疑心的婆婆太担心。虽然这样想着,可是另一方面,我也想看看婆婆知道自己儿子在外面乱搞会有什么反应,因此犹豫了一阵,索性试着说了出来。

“他经常凌晨才回来。”

我尽量装得很轻松地说,婆婆小小地“哎?”了一声,说道:

“光是工作,神经绷得太紧容易疲劳。每天都为病人做诊断很辛苦,所以需要在哪儿放松放松。”

听了婆婆的话,我不由得苦笑了一下。婆婆也敏锐地察觉到了,盯着我的脸问:

“志麻子,省吾有什么事让你不放心吗?”

我什么也没说,可是婆婆从我沉默不语的态度中迅速察觉到了真相。

“不用担心,过去你公公也曾迷上过陪酒的女郎。我也为此担心生气过。”

“是吗,看起来那样一本正经的公公也有过那种事吗?”

公公已经去世了,就我所知,他是一个温厚诚实的人。

“不过呀,丈夫的婚外情什么的就像夏季的台风,刮一阵子就过去了。”

我对婆婆的意见点头表示赞同,可是心里并不认为丈夫的婚外情会像刮台风一样简单收场。

假如我把现在的真实情况一五一十地全告诉婆婆,会怎么样呢?

“喂,喂。”省吾读到这里,不由得叫起来。

把丈夫的婚外情告诉婆婆,等于互相揭对方的短。妻子可能因此会心情好点。不过,那等于把自己对丈夫的驾驭能力不足的短处暴露给了婆婆。

即使婆婆替我向丈夫发出忠告,丈夫是否听得进去也值得怀疑。他一般会含糊地搪塞应付,之后再把火撒在我身上。这样一来,事态只会更加恶化。

说实话,丈夫的情人是和他在同一家医院工作的女人,这种情况对我最不利。这还不如像公公一样和俱乐部的女人搞婚外情,那样可以迅速地想出方法应对,而且分手时也一定简单利落。

可是丈夫和那个女人看起来不会那么容易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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