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1/2)
今天重新竖起一块猫的牌子。
地方没有变,可是这次画的不是可爱的小猫咪,而是一只面相讨人厌的野猫,并且还戴着一顶红黄相间的花里胡哨的三角帽,与它那张暗乎乎的脸很不相称。可是相比起来倒是这只猫更加吸引人的眼珠子。掐指一算,打那个广告牌毁坏正好过了一个星期。
上午十点有一位女子来探视佐藤君。她已经是第三次来了,一进病房就熟门熟路地走进最里边的佐藤君的床位。她第一次来的时候还送给我们每个人一个大苹果和一个用软纸包裹的梨子。
这位女子身着一件绿色风衣,戴着一顶同样颜色的贝雷帽。我估摸着她是佐藤君的未婚妻吧。可是我和他不太熟悉,提这样的问题未免过于冒失了。
吃完中饭又有人来访了,这次是来探视我的。
“川井先生,有人找您。”护士的呼唤声惊得我直起身子。
很少有人来探视我。心里盘算着,即使有也可能是姐夫或者市政府福祉科的人吧。我漫不经心地摆好姿势。可是推开病房的门出现在我面前的竟然是两个穿着白大褂的学生。
“川井先生在吗?”
看见他们,我大失所望。我参加学生的实习已经过去一个星期了。临床实习阶段好像把学生分成三个大组,这个星期轮到第二组的学生观察我的症状进行学习。
两个人从包里取出笔记本,和上星期的学生以同样的顺序提问,然后开始检查我的身体。实际上我是想回避学生实习的。不过我是一个教学用患者,正因为我具有典型的症状,才能够逍遥自在地在大学医院待着,让医生和学生倒腾可以说是我生存下去的食粮。世上有一种玩杂耍的人凭借自己奇形怪状的躯体谋生,我与之相差无几。这对我来说,是一件重要的工作。
上星期的学生实习结束的时候,桐田医生对我说:“难为你了。”
我如实回答:“何止是难为我了,这简直太吓人了。”
他说:“别担心,你不会死的。”可是我担心的不是这个问题。体现在我身上的症状和医学书籍上记载的如出一辙,没有丝毫的偏差,这个让我忧心似焚。他只是把我看作一个有病在身的人,比起我这个人,我的病状更让他感兴趣。
“下个星期也要麻烦你。”
“要我好好配合你吗?”
“大家都指望你呢。”桐田说着抽出一支“high light”香烟递给我。我接过香烟,可是却无心点燃香烟。
两个人比照着厚厚的医学书籍,开始检査我的症状。
“尽量张开双手,然后合拢指尖。”
“在中间位置。”
这个动作我早就知道怎么做了,我是这项测试的熟练工了。闭上眼睛做,指尖注定是合不拢的。两个人心满意足地在笔记本上记下了点什么。
我突发奇想,何不从这些单纯的学生身上打听出我想知道的事情呢?
“哪儿不好才会这样呢?”
他俩满脸困惑地面面相觑,没料到病人会冷不丁地提这个问题。如果是老练的医生,对这样的提问肯定是驾轻就熟地对付过去,不会一五一十说个明白的。可是学生们“哗啦啦”地翻了一通书,又仔细核实了以后说:“运动失去平衡,所以应该主要是小脑的协同运动的神经遭到了破坏。”
我降低了音调问:“遭到破坏是怎么一回事?是梅毒吗?”
“不,这是变性梅毒,并不是纯粹的梅毒。据说它的毒素比螺旋体更厉害。”
这次个子高的学生对答如流,我顿时觉得自己像一名考官。
“对不起,请跷起腿。”
又要做膝盖的测试了。他们用榔头敲打我的膝盖下方,我依旧没有反应。
“这种情况叫什么?”我一边任凭他们敲打,一边厚着脸皮打听。
矮个子说:“膝腱反射。”
高个子补充说:“不,是韦斯特法尔症 [1] 吧。”
“一般情况下叫膝腱反射,失去反应的状态才这么叫的。”
“这是哪个部位有问题?”
“脊椎。因为是末梢的反射路径的问题。”小个子显得不很自信,一字一顿地说着,每句话都要征求高个子的认同。
“这是第四节腰椎的反射路径受损的症状。”
“原来如此。”让“学生”回答自己的问题,我心中有一种快感。
他们俩按照老套路用笔和针尖开始做肢体的知觉测试,说这是掌握知觉的脊椎的后根受损的表现。测试完毕后高个子问:“还有什么遗漏吗?”
“这样差不多了吧?”矮个子似乎学习不太用功。
“眼睛不用测试吗?”听了我的话,他们直愣愣地看着我。
“对了,要做的。”高个子再次摊开了笔记本。
矮个子问:“三碰头都测试吗?”
“‘三碰头’是什么?”
这个词在上星期临床课快结束的时候桐田医生说过的,两个人再次面面相觑。
“到底是什么?”
我再次叮问,高个子显得很无奈地开始给我讲解:
“总之是三种要素……关于某种病的。就是说给这种病定性的三种最具代表性的症状。”
当时桐田医生说:“完美的三碰头。”
“那么我这个病的三要素是什么?”
本章未完,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